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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链撞击铁壁发出金属相撞的声音,在这样一个死寂而焦灼的氛围里尤其显得刺耳。

年轻的僧人双眉微蹙,突如其来的撞击令他头晕目眩,顷刻嘴角泄下一丝血迹。

然而他浅灰色的双眸未见丝毫畏惧,茫茫然、没有焦点的双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阿沅:“施……”

阿沅越发用力掐着僧人的脖颈高举过头,指甲狠狠嵌进僧人颈侧的肌肤内,登时僧人口吐一捧鲜血,汩汩的血流填满阿沅的指缝。

霎时甜香的血味儿盈满鼻尖,是那些白骨那些肮脏的血完全不能比拟的甜香。

年轻的僧人轻咳着,似盈满月光的浅灰色双眸仍旧落在阿沅身上,没有丝毫指责也没有丝毫畏惧,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个双目赤红,鬼魅横生的少女,仿佛在说“今晚月色真美”似的极自然地陈述一个事实:

“你现在很危……”

阿沅猫瞳血雾浓重:“你找死!”

就在手指将要掐断掌下这截脖颈之时,日头从云层探出,拂晓的第一抹云隙光落下,得亏季陵一剑劈了天牢的屋顶,僧人手上的锁链反射着日光,阿沅低低的一声惨叫,松开了他。

漠北的日头就犹如这片漫漫黄沙,热烈、广阔,叫人无处遁藏。

阿沅双手捂住脸,尖叫着、低吼着,踟蹰着该往哪儿跑,然而这本该潮湿阴暗的天牢因被横削了一片屋顶盛满了金色的阳光,阿沅裸露在外的皮肤渐渐溃烂,有了焦味……

年轻的僧人失力的落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闷声咳了半晌才缓过来,他闻声,失焦的双眸看向阿沅的方向,默了一会儿,拇指揩去嘴角的血迹,耳侧微动,拖着重重的锁链走到阿沅身侧,触及阿沅裙摆的一刻停住了。

顿了一下,摩挲着解开身上的绣着黑云祥纹的外袍,在外袍兜头罩住阿沅的一瞬间,阿沅犹如一只迅猛的小兽,一手抓住僧人劲瘦的腰侧,一手穿过他的后颈,下一瞬狠狠咬住了僧人颈上尚未止住血,仍在淌血的伤口。

齿间嵌进的一瞬间,僧人一声闷哼,阿沅越发搂紧了他的脖颈,不断噬咬、舔/祗着。身上因太阳照射溃烂的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了。

年轻的僧人眉头拧成川字,如玉的俊容被冷汗浸湿了,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手落在阿沅的肩上,但也只是两指虚虚搭在阿沅的肩侧,想要拉开她,然而这点微末力量阿沅根本没放在眼里,她食髓知味,犹如贪婪的小兽拱在僧人的颈侧,黑袍之下,犹如藤蔓缠绕着大树,两人亲密无间,僧人目不能视,鼻尖嗅着一抹混着血沫味儿的馨香,耳侧闻着少女渐渐不成章法的呼吸声,双眉拧了又拧,落在身侧的双手僵硬的伸在空中,额角太阳穴一股一股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才低声道:“……得罪了。”

一手自黑袍内板过阿沅的肩,另一手正要点在阿沅的眉心处,被阿沅凶狠的叼住了。

年轻的僧人:“……”

僧人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阿沅的愤怒。似乎是在气他打扰了她的进食,阿沅狠狠的咬住口中的长指,待咬出血腥味儿之后像只小猫似的,用舌尖轻轻地舔着,感受到口中的长指一僵,阿沅正欲再咬出道伤口,口中长指倏然抽走,阿沅还未有反应,眉心处被指尖重重一点,霎时磅礴灵力犹如泥牛入海,阿沅呆滞了片刻,合上双眼倒了下来。

正好落在僧人的臂弯上。

金色的阳光洒落全身,阳光下年轻的僧人却流了一身冷汗。

他僵在原地,那只濡/湿的长指微微颤了颤,沉默了好一会儿,佛珠顺着垂落的胳膊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又归于静谧。

年轻的僧人屏了好久的呼吸终于轻轻地吐了口气来。

圣洁而矜雅的俊容苦笑一声,露出些微得救的庆幸:

“这算…什么事啊……”

——

在沈琮拽着书生的胳膊将他一跃带出去之时,城主的偌大家宅一瞬间化作了灰烬。

那些个数也数不尽的森森白骨化为粉尘之时还在瑟瑟发着抖异口同声说着:“住手……住手!吾皇不会饶过你的,吾皇会为我们报仇的!吾皇……”

白骨化为粉尘随着呼啸的飓风散在黄沙之中。

沈琮还在难以置信的喃喃着:“这……这都是那个叫‘阿沅’的小妖干的么……”

沈易俊容苍白,他仰头看着金光闪烁的艳阳,俊容微僵,实在难看的紧,沈琮第一次见到向来言笑晏晏的国师大人脸色这么难看,一时还有那么些微的惧,尤其在看到沈易那神乎其神覆盖全身的雷电之力,他竟已一人之力将这千尺地皮连根拔起!

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

沈易一手捂着胸口,骤然起身,沈琮愣了一下,忙道:“你要去哪儿?你血都快吐光了吧!?你现在这个情况若不好好休息恐怕……”

只见书生僵在原地没有动了。

沈琮本来就没指望目中无人惯了的国师大人会听他的,毕竟这是个连天王老子都不放眼里的人,圣上说的话他也当个屁。没成想……国师大人这是听进去他的劝诫了?

沈琮急忙凑上前,只见沈易俊容微霜,向来运筹帷幄的俊脸一片茫然,喃喃着:

“我……我感受不到她了……”

登时血染黄沙,书生倒了下去。

沈琮连忙去扶:“国师!”

——

阿沅是被吵醒的。

在一连串念经一样的声音中,虽然声音是很好听的,低沉却不喑哑,如清澈水流淙淙流过,可毕竟扰人清梦,纵是仙乐也难听死了!

她眉头蹙了又蹙,终于不耐得睁开了眼——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铺满干稻草的地上微微浮现的一圈金光,仔细看,金光之上,还纂刻着铭文……

阿沅愣住了:“这是……”

“驱魔阵。”

一道清冽的声音接过,与此同时,恼人的念经声停止了。

阿沅顿了一下,闻声怔怔的仰起头,对上了妖僧低垂下来的,望着她的没有焦点的浅灰色双眸。

阿沅:“……”

此刻的她全然窝在年轻的僧人的怀中,一件宽大的黑袍兜头盖在她身上,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漏出来。

她愣了好半天,才慢慢悠悠想起一些零星的画面,好像是她自己走进大牢里的,然后……然后她掐了妖僧的脖子,然后吸了他的……

阿沅怔住了。

她猛地起身,一下磕到了僧人的下颚,两人同时发出一道闷哼,黑袍滑落的瞬间阳光跟着洒了进来,烫的阿沅一声尖叫,胡乱抓着黑袍又埋首在僧人怀里,惊惶道:

“虽然吸你血是我不对,可是……可是你别杀我啊……”

年轻的僧人顿了一下才道:“不是。”

“……哦。”

那就好,那就好。

阿沅还未回落的心跳又提了起来:“那你是要超度我啊!?”

年轻的僧人:“……”

僧人默了一会儿才道:“贫僧……是再给你驱魅。”

“……祛魅?”

僧人眉目秀致温润,极有耐心的解释道:“施主,贫僧虽不知你发生了何事,但你已然入魔。贫僧为你摆下驱魔真虽然不能将你身上的邪祟祛除干净,但可清明神志,不入迷障。你受邪气侵扰甚重,尚需七日方可除尽邪气……”

徐徐的,不急不缓的声音响在耳侧,又跟念经似的,阿沅本还算清明的大脑被僧人说的一愣一愣的,又变得混沌起来,猫瞳半明半寐之间,红雾若隐若现。

“贫僧会为施主摆下七日驱魔阵,伴着三日清心咒方能……”僧人说到一半,忽然卡壳。

一只小手忽然戳了戳他的劲瘦的腹部,阿沅倒在他怀里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睡眼迷蒙,像只小猫似的:“不说了好不好,头疼。”

年轻的僧人顿了一下,喉结上下滚了滚,当真不说了。

僧人默了一会儿,合上眼又开始念起了清心咒。

阿沅:“……”

极浓的血色自猫瞳一晃而过,阿沅柔弱无骨的小手落在僧人的胸膛前,猫瞳微微眯起,阿沅挑着眉看着年轻的僧人线条优美的下颚:

“我说了头疼,别念了。”

掌心下是跃动的心跳,杀机毕现。

僧人顿了下,睁开双眸,眸色浅浅,无悲无喜:“你受邪气侵扰极易生出杀心,驱魅过程自是痛苦难当,可……”

阿沅不耐烦的打断他:“你怎知是受邪气侵扰而不是我真的想杀你?”

猫瞳底下红雾越来越重。

僧人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贫僧知道姑娘不是这种人。”

阿沅笑了:“你知道?连我自己都不能确……”

僧人笃定的又重复了一遍:“贫僧知道的,姑娘不是这种人。”

阿沅一顿,笑意尽收,冷冷的看着僧人没有焦点的双眸:“你知道什么?你我不过这才第二次见……”

僧人笑着摇了摇头:“错,是第三次。虽然时隔多年未见,姑娘笑音一如当年。虽然这么说姑娘可能不信,有人看相识人,而贫僧闻音识人。

姑娘声音清脆悦耳,如玉石相击,是磊落而坦荡的人才拥有的笑声,贫僧,是不会认错的。”

阿沅默了好久,许久才低低回了一句:“闻音识人……谁信你啊,怪人。”

年轻的僧人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接着念起了清心咒,这次阿沅没有再阻止他。

猫瞳里血雾散了许多,不过仍有一丝缠绵在眼底。

她有些不耐得扯了扯领口,她一身白裙子沾上了斑斑点点的血污,臭死了。

她狐疑的眼神流连在僧人禁闭双眸的俊容上,纵是僧人看不见也能感受到这两股强烈的视线,不由再次停下诵经,睁开眼眸问她:“怎么了?”

阿沅趴在他胸膛前,托着腮,猫瞳微眯,直直盯着他浅灰色的双眸:“你真看不见啊?”

年轻的僧人不由微微仰起头,离身下那人远一些,那抹幽深袭人的香气也就能离他远一些。

他浅灰色的双眸映着阿沅狐疑的表情,点了点头。

阿沅的手落在自己领口的盘扣上,挑着眉看他:“那我换衣裳你也是看不到的喽?”

“自……”

“然”字还未说出口,僧人忽然僵住了,圣洁的俊容一片茫然。

艳阳下,背上顷刻又覆了一层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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