我绝对不是故意去记帝君他老人家吃没吃饭,不过是随口问了一下伙计。
虽说身为神仙,吃饭多一顿少一顿没有关系,但我还是指使了儿子端了份伙计新做的吃食往他房里送。
帝君的房门紧锁。
好半晌,里面才传来冷淡拒绝的声音。阿寒复又敲了一次,得出照旧的答案后,回头有些失措地望我,显然这小家伙是十分敬畏自己师父兼半路认来的父亲的。
我走到房前迟疑了半晌,才问道:二师兄你怎么了?
里面道:没事。你走吧。
我皱皱眉,感觉很是奇怪:剑铭在里面吗?我去找他来?
不必。
我走得十分失落。
不久不光头抱了个枕头苦哈哈与我说,帝君把他赶出来了,他要与寒儿一块睡。
我儿扫了眼,显然不乐意。
屋里头也没有多余的床位。最终我让店伙计抱多了床被子铺在围子床上将就了夜。小光头躺下了也不立即睡觉,而是傻兮兮抱了被子望着我儿流口水。望得我当娘的都一身鸡皮疙瘩。
我问他:二师兄为什么把你赶出来了?
小光头说:二师兄想让人在他面前消失,从来不需要理由。
他努力装出稀松平常的模样来,可一会又忍不住与我道:姐姐,其实我觉得,二师兄这二日有事。
我竖起耳朵。他说:二师兄这二日一到晚上,就把自己锁到房里,不见人,也不让人去见他。以前二师兄也不太爱与人接触,但从来没这样过!姐姐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呀?他眨眼,认真发问。
我白了眼:你整天与二师兄一起,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哪里晓得。
胡说,二师兄明明找过你谈心说悄悄话了。
本仙姑被呛着了。
现在的孩子啊,一个个都是捉狭鬼,住你的房间还胆敢拿你开刷,我很看不过眼,扑过去狠揍。
要命的还在晚上。我想我理解帝君为什么会将小光头这厮赶出来了,敢情他白天磨叽晚上磨牙兼打呼噜说梦话,时不时还来个抡胳膊蹬腿儿什么的,吵得人根本无法安睡。
我躺床上辗转反侧逐渐暴躁,我儿也跟着左右无眠睁着俩困倦大眼睛望我。
我抽了儿子的小枕头往噪音源便抡过去,砰的一声伴随着小光头的惨叫。我方始解气了些,伸出自己手臂同儿子道:枕娘亲手臂上来。两人调整了睡姿正准备双双沉入醉梦乡呢,小光头的呼噜呼噜声,又跟那猪拱白菜园子似的闹腾起来。
如此挣腾了半晌,从不起夜的儿子破天荒要解手。
客栈如厕之地在后园,入夜四处偶尔一二声狗吠,余下的是呼呼风声。整个稽县死城一样沉静。我想点个灯笼惨遭值夜的伙计的喝止,那是会招来妖怪的!我好只呵欠连天地牵着儿子摸黑往前。
我觉得,我接下来的遭遇,全拜那小二乌鸦嘴所致。
只不过,遇妖怪的不是我。
当时,我拉了儿子正往回赶。远处光亮一闪,把我愣在当场。
帝君提着一个灯笼,缓缓走进后园。
他的模样,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又好像与什么人约好了在此见面。
姐姐,其实我觉得,二师兄这二日有事几乎是立刻的,小光头的话在我脑中过了一遍,我只感自己的行为立即鬼鬼祟祟起来。
帝君这是做什么?趁他没发现我,我何不暗暗观察观察他?
当然,我这行为是无意撞见,不算偷窥。
我在窃喜之间向一脸狐疑的儿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猫着身透过树荫瞧他。黑夜里风呜呼得有些大,四处树叶沙沙,夜虫唧唧一阵盖一阵的嘈杂。我看到帝君将灯笼插在一块假山上,背着手微微出神。那半边侧影镀在淡淡光晕里,如月霜错落琼花,我控制不住荡漾的心在看。
恍忽间想起许久前听过的曲子:我必定是喜爱着你的,因我看到最美的韶华。
哪怕无法追逐。
我以为我的行踪在下一刻暴露了,因为帝君突然一步一步朝我的方向走近。
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你了。他出声冷冷道。
我的心砰砰直跳,可是我一时傻住了没动。
出来,别迫我动手。
啊这这这,我不过陪儿子解个手顺便望多几眼而以,不至于要动手解决如此严重吧?我拽了儿子才想硬着头皮出去招呼,肩膀突给轻轻按住。我下意识张嘴要叫,嘴巴极快给捣住,来人给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与此同时,与我隔了好几处树荫的暗影里簌簌一动。
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
只是当看清了出现的两人,我吃惊的无法反应。
树荫冒出一大一小二名红衣女子,微弱灯光下,但见大的那个青丝披肩,一身红纱衣尽显窈窕身形。空灵黯色的黑瞳似乎与子夜融为一体,竟是名极为纤美灵气的女子。
她牵了红衣小女孩,小女娃手里还握着串眼熟半融的冰糖芦葫可不就是女罗那小妖物!
这许多年,我整日找你,如今你终于愿意见我。女子幽幽开口。
我示意捣住我的嘴的人松手,瞪大了眼睛看。
帝君道:是。我有话问你。
那女子拍手道:我也有话说与你知道。帝君,你看看,她叫女罗。她爱怜地抱起牵着一脸空洞的女娃:这便是你的骨肉。
女罗跟剪纸人儿一样动了动,依旧将她那恶心兮兮的手伸了过去,难得不让人吃冰糖葫芦了,娇声唤道:爹爹,抱抱
彼时,灯笼的微光将三条人影包裹成暖烘烘的一家三口印象,天雷轰隆也不过如此,我噌地牵了儿子的手,刚想杀过去替儿子抢父亲去,没提防眼前突地一黑,神智陷入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