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0(二合一)(1 / 1)

第三十章

姜秦氏在书桌边,为姜四爷研磨。

边研磨,边说道:“老爷这信,不如寄到云贵妃那儿。”

云贵妃是姜秦氏表舅家的妹妹,秦云。姜娆唤她小姨。

秦云十五岁入宫,颇得皇上喜欢,初年为嫔,次年为妃,入宫第五年,就升至了贵妃的位分。

如今在宫中,刚过第十个年头,她的美貌不减,圣宠不衰。

姜秦氏在闺阁时,便很照顾这个表妹,在秦家,她们两人关系最好,胜似亲姐妹。

姜秦氏道:“阿云在宫里这么多年,你将城西那孩子的画像画好了,寄给她看看,和九皇子是否真为一人,更快一些。”

姜四爷拧眉说道:“让她看看也好,可云贵妃做事向来是个随心所欲的,叫人担心她做事不够可靠。”

姜秦氏笑了,“她个性是娇纵随性了点儿,可你提一句,这事和年年有关,她定然就上心了。”

秦云入宫之前,原本就最喜欢秦倾善这个表姐,小尾巴一样,总黏在表姐身边。

后来姜娆出生,她的注意力就全转到了这个眼睛乌黑圆溜溜、又不哭不闹十分乖巧的小奶团子身上。

每回见了,总得爱不释手地抱着。

入宫十年,她膝下并无一儿半女,待姜娆越发像对待女儿一样。

姜娆每岁生辰,来自云贵妃的贺礼,定然是所有贺礼里头,最宝贝最稀罕的那份。

“便依你说的。”姜四爷应了下来。

姜秦氏研着磨,不忘提醒,“你在信里头,别忘了同她说等我们回金陵后,会进宫看她,年年肯定也想见她小姨的。”

姜四爷依她所言,悬腕写着字,忽问妻子,“年年这会儿,又不在家吧。”

……

年年不在家。

年年正在城西小屋内,低着脑袋,疯狂忏悔。

忏悔自己骂人就骂人,居然没忍住骂出了声。

还是当着她骂的那个人本人的面儿,骂出了声。

果然遭报应了。

姜娆垂着脑袋,不知道怎么向容渟解释。

要说梦里的人是他,不对。

可若说不是他,也不对。

完全解释不清楚的事。

她语焉不详,“那是个人……”

容渟嗓音微冷,“是谁?”

姜娆急中生智,“那是个姓王的人,八月九日出生,名字便叫八/九。”

大昭有些普通人家,子女生得多的,起名都顾不上,便以出生时的生辰为名,什么周初三,李重九。

姜娆越说越有了底气,脸不红心不跳的,只是不自觉的,语速有些快。

还是能叫人看出,她想掩藏着什么。

容渟手指微屈,动作隐晦地,在身侧敲了敲,声线淡淡的,“是麽?”

“是呀。”姜娆干脆应着,但目光却游弋着躲开,不敢与他对视。

容渟眉头微松,温柔地朝她笑了笑,心里闪过一丝想赶尽杀绝的念头。

他在想,一个出身普通到要用生辰的人,何故值得她夜晚一个人时,悄悄念上三遍。

……

响晴天,艳阳高照。

趁着阳光大好,姜娆在院里晒起了被子。

可惜力气不够,一整床厚重的被子由她抱着,走路时视线被挡着,步伐歪歪扭扭的,和个小鸭子一样。

还好他晾晒衣物的绳子低,姜娆鸭子步走了没多远,就碰到了绳子,把被子搭上去。

姜娆在家中时,虽然从来不做家事,却不是那种完全四体不勤、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见过丫鬟怎么收拾她的屋子,有样学样,也学了七八成像。

容渟坐在窗下,身子侧倚着窗,看着她搬了板凳出来,在被子底下撑着。

绳子低矮,这样被角就蹭不到地上的泥。

倒是挺聪明的。

阳光将被子里的湿冷气晒走,叫人情不自禁就有些想抱一抱,闻闻上面的阳光气息,姜娆站在被子底下嗅阳光,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回头。

见容渟操控着轮椅要从屋里出来,她忙跑过去,绕到他身后,将轮椅推住了,推他出来。

容渟脸色极白,除了他肤色天生冷白外,还带有一股幽冷的气质。

就像是从来没见过阳光一样,病态的苍白。

“我带你去晒晒太阳吧。”姜娆说。

容渟点头,姜娆便把他的轮椅推到了院里阳光最好的北面墙边,找来毯子,在他双腿上盖着。

她自己搬来小板凳,在他旁边坐着,一边絮絮叨叨,“你可以多出来晒晒太阳的,身体暖和一点,心情也好。”

姜娆昨晚睡得少,今天又跑前跑后,她累了。

身体晒着阳光,暖和得像泡了酒,她渐渐闭上了眼睛,脑袋摇晃着,忽往下一磕。

被容渟接在了手心。

他的手掌心小心托着她的额头,而后操控着自己的轮椅,挪了挪位置。

让她的脑袋枕在了他的腿上。

又移开毛毯,将毛毯往她的身上披。

在将毛毯往她身上披时,他皱眉看着落在她脸上的阳光。

他指骨动了动,修长的手抬起,在她脸上落了一片阴翳。

背影落下的阴影,将她小小的身子罩着。

他垂着眼睛,看似安静乖巧,眼底蕴满温柔小意,看着怀里小姑娘的脸,心里渐渐有了执念,指骨发白绷紧。

他不想从她口中听到旁人的名字,也不想看到她的目光投到其他人身上。

他手指低下去在她额头上碰了碰。

那些被她反复念叨过名字的男人,碎尸万段最好。

“别对他人如对我这般好,好不好?”

知道她听不到,却还是开口说道,“只待我一人,这般好。”

……

姜府寄出的信,快马加鞭,三日就到了金陵。

很快,被转送到了云贵妃的手中。

漱湘宫,殿内,暖炉烟起,暖和得像是在夏日。

云贵妃一身轻盈薄纱,腰身纤细,光裸的脚踝缠着耀眼的水色碎石,在美人榻上闲闲倚着。

看模样,和姜娆有两三分相似,只是姜娆眼睛生得圆亮,云贵妃的眼睛细挑媚人。

百无聊赖的宠妃,无所事事。

听着婢女说姜家的信来了,云贵妃裸着足就跑下榻来,“是我的年年寄来的信么?”

小侍女说,“回娘娘,是姜家四爷寄来的信。”

云贵妃脸上的期待顿消,憋着嘴,将信拿过来。

她脸色不悦地嘟哝道:“年年小没良心,明明答应过我,她家寄来的信,都得她写的,小没良心的。”

小侍女知道自家娘娘把她那小外甥女又当妹妹又当女儿,嘴上虽然骂着,心里实际疼得紧,听娘娘在骂,她可不敢附和。

云贵妃将信展开,一眼掠到信纸最后。

见上面说,不久之后年年会回来,还会来宫里看她,登时喜笑颜开,对身旁的小侍女吩咐道:“叫小厨房的厨子,多钻研几道酸甜口的菜式,年年喜欢。”

小侍女心道自己幸亏刚才没跟着骂,“喏”一声,下去了。

云贵妃这才从头到尾地看完一整封信。

看完,脸色稍带困惑地,把信中的画像取了出来。

她只扫一眼,便皱眉说道:“这不就是九皇子吗?”

云贵妃唤了个婢女过来,“流莺,你也瞧瞧,这是不是锦绣宫里的那位九皇子。”

流莺点头,“这与九皇子,一模一样。”

云贵妃脸色冷了冷。

她与皇后一贯势不两立。

提起锦绣宫里的人,不管是皇后,还是皇后养的两个儿子,云贵妃心里都厌恶极了。

像沾了晦气似的,她将那画像扔到了一边。

冷声说道:“写封回信,告诉本宫姐夫,这个人,就是九皇子。”

说完,又转回头来,“对了,多写一点,就说本宫病了,叫他们赶路赶得快点。可别慢慢吞吞的,今天写封信告诉本宫他们要来,结果大半年的,人影都没。”

她扔了画像,又捡起了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拧着眉头,又将流莺唤了过来。

“锦绣宫里那位,说是怕那自杀的刺客还有余孽,将她儿子送出京去静养,她在金陵,着手查这件事。”云贵妃皱眉说,“这都一年过去了,九皇子还没回来。锦绣宫那位,可查出什么来了?”

流莺说:“未听到此事的消息。”

“刚出事时,她还想将脏水往我身上泼,想叫人觉得是本宫在害他的孩子。”云贵妃细细把玩着手里的那个小茶杯,“她可是小看了本宫。”

“本宫要害,也要害她最心肝宝贝的小十七。害不是她亲生的那个,有什么意思。”

流莺早就习惯于自家娘娘胆大妄为的话语。

即使娘娘骄纵,可陛下对她的宠爱长盛不衰,宫中无人能伤她家娘娘一分一毫,她便渐渐也习惯了。

只是这次,云贵妃说的话实在惊世骇俗,流莺马上说道:“娘娘,此话不能乱讲。”

云贵妃傲娇地哼了一声,“本宫只是看不惯她那副时时刻刻都端庄贤淑,假得要命的样子。”

……

宫里人对皇后的看法,多成两派。

一派,觉得她当真名门闺秀,温柔贤淑。

另一派,就像云贵妃,觉得皇后假,看不惯。

这些看不惯皇后的人,也便看不惯被皇后养大、被她常挂在嘴边、在昭武帝面前哭诉她养育孩子有多辛苦的九皇子容渟。

那就是个能为皇后争去宠爱的工具。

越是听说皇后待他如亲子,越发看不起他。

想给皇后使绊子的人,更是见不得容渟好,总在暗地里使绊子欺负。

两年前秋猎,听闻容渟重伤。

一众宫妃看着皇后焦灼落泪,表面各个心急如焚,背地里,却是各有各的快意舒畅。

却不知,因为养子受伤而流泪到摧心摧肝模样的皇后,背地里,却如她们一样。

一样快意舒畅。

无人真心在意那个落马受伤的小少年腿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

壅清殿内,昭武帝批阅着奏折,到了申时,夜色已深。

随在他身旁伺候的太监李仁上前,轻声说道:“皇上,今个儿十五,您要宿在皇后那儿。”

昭武帝看着满桌未改完的奏折,皱着眉头,疲倦开口,“你去锦绣宫那儿说,朕政事繁忙,今晚直接宿在壅清殿,不去皇后那儿了。”

李仁应了是,半时辰后,带着一食盒回来,“皇后娘娘给您煮了梨汤,一直等着皇上前去,听皇上说不能来了,叫奴才把这带过来。”

昭武帝说:“呈上来吧。”

他尝了两口,清甜生津,紧拢的眉头舒展许多,倍感皇后贴心。

喝完梨汤,他问李仁,“朕派人出去接小九回来,为何至今,尚未听到动静?”

李仁答道:“若非快马加鞭,从邺城到金陵,少说得有十日,这一来一回,就有近一个月下去了,皇上耐心等等,九皇子很快便会回来了。”

昭武帝微微弯起一笑,“你可还曾记得朕的吩咐?”

“奴才记得。”李仁恭敬答道,“皇上说过,此事不能叫皇后娘娘知道了,奴才自是照着皇上您的吩咐办事的。”

昭武帝满意颔首,“待到小九回来后,先将他带到朕这里来,朕会亲自带着他,去见皇后。”

他看着那个空下去的盛梨汤的碗,“皇后执掌后宫不易,此事,兴许能叫她开心一些。”

李仁应和,“皇上良苦用心,待九皇子回来,娘娘会更高兴的。”

……

容渟的风寒,不出三日便好了彻底。

不仅风寒去了,腿上的伤势显而易见的,好了许多。

即使无人搀扶,无所依附,他独自站起来,已经能支撑一小会儿。

容渟从轮椅上起身,长期没走路的腿,支撑起身体来,步伐颤巍巍。

他一步步,脚步沉重缓慢,走到门边,抬手推开了门。

对常人来说,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段距离。

对容渟来说,却是时隔一年未曾再有过的体会。

他站在白日清凌凌的光里,背影挺拔笔直,负在身后的两手,却在微微颤抖。

手指震颤着,就这么无声地站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他眼里的惊涛骇浪终于停住。

回到屋里后,却重新坐回到轮椅里。

坐回轮椅后,那两条腿搭在踏板上,还像之前那样孱弱无力,只是它的主人眼中的神采已经变了。

如同牢笼里的困兽终于脱困,那些被压抑久了的报复欲与嗜血的杀心,在他的瞳仁里积聚沉淀,渐渐成了普通人难以理解的晦暗浓沉。

……

容渟去医馆,找到了老大夫。

老大夫替他把完脉,整个人相当惊诧,“你这也好得太快了。”

容渟颔首。

老大夫看他情绪平平,只觉得少年年纪小小的,却老成沧桑的和个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一样。

两腿废了一样在轮椅上坐了一整年,突然好了,换谁不是狂喜?

他倒是与众不同。

容渟怀里揣着一封信。

用的,仍旧是压着死士血手印的信纸。

他知晓,皇宫内,尤其是锦绣宫内,如今正是热闹。

皇后疑心极重,开始怀疑一个人,从此便不能再信任。

即使季嬷嬷是她从未出阁时就带在身边的老嬷嬷,只要她起了疑心,她就再也不会相信。

皇后后来传来的信里,都在催她的“死士”,让“死士”找出和季嬷嬷有所勾结的人。

她不知道真正看到了信的人是他。

要是皇后哪日知道了是他,不知会露出何种神情。

少年眼底晦暗,却将城府都藏在了沉默当中。

猫逗耗子,在耗子死之前,总得多玩一会儿。

待老大夫替他诊完,他便想离开。

老大夫看他还坐着轮椅,喊住了容渟,“你如今,四处走走,已经无妨,不必非在轮椅上坐着了。”

容渟轻摇了摇头,“怕疼。”

虽是谎言,面不改色。

“你不怕吃那些药受的疼,还怕走起来疼吗?”

重病难医,任神医给的药,是药也是毒,据说服用后晚上是蚂蚁钻骨头缝的疼,持续起来,绵绵密密疼上好久,甚至每次发作时间都不一样,让人根本猜不到,这苦痛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老大夫失笑,“罢了罢了,这会儿让你走路,你兴许不能习惯,既然这样,就再在轮椅上坐一些日子。小少爷,恭喜您呐,你这腿伤能治好,当真不易。”

容渟表情稍有些冷。

他不知道此刻要说些什么。

在几乎所有人面前,他都没有强烈的、要和人说话交流的欲望。

老大夫同他说话,他虽然听着,心里波澜未动。

就像是上次被姜谨行吵闹着要糖一样,不知道该做什么,该露出什么表情。

老大夫话稍微多些,对容渟说:“你这腿伤好了,得好好谢谢姜姑娘吧。多亏她给你找药,我也该谢谢她,任神医这方子,启发了我许多。”

破冰一样,容渟冰冷的脸色中,浮现了一丝暖意。

阴冷的目光,在心里想起小姑娘娇小人影时,便变得鲜活许多。

他垂眸,“全是她的功劳。”

又想着姜娆平日里待人的样子,对老大夫说:“多谢老先生。”

老大夫兴致勃勃,“那你腿伤好了,可一定要去好好谢谢她。”

“不过只说声谢,是讨不到姑娘芳心的。”

“我同你讲,女孩子家,都是喜欢首饰的。你好好想想,她是喜欢那种金光闪闪的,还是喜欢有漂亮宝石的那种,首饰若是能送出去,八成她就是接受你的心意了。”

容渟偏了偏头,想起姜娆平日里戴着的首饰,目光不自觉变得柔软。

老大夫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笑眯眯的,像是回忆起什么,眼角周围,因笑而起的皱纹弧度变深了许多,悠悠说道:“当初,老朽的夫人便是因为一根白玉簪子,点头答应嫁我。此后,我年年都买簪子送她,今年该买什么样的,还得好好想一想啊。”

……

容渟寄走了信。

回去,在经过一家首饰店时,驻足停住。

店老板看容渟穿得普普通通,可气质里难掩贵气,不自觉的就招待得殷切了点儿,“小少爷来看点什么?”

“看首饰。”容渟说。

“是送人,还是……”

“送人。”

“不知是送给您的长辈、家人,还是送给心怡的小姑娘?”

“心仪的……小姑娘。”容渟稍稍别开眼。

店主了然了,挑了个簪子,“您瞧这个白玉倒水莲的簪子,小姑娘戴上,可衬眉眼,漂亮极了。”

容渟看着,皱了皱眉,视线偏偏从其他的簪子上面扫过去,说:“戴其他的,也好看的。”

店主笑了,“自然自然,小少爷已是天人之姿,想来喜欢的姑娘也得是倾国倾城的样貌。”

店主这话,多是拉拢生意练就的客套。谁知就在他说完“倾国倾城”四个字之后,听到他这位小客人淡声“嗯”了一声。

声音虽淡,但看神情,非常赞同。

店主笑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得是多喜欢那小姑娘。

他继续拉拢生意,“只是我手里这个,用的玉料最好,姑娘们都很喜欢,最能彰显您的心意。”

容渟却有些不满意,“这簪子,卖的很好?”

“当然很好,这是小店卖的最好的簪子。”

“我不要这个。”

“我要玉料。”他说。

……

容渟忙活了一整晚,第二日,桌案上,那块买来的粗糙玉料,变成了漂亮的白羽簪子。

他要给她的,只能是世间独有一份,唯有她有的。

剩下的玉料,被他磨成了一小块儿玉玦。

之前总是为自己修补板凳桌子,他还是第一次做首饰。

他把握了一整晚的小尖刀子放下,眼底布满血丝,眨眨眼,眼皮干涩,手心握着那个簪子,有些紧张。

视线在那簪子上,扫了一眼又一眼。

稍有些迟疑犹豫。

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簪子还未送出手,玉玦便被他穿着红线,佩戴在了腰际,和那个旧旧的荷包紧挨在一起。

……

云贵妃的信是跟着她送给她宝贝外甥女的礼物——十盒香料一起来的。

云贵妃一向爱美,对胭脂粉料钻研深厚。

姜娆如今年纪小,不大会用到这些东西。

着那十盒据说是从西域送来的珍贵香料,去找她爹娘。

姜四爷与姜秦氏一坐一立,正在书桌前。

“爹,娘。”

听到姜娆的声音,两人从书信中抬眼。

俱是不太好看的脸色。

姜四爷站在姜秦氏身后,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年年,过来。”

“爹爹有事,要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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