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永通老先生真是急了,忙对潘会长道:“潘先生,这西游,这西游绝对不能说啊,不能说啊。”
“这……”潘会长一时间也有些震撼,连他都没想到这倒着说西游居然会这么阴暗,这简直是在颠覆他的三观啊。
台下的说书先生们也全都被震住了。
其实就这会儿来说,尤其是在这些说书先生看来,西游就是一个有趣奇幻又很励志的故事。
可是被高杰义这倒着讲述一番,竟然变得如此阴险毒辣和黑暗,这……这还是西游吗?
高杰义说完了这些之后,就顾自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宠辱不惊。
恒永通还在急着跟潘会长说。
潘会长这会儿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忙安抚老先生:“好,好,恒先生,您先别急,我先问问,我先问问。”
潘会长扭头问高杰义:“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谁教的你?”
高杰义反问:“这重要吗?”
潘会长怒道:“废话。”
高杰义微微一笑:“我们今儿要论的就是这倒说西游这部书啊。”
潘会长严肃道:“我们说书的向来不敢说自己是高谈教化,但也都是劝人向善,说尽这世间真善的,哪有你这般说书的,这等恶书你想说给谁来听?”
其他人也纷纷看着高杰义,高杰义刚才说的那个确实有点吓人。
说书这门艺术吧,用后世通俗一点的话语来说呢,就是很符合广电的要求,全是惩恶扬善,弘扬正义。
甭管什么样的凶杀案子,最后恶人一定会受到惩罚;甭管怎么样的绿林恶贼,最后也一定会被收拾;朝堂之上的奸臣恶太后,最后也一定会有报应。
所以甭管怎么说,那些恶人最后都会有报应。评书这门艺术还是非常正能量的,都是惩恶扬善的。
而像高杰义刚才的倒说西游,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了,不为这些说书先生所能接受。
高杰义却反问:“说书的目的是什么?”
潘会长答道:“凭我等微末技艺,借评书故事之骨架,说尽世间伦理道德,劝诫黎民向善好德。高杰义,你还记得评书门的醒木词吗?”
潘会长这么久一直都是叫高杰义做小义儿的,都是拿晚辈的称呼来叫他的,这还是头一次他直接叫大名。
高杰义微微颔首:“自然是记得的。”
潘会长皱着眉头,神情严肃道:“这等恶书,不可随意乱说。”
高杰义回道:“我也并未向旁人说过,今天只是向诸位前辈请教。只是我在想,若是这世间没有了恶,那哪还有善啊?”
潘会长大声道:“说书艺术旨在讲述恶有恶报,要惩恶扬善,你这等恶书,你想告诉众人一个什么道理,恶人笑到最后?”
高杰义稍稍沉默之后,回道:“你们说的是理想,而我说的是现实,不是吗?”
众人都是一怔。
就连潘会长也是一愣,然后他道:“纵使是现实,也不可以说,我们评书这门艺术就是劝人向善,你这等恶书,说给谁来听?”
高杰义回道:“说给那些高官政客听,说给那些文人教授听,也许这部书说出去之后,会引起文坛的小小震动。”
全场人再一次愣住了。
评书先生是被人尊为先生,但这也是人家客套一声,说书终究来说也是门艺术,说书先生再怎么说也只是戏子艺人而已。
一个顶级的说书先生的社会地位,其实还比不上一个偏远乡村里面不知名的小小教书先生。
把这两者拿出来相比,大家肯定更愿意尊重教书先生。
这就是民国时期的现实。
说书先生只是比较有文化而已,算不上是大文人,只不过他们一直劝人向善,说尽世间善恶故事,这才被人稍稍尊重一些而已。
在艺人行里他们是顶尖的,可是在那些大文人看来,他们根本不算什么。
可若是这部书能在文人的圈子里面引发震动,那他们说书先生可露大脸了。
所有人的心思都是一震。
就现在看来,这还真是极有可能做到的。西游经典,可它却又颠覆了经典,说西游却又不是说西游。
看似黑暗无比,但却正好影射了现实。这等名著中藏着的魔幻现实,一旦被他们演绎出来,怕是国内文坛真的要震动啊!
而要是真的变成那样,说书先生的地位恐怕会和现在变得不一样了。
从这一点来说,高杰义说的也没错。
这一下子,全场人都沉默了。
恒永通老先生一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他顿时着急了:“不能说啊,这书不能说啊。潘先生,潘会长,这书不能说啊。”
潘会长一时间也有些发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你……”老先生颤抖着手指着高杰义,颤声道:“你……你早有预谋对不对?”
高杰义没有回答,其实真不是他早有预谋,他以前只是稍稍想过一些。这只是一个设想而已,想把它说出来,却是千难万难。
而且座儿们还真不一定能接受,再说能在文人圈里引起轰动,这就更是美好的设想了。
他现在连具体怎么写都不知道呢,引发什么轰动呀?
他也就是吓吓老先生罢了。
比真实力,他是比不过老先生的;所以,这家伙又开始走阴招了。
这回倒是把老先生给吓得够呛。
恒永通是真的害怕啊,他们这一支儿是专门说西游的,不说别的书。要是真让高杰义这样瞎说,那西游就全毁了。
他这倒说的西游里面有一个好人吗?除了孙悟空以外,一个好人都没有啊,而且这个好人孙悟空最后还被镇压弄死了,坏人笑到了最后,这书还怎么听?
甭管文人圈喜欢不喜欢,只要他这书一说,他的正版西游就全毁了,他们这一支儿的饭碗也要被砸了,甚至来说西游这部书都要完蛋。
恒永通怎么可能不着急啊!这可是关系到他们这一支儿生死存亡的大事儿啊!
面对老先生的质问,高杰义话锋一转:“嗨,哪有什么预谋已久啊,我也就是这么一想,这不是跟您请教吗?”
恒永通厉声道:“你想害死我们这一支儿吗?”
高杰义忙道:“老先生,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呀,您言重了,言重了。今儿是您过来跟我斗艺,来指点我艺术的。”
“嗨,要不是前面出了事儿,我跑出去处理了一趟,我是准备把这书放在台上说的。”
高杰义真是说瞎话不腰疼,这倒说西游只是说的好听,真要实际操作,会有许多问题的,你真要让他上台说书,他可不会,他也只能在台下说说构想。
恒永通惊恐道:“你……你还真打算说这书?”
高杰义嘿嘿一笑:“不是,这不斗艺嘛,虽说要分胜负,但总归也是艺术交流探讨。”
恒永通老先生脸色惨白,身子发抖:“你……你……好,好,只要你答应今后不再说这书,老头子认输了,认输了。”
高杰义得了便宜还卖乖:“别呀,老先生,这……这多不合适啊,我的艺术可万万比不上您呀。”
恒永通看着高杰义,微微摇头:“不了,你的艺术比我强太多了,我是打死都没想到西游还可以这样说,我也没想到评书门里还有你这一号少年英杰。”
高杰义有些脸红,他道:“我说了,这只是一个探讨,是咱们研究会的艺术探讨,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大家多聊聊,艺术嘛,就得多聊想法,或许有不一样的见解呢。”
“不过这倒说西游啊,确实太不成熟了。嗨,都怪我,太年轻了,年轻人脑子灵活但是经验欠缺。这书确实不合适,以后可不能说,容易把小孩子都教坏了。潘叔,您可得下严令啊,咱们还是得说弘扬正气的好书。”
潘会长头一扭,理都不想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