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郁青垣清透的声音一响，便唤回了宋霭飘远的神思。
这些话他自然不可能同郁青垣说，他抬头望了望巍巍不见顶的仰止山，忽而问道：“只是在想，承仙阙仙家楼台，非常人能及，不知少仙主今日为何有此一意？”
宋霭自认此前他和郁青垣勉强算得上一个点头之交，但若真要说郁青垣自那一面之后便另眼相看了，那他是无论如何是不会信的。
而他跟着郁青垣走虽说是一时鬼迷心窍，可他此前却也想过，要在方天界中活得好一点，修行这事必不可免，若是当真能跟着郁青垣在承仙阙开蒙，那自是再好不过。
但前提是郁青垣真的愿意教他。
郁青垣闻言却不禁笑了笑：“我以为你不会问呢，还寻思着这么好骗的吗？”
宋霭被他笑得有些晃了眼，垂眸道：“我一见少仙主便觉心生亲近，愿意相信少仙主。”
“哦？是吗？”郁青垣眼神定定地看他一眼，话语中有些意味深长。
宋霭想，当然是半真半假。
大约是背影像原隐的缘故，他见着郁青垣觉得有些熟悉是真；愿意相信却不尽然，虽然郁青垣自初见便同他表现得较为平和，但他总觉得郁青垣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人，就好像他平静的表面下翻腾着汹涌的浪潮一般……宋霭说不好这种奇怪的感觉，此外他是觉得，以郁青垣的身份和能耐，若真要做什么，也根本不必费尽心力地同他周旋，所以权衡之下，跟他走也未尝不可。
至于其他生意嘛，十三天之后若还有命做，那再继续就好了。
而此刻郁青垣反问之后，便转身继续往前走，背对着他边走边说：“方天界中没有人敢借我的名头行事，此事有趣，便想亲眼看看，而方才既然看过，那我也自会守约。”
“此外，你待你朋友的一片心意，也令人颇为动容。”
宋霭听到这里眼里一阵迷惑，心想他就提了一句他朋友，怎么就动容了？
少仙主你没朋友吗？
……说不定真没有。
宋霭想到这不知为何竟忽然觉得郁青垣有点可爱起来，他摇摇头赶紧跟上，随即也彻底放宽了心思，笑着同郁青垣说：“那接下来小半月，便仰仗少仙主了。”
说到这他又赶紧给郁青垣打预防针，毕竟他此前自己练南回山心法时虽有所悟，但到底还是上不得台面：“我可能会有些笨拙，届时还望少仙主多多包涵。”
郁青垣侧目看他：“笨拙的人可想不到这么个赚钱的法子。”
宋霭听到这也不接话，只弯着眼同他笑。
过了会儿方才发问：“我们在这儿走什么呢？”
他们此刻正往颁布方天御灵榜的那块山壁而去，遥遥一看，山壁上的那十个名字仍旧深刻。
郁青垣言简意赅地答：“等碧空。”
至于碧空是谁，又等她做什么，郁青垣俨然没有多解释的意思了，宋霭也懒得再问。
正此时，宋霭走近了些，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山壁之下居然有一个人，此人身形修长瘦削，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正面朝山壁仰首而望，看目光的落点，似乎正看到了‘北域魔尊萧渐衣’处。
这会儿似乎是听见了动静，身形微微一动，随即回身朝他们看过来。
那人眼神本凉凉无波，在看清来人之时，方才微微有了点变化。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一圈，然后才开口道：“少仙主好，宋公子好。”
这人气质实在清冷卓绝，宋霭一见他本还有点不好意思跟他打招呼来着，这会儿听他居然知道自己，当下有些欣喜道：“你认识我啊？！”
那人微微点头：“御灵榜之后，有听说过。”
宋霭没想到自己竟比想象中还要出名一点，心想他这热度是不是蹭得也太成功了一点？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然后他便又笑着回：“那我方便问一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问名字这话听来实在熟悉，郁青垣往宋霭那里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紧接着那人直白回复：“司荧。”
司荧？宋霭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他没有在人物简介中看见过。
不过那个人物简介上的角色本来也不多，原隐也不在那上面，而且如今他也算是一个变数，所以那个简介目前于他而言，也没什么参考价值了。
是以他也不再纠结，只同司荧笑道：“你好，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说完他又注意到司荧脸色不是很好，有些过于惨败了，于是顺嘴关心了一句：“你是不是生病了呀？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司荧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眸中有些讶异，然后他往郁青垣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郁青垣看都不往他们这边看，冷着个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后司荧同宋霭微微勾了勾唇角，一一回答了他的话：“在等我父亲，没有大碍，多谢关心。”
“啊，这样。”
司荧话实在不多，宋霭又是第一次见他，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正犹豫着，此时倏忽一阵风起，司荧不禁咳嗽了几声，却不想抬手掩鼻时宽大的袖口往下滑落了些，手腕下方一道极深的伤痕霎时露出了些许端倪。
宋霭一见，刹那间整个人都精神了，也不管身边的郁青垣，径直跑过去，有些紧张地对司荧说：“你受伤了？！看起来好严重！”
司荧闻言也不遮掩，瞥了手腕一眼，言语间却很不把这事当事的模样：“没什么，小伤。”
“不小了吧！”虽说宋霭是没什么打打杀杀经历的现代人，可他想想刚才肌肤之上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怎么着都是会疼的吧？于是忍不住又说，“你不包扎不会感染吗！”
“感染？”
“嗯就……或者说溃、溃烂。”
司荧说：“不会。”
可他说得轻松，宋霭却几乎都要感同身受地疼了起来，或许是因着司荧最开始的那一句指名道姓的‘宋公子好’，也或许是司荧面善，总而言之宋霭觉得自己是感受到了司荧对他的善意，是以此刻实在做不到坐视不管。
他想了想，忽然想起，此前褚风若给他的那个青鳞珠，除了于修行有益之外，更是疗伤的圣物。
于是当下也没犹豫，伸手在乾坤袋里翻了一颗青鳞珠出来给他：“鳞珠粉疗效极佳，你把它捏碎敷在伤口上吧。”
司荧却抬眸看了他一眼，拒绝道：“多谢公子好意，我真没什么，且鳞珠贵重，不必……”
可他话刚说到这里，宋霭便不听了，转身直朝郁青垣跑去，而后开口央求道：“少仙主，帮帮忙，我捏不碎。”
郁青垣闻言，回头看他时面色颇有些复杂，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终是忍不住问道：“你这珠子，不是为你那很重要的朋友存的么？”
‘很重要’几个字，竟说得似有些咬牙切齿。
宋霭认真回复：“所以我还留了九十九颗，之后不会轻易用了，我也会努力收集其他灵物的！”
郁青垣盯着他：“多一颗是一颗，且你既是为他存的，如何能分给别人？”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宋霭觉得，没有必要要求这么严格吧！
可是忽然他不知怎的，竟大着胆子说了一句：“那你随身携带什么治伤的药了吗？”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这话一出口，郁青垣竟还当真掏了一瓶不知道什么药给他。
可是郁青垣的东西必定不会比他的差，这样的结果自是更好，他心里高兴，拿上东西笑眯眯地一回头，结果却发现方才司荧所站之地已空无一人，好似方才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他人呢？”
郁青垣凉凉道：“走了。”
“你看见了？”宋霭又转回来，随即有些不满意地看着郁青垣，“那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不知从何时起，宋霭同郁青垣说话的态度不知不觉放松了不少，可他们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郁青垣本一脸漠不关心，听到这方又看向宋霭，语气里似有些危险：“你是为了他，在质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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