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墨色的雪白广场之上,周遭是一片混乱。
可在此刻，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个身后拥有凤凰虚影的神秘人。
他们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修为高深的神秘人是谁。
贺闻洲在第一时间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徐逆，当他的目光落在徐逆心口处那个血洞上时，瞳孔微缩了下。
徐逆死了？
贺闻洲联想到此前道主撕裂虚空离去的身影,迟疑片刻,出声问道：“道主,徐逆他……是被何人所害？”
徐景辞闻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尽是冷漠。
他缓缓看向楼知亦,以及被楼知亦所挡住身形的沈裴然，平静出声道：“沈裴然。”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惊起千层浪。
“什么？”有人惊呼出声。
“不可能。”顾雪微微蹙眉心，反驳道。
更多的人则是将目光落在了剑尊身上。
若真是剑尊的亲传弟子杀了道主的亲传弟子，那今日过后。剑、道两宗怕是会不死不休吧？
还有徐家……徐家好不容易又出的天生道体死了,徐家可得闹翻天啊！
楼知亦轻轻抹去自己指腹上沾染的鲜血,出声道：“我这里有一枚留影珠,记录了自踏入清泽山秘境中心地带后，到此刻所有的场景。”
这枚留影珠，本来是他打算等系统赖账不认的时候,再拿出来的。
巧的是,现在竟成了用来证明沈裴然清白之物。
众人闻言,望向楼知亦掌心那枚留影珠。
有灵力自楼知亦掌心涌出,没入留影珠内，一幕画面转瞬浮现于半空之中。
留影珠是楼知亦所用，自然是以他本人的视角来记录的。
最初是那日大雨过后,走出密林的画面。
兰因与徐逆跟在他和沈裴然身后。
楼知亦觉得这段剧情根本没什么好看的，指尖略微一动，加快留影珠往前推移的速度。
自清泽山秘境地裂出现开始,到他与沈裴然进入小道、地下广场、桃花林混乱一战、再到他独自一人出现在那所谓空灵一族的广场、再到他与顾雪微、兰因三人前往人族驻地，这期间的留影飞快掠过。
众人只感觉自己眼前一晃，那些片段便飞掠过去了，修为低者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
而在场之中，修为至大乘境界的修士勉强能够看清其中一二的画面，却看不分明。
如此快的速度，是受到手握留影珠之人所操控的，由其修为所决定。
这一瞬，徐景辞默然垂眸，看了一眼楼知亦。
当画面又慢下来之时，徐逆第一次出现在画面中。
是“徐逆”说自己乃是潜伏于魅魔一族的他族奸细的画面，通过徐逆说话时的唇形，大家隐约能够看出徐逆所说的内容。
再往后，当徐逆离开之后，画面再度飞速掠过，甚至比此前的画面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有人忍不住小声道：“为什么这里突然这么快？”
徐景辞神色微凝，周身气息骤然一冷，出声道：“倒回去。”
不远处，姬然亦是望着留影珠所显示的画面，又听见徐景辞此刻的话音，不由得无声笑了下。
整个广场之上，好像只有他与徐景辞两人，隐约窥见了那些画面中转瞬掠过的其中一幕。
仙君临凡，清冷眉眼间染上红尘气息，主动亲吻了那个少年。
随着徐景辞话音落下，留影珠中所显示出来的画面依旧飞速掠过，楼知亦不为所动，出声道：“是私事。”
他怎么可能再倒回去？
徐景辞如此说，众人又听见楼知亦的回答，不由得对于适才那些片段画面越发好奇起来。
只是奈何……他们修为不够，无法看清。
紧接着，画面再度慢了下来，适时来到此刻众人所站的这片广场。
一道剑意自画面未及之处，落入画面之中，转瞬朝着“徐逆”而去。
这道剑意，理应是以留影珠记录之人所出。
“是我先出手的。”楼知亦出声道。
可是，剑尊为什么突然对徐逆出手？
众人依旧不解。
画面往后继续移动，自沈裴然被卷入别处空间，再到楼知亦以长剑抵在“徐逆”致命处，越发让众人疑惑起来。
再然后……便是沈裴然从背后的那一剑了。
在场的众人都能看出这一剑便是徐逆的致命伤，可现下这一幕却越发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了。
渐渐地，众人的目光被沈裴然所用的那柄长剑所起的变化所吸引，血色纹路覆上那柄长剑剑身，漂亮至极，可也诡异至极。
怎么看，沈裴然手中所握的长剑都并非是一柄正常的长剑，反而像一柄邪魔之剑。
那柄长剑穿透徐逆的身体，有大片大片的鲜血自长剑剑身涌了出来。
徐逆周身开始有了别的变化，神秘而诡异的薄雾渐渐浮现，而沈裴然手中那柄长剑像是开始失控般。
众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下一瞬，随着画面一转，是身带留影珠之人来到了沈裴然身边。
幸好，幸好有剑尊相助。
不然，这柄诡异莫名的长剑就要噬主了。
与此同时，画面之中，自徐逆的身体中浮现出如火一般的光华，缓缓抽离之后，徐逆倒了下来，被一只修长而好看的手扶住。
楼知亦平静出声道：“在进入清泽山秘境之前，徐逆便已经被夺舍了。”
众人盯着画面中从火光中缓步踏出的人，默然将目光齐齐移向那身携凤凰虚影的神秘人身上。
姬然弯唇一笑，艳光尽现。
他大大方方承认道：“没错，是我。”
众人哗然。
有人出声道：“你是谁？”
“上古魅魔一族，姬然。”
“什么？”
众人神色大变，盯着姬然，不少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在九州之中，但凡涉及到魅魔一族，大家的态度都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魅魔一族的，都该死。”有人小声道。
姬然依旧笑吟吟地看着众人，反问道：“是吗？”
在他身后，凤凰虚影微动，一缕薄雾倾出，将那个小声低语的修士给抓了出来。
“你再说一遍，可能是老了吧，我刚才好像没有听清你说的话。”姬然出声道。
“魅魔一族的……”
那人周身被禁锢着，无法动弹半分，他眼眸深处蕴着绝望。
“然后呢？”姬然问道。
“都该……”
一个“死”字还未说出口，禁锢那名修士的力量略一收紧——
“铮！”
剑光挥斩，瞬间将禁锢住那名修士周身的力量斩断。
修士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却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这名修士犹有惊汗地出声道：“多谢剑尊，谢谢剑尊。”
在场有那么多的大乘修士，只有剑尊才出了手，将他救下。
姬然未曾再出手，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楼知亦，缓声问道：“仙君，你如此心善，就连一个蝼蚁都救。”
“可若是这些蝼蚁知道了你的徒弟与我乃是同族，他们又会怎样对待你的徒弟呢？”
广场之上，忽的寂静。
有人忍不住颤颤巍巍地问道：“同族……是什么意思？”
“这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吗？”姬然反问道，“我说的当然是此刻被仙君挡在身后的沈裴然……是我的同族啊。”
姬然看向楼知亦，出声道：“我今日而来，自然是为了沈裴然。”
“同为魅魔一族，我自然是要帮助沈裴然的。”
“在场之中，但凡是人族，都将沦为血祭品。”
随着姬然话音落下，在其身后的凤凰虚影应声而起。
璀璨火光倾出的瞬间，将整个广场包围。
有人下意识想要逃出去，身形转瞬被广场周遭的火光所吞噬，一身灵力顿时化作了凤凰虚影的祭品。
广场之中，雪白石板倒映着周遭的火光，犹如噬人的凶兽。
楼知亦想了下，看向顾雪微，出声问道：“宗主，你能帮我照顾一下我徒弟吗？”
因姬然那一番话，周遭已经有不少人将打量的目光悄然落了过来，落在沈裴然身上。
顾雪微闻言，神色微怔了瞬，转眸撞进那一双清润平静的眼眸深处。
这一瞬，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点头应声道：“好。”
广场之上，因四周火光的侵袭，灵力开始变少，且稀薄了起来。
不过在转瞬之间，众人便察觉到周遭灵气彻底消失。
那些如可怖凶兽般的火光袭来，朝着广场中修炼灵气的修士掠去，意欲吞噬他们。
广场中的修士开始变得慌乱起来，若是有族中长辈在场的，他们纷纷靠近自家长辈与大乘尊者。
并未有大能在这处空间内，无处可寻求庇佑的修士茫然又无措。
在大乘修士面前，他们就如同蝼蚁一般，更何况是来自于上古魅魔一族的姬然的袭击呢？
乱糟糟的广场之上，姬然所设下的禁锢火光一寸一寸地往中心移来。
将整片空间中的全部灵气吞噬之时，他身后所浮现的凤凰虚影越发凝实。
“铮……”
不知道自何时起，一声轻细的剑鸣声响起，起初只是略显短促的一声剑鸣铮铮，混在嘈杂的人声中，并不突出。
剑光自折影剑剑身浮现之时，广场上不约而同响起了许多声剑鸣。
在广场中，有不少身配长剑的剑修。此刻，他们的长剑未曾出鞘，却自主浮现出莹莹剑光，或凌厉、或轻柔，如清风、如寒冽冬雪。
众人忽然间安静了下来，目光落在手握折影剑的剑尊身上。
折影剑剑尖轻划过虚空，剑意缓缓浮现，犹如春生光景，带来灵气的复苏。
在这九州之中，谁人不识折影剑？
在众多剑修心目中，折影剑便是当世第一的神器。无论哪一柄长剑，都无法比得过折影剑。
姬然望着楼知亦手中的剑，感受到这柄剑所带来的剑意，眸中覆着瑰色薄雾。
他出声问：“仙君这是想做什么？”
楼知亦缓步走过去，手中折影剑于虚空之中轻轻划过，带出道道剑光。
那些剑意如春生复苏的光景，灵气氤氲散开来，又很快聚拢凝实。
冥冥之中，身在广场之上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此刻周遭的变化。在修士之中，但凡剑修，他们手中的剑无一不在铮鸣，犹如朝圣一般，散发着剑光。
那些剑光随之一同汇聚，凝实于楼知亦剑尖一点。
楼知亦没有回答姬然的问题，而是出声道：“你无非就是想让天命发现我而已。”
他若是想要解决姬然，这一出手，必定会将天命引来，届时，便是无穷无尽的天罚。
天要罚他，罚他不守天命，罚他欺瞒天命。
直至他道消身陨的那一刻。
姬然莞尔一笑，道：“怎么会呢？我不想伤害仙君的。”
“只是想要让仙君在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中，做个选择而已。”
他知道沈裴然失去了楼知亦，会疯的。
从他以徐逆的身份出现在清泽山秘境之外时，他便看出来了，不知从何时开始，沈裴然就不想做一个魔了，而是想要做一个人。
一个像剑尊一样的好人。
可是，这怎么行呢？
这是不行的。
沈裴然可是起相思长剑选出来的、魅魔一族的新皇，怎么能去做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好人呢？
要么，是所有人的血祭，让他重临这世间，再度复苏上古魅魔一族的辉煌。
要么，便是仙君一人的鲜血，培养出一个彻底的疯子，一个会毁了九州的疯子。
姬然看着楼知亦，轻笑着问道：“仙君想要怎么选？”
楼知亦静静盯着姬然，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手中的折影剑。
自折影剑剑尖汇聚的那一点开始，剑意迅速蔓延开来，将整个广场笼罩。
于无形之中，众人察觉到了莫名压抑的灵威。
这是独属于楼知亦一人的……剑域！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想，卡在这里不道德，于是我提前把下一章写出来了，提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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