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以最快的速度吹熄了手上的小灯笼。
犯困的阿寒似乎对我骤如其来的紧张不解,我眼明手快捂住他的嘴巴。
距离结界已经大段距离,此时调转身往回走只怕弄出声响,反把那小妖物招来。
我只好原地僵着,只盼着这小煞星快快离去。
好在两人前面有一片浓荫遮挡,黑夜中不易发觉。两人尽量摒蔽声息,只要这女娃长的不是狗鼻子,便不会发觉我们。
在我心中叫苦不迭的时候,女罗那愁人的娃却一直在前头徘徊不去,两眼放空,嘴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些古怪的话。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莫不是落地脑子便有些毛病吧?
她不走,我就原地硬挺着。
入夜蚊虫甚多,我勉强裹了衣幅遮住儿子一身,又不敢挥赶弄出声响,最终无法,捋起袖子露出整条手臂把蚊虫都吸引过来,诶,此驱蚊法子好不壮烈,希望明天别要太惨不忍睹。
温玉渲找到我们的时候,大半夜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女罗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他解了自己的外袍给我罩上,叹气: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他说:二师兄早遣了弟子过来叫你回去。下半夜巡哨的弟子发现那名弟子晕迷在山道上,才知道事情有异。你莫要怪二师兄
此时我哪还有心思想那风月之事?
我痛苦道:五师兄,我也很想听你磕唠嗑唠,可是我我忍不住了。
我将儿子往他手里一撤,放心地晕过去。
这一病,足足病了二日。
我的身体原也没这么娇弱,只是前夜已然吹了半夜山风,铁打的也经不起再吹半夜,因此我病得很彻底。
也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乱七八糟地做着梦,具体什么梦忘记了,只记得自己一直在追打蚊子。
一边打,一边还颇奇怪地喃喃说:蚊子咋这么多?
醒来时,自己正躺在床上,头痛欲裂,口里一嘴药味。
房里一大一小二人,大的捧着书看,小的则靠在灯下临着字贴,小身板儿挺得笔直。
我瞪突了眼睛。
不是因为看到帝君他老人家出现在这里,而是因为我看一大一小两人,半边俊脸都红红的。
难道他们吵过架?不对,就算吵架了,我儿也没那个力气把帝君老人家的俊脸打肿哪!
我哼哼了二声,二人立刻都停了手中物事。我自是不敢去招惹帝君他的,忙拉了我儿的手,摸摸他的小脸,心疼道:谁把你打了?
我儿眼光闪烁,三分委屈望我。
我注意到儿子身后的帝君微微把脸别开,清清喉,道:醒了便好。推门出去了。
一个二个,态度好生奇怪。
难道我病中做梦拍死的两只超大的蚊子,是帝君与我儿的两张俊脸?
算、算了,本仙姑明智地决定不再就此事追问。
我这一惊吓,对帝君幽怨的心情立刻矛盾搀杂了心虚。不久后他复又推门进来,手里竟端了碗药。
他在我床边坐下,舀了一勺药汁,还动作细致地吹了吹。
我想我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同时心中又暗暗恼恨他时而绝情时而暖昧的做法。我心想此次脸丢至此种地步,不给他说开,以后休想在帝君面前抬头做人。
我挺自尊自爱道:多谢二师兄,我儿来便好。
帝君顿住,拿他深幽如渊潭的眼睛望我。
又来了!我在帝君这样的眼神下心总撒欢的跳。
我暗恨自己太没出息。
我想象自己咬文嚼字特有气质特有范儿地说话来着,可事实上我吐出的话却嗑嗑巴巴的,我说:
二师兄切莫、切莫因为此次的事情心怀歉疚。其实、其实此次约二师兄到亭子里,不过、不过是为了向二师兄、表达感激之情。
此次、二师兄的生日,我没到,那天是我不对。其实、其实我与寒儿有为二师兄的生日排演了一支曲子,约二师兄到亭子,只是想把这支曲子吹给二师兄听听,没、没别的意思。
我说:其实、其实真的没别的意思,二师兄切莫、切莫听其他人胡言乱语、不着边际的话
我还想其实下去,帝君他突兀放下药碗儿,轻声问我:现在可起得来?
我懊恼地发现帝君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我挺骨气地点头,还特别大方地笑了笑:不过吹了阵山风,早该没事了!
他随手拿了件披风,给我裹到身上,道:那好,你随我来一下。
我呆呆地随他指挥,不明白他意欲为何。
话虽说的漂亮,站起身才发觉眼前景物摇二摇。
马上有只手扶了过来,我有点惊吓的发觉,帝君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眉头皱得极凶,衬着脸上红艳红艳的巴掌印颇有惊心动魄的效果,我给吓的,马上不敢摇了,精神也集中了。
走出了房门,我才发觉,我竟是在帝君的那处院子里面。
帝君领着我进了另一个房间,里面空无一人。我正奇怪,回头看褥子里正卧着一只白眉鸟儿,鸟儿的两粒小豆眼紧闭,身上羽毛乱糟糟的跟得了鸟瘟似的,两只鸟爪软绵绵垂着散发着随时阵亡的信号。
我心一动,咽咽口水,问:这是剑铭那小光头?
帝君点点头。
他误食了为山脉戾气孕结所生的果子,差些便死了。
我想起上山那日他对着那株红色朱果流口水的模样,便有些哭笑不得。
这馋鸟,果真还是忍不住。
帝君说:我施法救了他一日一夜,那晚我没去实在是因为脱不开身。
帝君竟是在跟我解释。
我慢半拍后,开始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