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ivresse(1 / 1)

没想到克莉丝会把她送的礼物随身带着,莉迪亚呆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那些冒险寻宝的小说里,被海盗贴了黑券的人将被追杀,因此引发一段惊险刺激的故事。

不论如何,有架打了,还是弟弟允许的。

莉迪亚眼前一亮,把那张有些发软的纸片随手一塞,也顾不上细想为什么突然就要对付那位“黑发情人”,从一边的大箱子里一把抄起演戏用的道具剑,朝克莉丝指的房间飞奔过去。

声乐老师有意把杜朗安排在了最偏僻的房间。

当初能帮他顺利偷渡到法国来,猜到自己的背景可能不是乡绅儿子那么简单,所以也意会到了杜朗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克莉丝完全不担心莉迪亚会吃亏。

头脑派打起架比她还弱,现在被迫躲在剧院,不搞清楚情况,他肯定不会还手或者开枪,只有挨打躲藏的份。

不紧不慢走到门口,看清屋内情况后,克莉丝愣了一下。

狭小的休息间才一会就变得非常凌乱,显然已经有过一场追逐战,杜朗瘫坐在一边,表情空白,莉迪亚还提着那把剑,也傻站在屋子中间。

他们看着同一个方向。

“你力气已经大到可以把墙打破了”

克莉丝抽了一口气,指着墙上黑黢黢的洞口问。

莉迪亚下意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也被自己的力量惊呆了。

看到好友跟着进来,还和貌美残暴的女人相熟,杜朗连忙道“克里斯你快解释一下”

足迹遍布整个地中海的贼首有意换了英语。

克莉丝无辜道“解释什么”

“她居然说我是你的情人,我们都是男人,英国人不是最担心这种污蔑,不惜决斗自证清白吗。”

“我们是在马赛的红灯区认识的吧,还是你主动邀请我去你的房间呢。”

“是这样没错”

“那些晚上,也是我们呆在一起,了解对方,我带着你体验很多你以前不知道的刺激。”

杜朗觉得自己遇到了对手。

如果自己还只是瞎编一通,那外交官都不用颠倒黑白,只要有意更改用词,他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等等,瞎编。

看着扔了剑,跃跃欲试要再验证自己的力气,掰响关节缓缓走进的女魔头,杜朗终于明白过来,绝望后退,一边嚷道“你小子也太记仇了吧,啊”

没理身后的惨叫,走近那个被莉迪亚打破的墙,一阵轻敲,克莉丝终于摸到了机关,咔哒一声,被打破了一个洞的墙缓缓移动,露出了足以一个成年男子通过的入口。

“难怪你能打破了,这面墙是空心的。”

莉迪亚凑过来,面对幽长的隧道,眼前一亮“要进去吗,这里面肯定藏了宝藏。”

克莉丝屈起指节敲她的脑袋。

“少看点冒险小说。”

杜朗低嘶着按着手臂走到她另一边,防备看了一眼莉迪亚,才说“我觉得里面肯定有一位貌美少女,她被绑架在这里,等着我们去救她。”

克莉丝一巴掌糊上他后脑勺。

“你也是,少看听戏。”

被她推了个踉跄,深感差别待遇的人控诉着低声说“那你说是什么”

“不看看怎么知道。”

克莉丝擦了根火柴,点燃风灯,迈步走进去,两个人好奇心胜,也急忙跟上了。

她一个人提着灯走在前面,因为火光摇曳,把附近映得更加鬼祟,没走两步就被两边抓了衣服下摆。

这两个人原来还会怕鬼吗

克莉丝身形瘦削,两个人都想挤到她背后,免不了互相推搡,听着走道回响的脚步声,都不敢大声说话。

“你居然躲在我弟的背后。”

莉迪亚强撑着害怕,对身边的男人鄙夷道。

“不是说了,我是他的情人吗。”

贼首能屈能伸,并不在乎这点嘲讽,戏瘾上来,故意捏了嗓子,娇滴滴说“克里斯,人家好怕。”

他不会变声,这一句把莉迪亚恶心得不行,也反应过来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黑发情人”了,干脆扭过头不搭理他。

刚刚饱受她的挫折,这时候掌握了对付的方法,杜朗又凑近了,阴阳怪气叫道,“姐姐。”

莉迪亚躲开,嫌弃道“你离我远一点。”

头一次看到莉迪亚吃亏,克莉丝憋了笑,没管他们,继续往前走。

没有岔道,前面是一个楼梯,她脚步一停。

有一个喜欢在黑暗里谈事情或者做点什么的男友,克莉丝的听觉比过去好了不少,至少在这种过分安静的环境里,她能分辨出并不在身边的声音。

身后的两个人也跟着紧张停下了脚步。

四下里一片阒静,偶尔有滴滴答答的水声,没过多久,自下方深处传来了一阵石墙移动的声音。

克莉丝下意识摸出枪,听到身后两个人一致慌乱叫出来,知道已经被这里的住客发现,干脆循着声音,提起风灯追了上去。

果然,路的尽头变成了一条死路。

她对建筑了解一般,刚才能发现机关,是因为莉迪亚误打误撞凿破了空心墙。

前路未知,除非爱德蒙在这,就算破解了机关,再追下去恐怕就是她自己吃亏了。

看过自己想知道的,克莉丝才迈了相同步距,不慌不忙折回去。

姐姐和好友还呆在原地,两个人相隔很远,看上去不太对劲,看到她回来,一个还惊吓过度一样杵着,另一个已经呆了哭腔扑过来。

哭诉一通后,莉迪亚又用力拍她的手臂“你怎么可以把我们扔在这里。”

克莉丝嘶了一声。

“你其实不用怕,”她苦笑说,“我觉得那个人如果就住在这,成天不晒太阳,不一定打得过你。”

三个人回到休息室,关上机关,看着那个大洞,杜朗迫不及待问“你发现了什么”

克莉丝“感觉这里面还挺深的,地下应该不止这一层,能不声不响挖这么深的地窖,肯定不是个人能做到的。”

她又推开杜朗带来的巴黎地图,回忆了步数和方位,大概估算了下刚刚追到的地方。

“这个地道有些年头了,我记得大革命的时候,这片区域被占领过,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挖了作为黑牢使用,后来巴黎变数太多,很多人连自己都顾不上,时间长了就被遗忘了。”

杜朗表情认真起来“王弟那时候就在巴黎,说不定还记得这里,会不会是王党的人用这里关押对手”

他的怀疑也不无道理。国王这次之所以病倒,就是因为他弟弟借自己儿子被刺,把整个参议院的温和派都抓住,自己和一帮贵族把控了议院,国王数年平衡努力化为泡影,气急攻心,卧床不起。

克莉丝摇头,“机关是这个时代做的,这里应该只有一个人。王党现在在巴黎气焰正高,什么都不怕,就刚才的动静,早就跑出一堆人把我们逮捕了。”

“你就不能替我把这个发现检举给警务局吗。”

一个贼首,遇事第一反应居然是找警察。

克莉丝恨铁不成钢看了杜朗一眼“警务局现在忙着抓通缉令上的某个马赛人,贫民窟的命案都不管,你指望他们来剧院地窖抓人”

“而且他们来了也不一定能抓到他。这个人在里面住了这么久,布置这些机关,说不定还有一堆秘密通道,看来,你恰好住在他的出口之一。”

还不知道对方是人还是鬼,想到可能今晚找过来,杜朗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剧院下午有人排练,晚上有表演,半夜才最吓人也最危险。

“那我该怎么办”

克莉丝扫见一架立柜,示意莉迪亚帮忙推过去,整个堵住破洞。

“这样不就行了。”

克莉丝又调侃说“如果是鬼,那你也跑不掉,要是人,你就有机会在他推开这里之前逃出去了。你也不用怕,你名气比他大,我觉得他说不定更怕你呢。”

“其实,我更建议你相信自己的沟通能力,你可以试着和他搞好关系,说不定以后逃跑都会方便很多。”

杜朗“”

葛朗台夫人的慈善晚宴很快就到了。

第一女富豪到巴黎后,这是她头一次在住处中做东,宾客大多非富即贵,除此之外,就是在索漠时就与她早有往来的慈善家和贵妇。

接到邀请函后,德奥勃里翁子爵曾经的夏尔葛朗台,心里不自觉涌上了一些期待。

他曾经见过特篷风,很清楚知道堂姐会与那个乡巴佬结亲,全因为自己的信伤透了她的心,她没法在索漠那样的地方一个人呆着,才选了那个人做她的狗。

果然,特篷风死后,堂姐就改回了姓氏,守寡至今。

据说她有一个年轻的情人,奥勃里翁也曾打听过,知道他们是在马赛一个舞会上认识的,那是一个俊秀斯文的英国青年,节俭的葛朗台夫人买了一堆亮晶晶的首饰打扮她的“小先生”,甚至为了赴任的领事亲自来巴黎,替他铺路,打开社交局面。

可是这样一看,他岂不是更特殊了

欧也妮过去或许还是个乡下妞,不敢来巴黎,但是后来会去马赛,明显是接手了家产,所以不得不为了家业四处奔走。

说不定,因为他在这里,即使熟悉了出远门,十几年了,她宁可去更远的普罗旺斯,也没有来巴黎。

他的伯父一毛不拔,显然欧也妮堂姐也继承这些品质,所以只是给那个英国人买点金银饰品,就让那么多人惊叹她对情人太好。

可是当初他抛弃她时,她依旧不声不响替他偿还的父亲留下的所有债务,那可足足有一百万法郎。

奥勃里翁越想越觉得堂姐对自己余情未了。

他刚刚发财归国时,法国时局还很稳定,贵族依旧光辉亮丽,在船上,他结识了现在的岳母。

这个交际花出身的女人手段巧妙,许诺只要他替奥勃里翁伯爵赎回宅子,娶了他难看刁钻的独生女儿,他们就会替他改姓,让他承袭爵徽,得到一份年金,再给他一个内廷行走的职务。

夏尔葛朗台被未来和野心晃花了眼,忘记了那个昏暗屋子里只有一点温柔的堂姐,连她资助的那点钱都变成了无息的债务。哪怕从特篷风那里知道,原来那个贫瘠的乡下堂姐足足有一千多万法郎的家业时,他也不曾动摇。

结果时代同他开了玩笑,复辟多番周折下来,许诺逐渐都化为了泡影,他像是巴黎城里所有的老贵族,一边为了体面的生活惨淡度日,开舞会也要小心计划,一边看着一些暴发户成为了新贵族。

两度复辟,巴黎人已经明白,放在手里的金币才是更稳妥的。

他的堂姐这些年靠投资发了不小的财,一跃成为法国最富有的女人,加上近年热衷大做慈善,大半个法国教会都与她有来往。

路易十八缠绵病榻,王党最得势,哪怕不能重修旧好,自己代为牵线,让她帮忙,日后王弟上位,自己也能再进一步,这样两家得益的买卖,只要是葛朗台家的人,就一定会干。

一边想着一面打听,终于在长廊尽头见到这里的主人,奥勃里翁心热起来。

“欧也妮”

葛朗台夫人慢慢回身,看着他,面露陌生,“请问,您是”

“是我啊,堂姐。”

在那双还很清澈的眼睛里,是奥勃里翁走样的身材,被假发遮掩的脑袋,还有被酒色和时光变得老迈油光的脸。

被看着不到四十岁,气质恬淡的女性照得丑陋不堪。

因为那惊讶错愕的表情,奥勃里翁终于从被情人吹捧的虚假里清醒过来。

到如今,只能和她追忆过去,攀亲缘关系了。

他面露关切说“堂姐,好多年不见了,您还好吗”

葛朗台夫人克制颔首。

“谢谢关心,我这几年过得很不错。”

这句话的语气和神态看上去简直就像她那个油盐不进的父亲。

他试探着失落说“您邀请了我,我以为,我是您的客人呢。”

葛朗台夫人终于想起什么,态度大方镇定道“这要看您怎么选了,您如果还想保留体面,那么您就是我的客人。”

奥勃里翁开始觉得事情麻烦起来。

“我这次来巴黎,主要是为了我的好友班纳特领事,此外,也是为了查我在巴黎的经纪人格拉桑先生。他知道一些关于我的过去,似乎笃定我一辈子不会来巴黎了,所以这些年贪婪得不知收敛起来,我从他那里,还得知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当年,通过我的关系,您与先夫特篷风先生结识,你们联手,暗中钱权交易,做了许多小动作。”

“格拉桑先生把他的一切偿还,现在已经破产,回到了索漠。奥勃里翁先生,我今天请您来,同样是来向您收债的。”

“看着我们曾经是同姓的份上,我给您这个机会,如果您今晚按数额将这笔钱捐出去,我可以当做这件事不存在。如果您舍不得,那我就只好向法院提出诉讼了。”

奥勃里翁看着面前平视也像高踞俯瞰的女人,终于意识到,替他偿还债务后,那个傻傻等了他七年的羞怯堂姐已经不在了。

“欧也妮”

一个轻快悦耳的声音亲昵叫着。

葛朗台夫人的表情突然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

“克里斯。”

看上去只有二十岁的青年从花房里走出来,将挑选出来的鲜花替她认真别在衣服上,才看向杵在一边的奥勃里翁,以一种英国人特有的倨傲神气冲他颔首。

一面替年轻人摘去肩头的叶子,似乎担心他们起冲突,葛朗台夫人不再看他,只是招呼一边矮胖的女管家递文件过来。

接过那些详细的记录,直接扫到最后精确到生丁的合计数额,奥勃里翁脸色变化,控制不住失声说“我没有那么多钱。”

这句话让英国领事意会过来,挡在情人和她的旧爱之间,蕴了讥诮扬眉。

“你就是夏尔葛朗台”

话里完全不掩饰轻蔑和敌意。

用青年特有的意气挑衅道“你具体有多少钱我们一清二楚,欧也妮就是太善良了,只让你把全部家当捐出去,没让你去欠债。”

“不想拿钱没关系,我们来决斗,等你死了就不用还钱了。”

这句话说完,年轻人被年长情人噙笑轻拍了一记,本来龇牙咧嘴的小狼狗一下变得温顺起来,委屈又不满哼着别开头。

连他过去的名字和堂姐今天的用意都知道,显然刚才葛朗台夫人不看自己,是怕年轻气盛的情人为此吃醋。

也就是说,克里斯班纳特根本不是他的替代品。

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是,奥勃里翁终于万念俱灰,又联想到对方有元帅都赞不绝口的枪术,只好打消了趁机撕毁或者威胁的念头,讪讪应承下来。

等那个人走远,克莉丝才收敛了凶巴巴的样子,关心看向身边。

“我真的没事。”

欧也妮笑了笑,“他回国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快二十年,单是相貌,我也已经认不出他了。现在对我来说,他就是一个陌生人。”

克莉丝不由想起了她家的政治犯。

十六年过去了,那位未婚妻还能认出他吗

她正想着,欧也妮似乎看到了熟悉的人,微笑着遥遥颔首,这才侧头说“这件事情处理完,我就要回索漠了,春天的葡萄园离不开我。”

“不过我也不放心你,在巴黎,少了女性帮衬,社交会变得很麻烦。而且我走后,那些贵妇就不那么好解决了。幸好,我在一次慈善活动里认识了那位善良的夫人。她品行高尚,你可以放心与她往来。”

克莉丝点头,陪同欧也妮走到廊边。

“梅塞苔丝,我有这个荣幸向你介绍我最亲爱的小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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