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云雨过后,两人又缠绵温存多时,一同倒在被褥里睡到了入夜还没醒。迟些时候白灵来扣了门,站在廊子里汇报了一番下午所办之事的进展,季晚疏隔着门强打着精神听了,等白灵一走,她又重新倒回去,抱着温朝雨继续睡到了次日天明。
知道季晚疏这些时日累得够呛,弟子们都没有贸然来搅扰她的好眠,倒是白灵一大早又来了,仍是立在门外传话道:“师姐醒了没?师叔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她要离开几天。”
温朝雨还睡着,听到动静睫毛微颤,翻了个身。季晚疏把被子给她掖好,披上外衣开了门,问道:“师叔要到哪里去?”
白灵摇头:“没说呢,不过昨日傍晚时分惊月峰收了一只信鸽,我想应该是小秋送来的信罢,师叔兴许是要提前上路接她回来了。”
季晚疏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温朝雨,道:“那我去看看。”
白灵跟着她下了阶,一起离开院落,转去马厩给满江雪打点马车。她到时,在那地方见着个熟悉的人影,蹲在花圃上一脸愁眉不展,瞧着像是心情不大好。
“大清早的,你来这儿做什么?”白灵行上前去,有些好奇地道。
段宁晃着长鞭,右手还被绷带吊在胸前,闻言抬头看了白灵一眼,说:“来挑辆马车,准备打道回府了。”
白灵端详着她:“你这手都还没好,不多养两日再走?”
段宁郁郁寡欢,闷着没说话。
一转眼,她在云华宫也待了大半个月了,这期间一直住在客房养伤,虽说只是脱臼,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也不是那么快就能痊愈的。
“若非考虑到我要是带伤归家,我爹见了肯定会唠叨个没完,否则我老早就走了,”段宁叹一声,从花圃上跳下去,“但总不能一直在你们这儿蹭吃蹭喝,也是时候走了。”
“这是什么话?你可是我们宫里的贵客,”白灵说,“若不是你那几匹好马,季师姐和温师叔就没那么快能从金淮城赶回来,再说追捕掌门时,你在地道里也帮了师叔一把,所以才受了这伤。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忙,原就该好生招待你,哪有什么蹭吃蹭喝的说法?”
天边晨曦初露,青空少有浮云,看样子又会是一个晴日。段宁没有自带换洗的衣物,来了宫里就穿上了云华宫的弟子服,她一向都打扮得招摇,不论是头上戴的珠花,还是身上穿的衣裳,无一不是金贵奢华的,此刻穿着这洁白素净的弟子服,倒是显得她格外清新脱俗,少了些从前的张扬,多了些难得的秀丽端庄。
日光泄落,如薄雾一般投在两人周身,段宁一改往日神采飞扬的表现,颇有几分少见的沉闷。她又叹了口气,说:“你们人人都这么忙,也没谁陪我玩儿,我待得没趣了,还是该回家去,反正迟早也是要走的。”
白灵其实正因着这事对她抱愧,近来宫里的确大事小事一堆,弟子们都各有各的事要忙,白灵也没空过来看看她,说起来诚然是招待不周了。白灵笑道:“急什么,前两日我还在和季师姐提起你呢,等这阵子忙完了,你想进宫拜师学艺,自有她替你做主。何况你的伤也没好,这次来又没带着什么护卫,你要一个人回家去,我们哪能放心呢。”
段宁摆摆手,语气平缓道:“算了,我这半个月也想了许多,不来你们云华了,我爹就我一个女儿,这家大业大的,我若是入了江湖门派,我们段家那么大的生意就没人接手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我注定入不了江湖,也没那本事,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当我的千金小姐,跟着我爹学学行商之道,往后都不贪玩儿了。”
“你到底怎么了?”白灵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啧啧称奇道,“这才半个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从前没觉得你这人这么懂事,什么缘故叫你突然间大彻大悟了?”
段宁沉默了一下,忽而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白灵一顿,想了想:“没有啊,”说完会心一笑,拖长调子“哦”了一声,“我说呢,原来是为情所困,你喜欢上了谁?”
段宁不答,又反问道:“你没有喜欢的人?不能够罢,你们云华这么多人,男男女女都不乏内外兼修品貌出众者,你就没有对谁产生过心思?”
白灵说:“我哪来的时间谈情说爱,又要兼顾着琉璃峰,还得给季师姐她们打下手,繁杂琐事一大堆,能有个清闲的日子偷偷懒就不错了,才没精力去想那些东西呢。”
段宁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两眼,老气横秋道:“那跟你没得说,你不会明白的。”
“这有什么不能明白的,我要喝酒,也不是非得会酿酒才行,”白灵十分感兴趣,拿手肘撞了撞段宁,“是谁?说来我听听嘛,指不定我能替你出谋划策呢?”
段宁在这地方待得百无聊赖,也没个人能陪她说说话解解闷,见状便也坦然道:“好罢,是孟璟来着。”
白灵一听这话,登时面露震惊,结巴道,“啊……?孟、孟璟?”
“跟你说了就别大惊小怪行不行?”段宁稍显不耐,又一屁股坐去了花台边。
“换成谁都得大惊小怪罢?”白灵看了看四周,见无人路过,便又问道,“你和他也没见过几回面,更无什么过深的来往,你怎么就喜欢上孟璟了?”
段宁挥动着鞭子,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印痕,她垂着头,低声说:“谁知道呢,可能这就是书上写的情不知所起?但我还没到一往而深的地步,也还没彻底陷进去,就是心里头总也忍不住记挂着她,白天想,夜里也想,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快魔怔了。”
听她这么说,白灵蹙起眉来,犹疑道:“可是孟璟他……”
“我知道,她跟我说过,”段宁看着地面,目光有些许的失真,“我不仅知道她喜欢尹秋,还知道她寿命不长,活不久了。”
白灵一声轻叹:“那就难办了,你喜欢谁不好,怎么偏偏喜欢他?我倒也没有说他不好的意思,只是……”
“所以我才愁啊,”段宁把鞭子收好,站起身来,“算了,不说这些了,麻烦你替我准备一辆马车,我今天就走。”
得知此事,白灵也就不好再劝,问道:“决定了?真要今天走吗?”
“嗯,决定了,”段宁说,“早晚都会走的。”
白灵看了看她,颔首道:“那成,稍后师叔也会下山,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尚且不能自个儿骑马,我得跟着她去,苍州正好和姚定城一个方向,你就随我们一道动身,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段宁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趁着时候还早,去跟孟璟道个别罢,”白灵说,“待会儿我会派人来叫你。”
段宁犹豫片刻,还是应了声“好”。
经过上元城那一场恶战,宫中弟子死伤不少,孟璟自那之后基本都宿在了医阁里,没往问心峰去。她忙起来无暇顾及旁人,段宁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见到孟璟的次数寥寥无几。
一开始段宁还能厚着脸皮去找她,顺便再热情似火地主动替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可医阁里头伤患多,事情也多,段宁从小到大只有别人服侍她的,没有她服侍别人的,她哪会做那等照顾人的事?加上她又粗枝大叶毛手毛脚,去了两天没帮上什么忙不说,反倒给孟璟添了不少麻烦。
虽说孟璟从未怪罪,连一丁点不好的脸色都没摆给她看过,但防不住别的弟子们难以忍受,若不是惦记着段宁于云华宫有过不少恩情,弟子们老早就把她轰出去了,但虽如此,言谈举止间也总克制不住几分嫌弃与不耐。段宁又不傻,自然晓得自己帮了倒忙招人烦了,是以后来这些日子她也就不常去医阁了。
起初孟璟还会特意叫人来请她过去吃饭,后来孟璟自己都忙得脚不沾地,也就顾不上段宁了。段宁又想见她,又怕给她带去负担,加上孟璟对她态度虽然谦和有礼,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但段宁却看得出来她在逐步与自己拉开距离,这就使得段宁更加没兴致往医阁跑了,要么成天窝在客房里睡大觉,要么一个人到处走动,日子过得很憋屈,也没个人能倾诉。
种种迹象表明,云华宫她待不下去,也融入不了,她的确是该走了。
这会儿时日尚早,医阁里头倒是清净,除了医药弟子,几乎瞧不见旁的身影。段宁在门口几经徘徊,踌躇不定,最终还是唉声叹气地入了内里,孟璟人在制药房,正与几个师兄弟们熬煮稍后要分发的汤药。段宁在走廊里遥遥看了她一会儿,思索片刻后没有继续往里去,而是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但没走出多远,就听孟璟忽然在身后唤她道:“段小姐。”
段宁脚步一顿,回了头,孟璟立在阶上,一身淡蓝松袍衬得她眉清目秀,像是春夜里的一株玉兰,格外飘逸淡雅。
“我正打算去找你,”两人在院子里碰了头,孟璟说,“你既来了,就随我进去坐下,我看看你的伤。”
段宁蔫头巴脑的,回道:“哦。”
入了房里,孟璟吩咐师兄弟们暂且退下,段宁挑了把椅子坐上去,孟璟先是问道:“用过早膳了么?”
段宁还没用,却是心口不一地答道:“用了。”
孟璟扫了她一眼,说:“没用便是没用,为何说谎?我也还没来得及吃,一道吃罢。”
她说着,将桌子上的食盒打开了,取出来的第一道菜便是碟凉拌虾球。段宁闻着那香味儿,肚子顿时“咕咕”叫了两声,孟璟恍若未闻,看也不看段宁,段宁却觉得尴尬极了,只得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用早膳?”
孟璟给她添了粥,递了竹筷,淡声说:“你平日里瞧着生龙活虎的,但其实脾胃不大好,若是不吃饭,唇色就会泛白,你之前几日早上来时,面色看着尚可,但今日却是不大好,所以我猜你应是没吃饭。”
脾胃不好这事,段宁自己也是知道的,都是从小挑食惹出来的毛病,若是没有她爱吃的菜,她就宁肯饿死也不吃,落下这毛病没少受罪,一饿就眼冒金星脑子发晕,孟璟之前为她诊过脉,该是那时就探出来了。
段宁听了她这话,不知为何一瞬有些抓心挠肝的,她用不惯左手,捏着筷子摆弄了一会儿一口也没吃进去,孟璟便又递了个勺子给她。段宁看着那勺子,又看着自己喜欢的凉拌虾球,到底还是放弃进食,说:“算了,不吃了,我不怎么饿,”言罢站起身来,“我来就是知会你一声,稍后我就走了。”
闻言,孟璟既不意外,也未挽留,只道:“再坐坐,等我看了你的伤再走也不迟。”
段宁默然不语,静静看着她。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孟璟坐姿端正,身形清瘦,黑发束得整洁,温润如玉的眉眼间又含着几分天生的凉薄,叫人能够想象得到,她若是笑了,就如春风一般和煦,她若是容色微冷,就如冬雪一般寒凉。
她笑或不笑,是两个人。
段宁表面沉静,心中却是越发愁肠百结,有些说不出来的焦躁与烦乱,便站去门口吹着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孟璟吃完了饭,她才又折身返回,孟璟看了她的伤势,掀了她的衣领,先是用药油给她活血推拿,扎了两针,后又抹了些药膏,说:“已经消肿了,没什么大碍,再过两日绷带就可以拆了。”
段宁疼得直冒冷汗,但也没像以前那样瞎嚷嚷,孟璟净了手,将退下的师兄弟们唤进来,边走边道:“好了,我送送你。”
院子里桃红遍地,风一吹,漫天都是纷纷花雨。段宁从前不爱读书,尤其痛恨背诗,此时此刻却被眼前的美景所感染到,觉得很有些诗情画意的意思。她想吟诗两句,但肚子里的墨水不多,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一句应景应情的诗也没想起来。于是段宁抓狂道:“要死了,我肯定得病了!”
孟璟尚且没开口,便听身后一位师兄笑道:“手还吊着呢,可不就是得病了?”
眼看着最后一级台阶就要踏下去,段宁倏地转过身一把揽过了孟璟的肩,当着几个师兄弟们的面把她摁在廊柱上。段宁一脚踩上围栏,极为霸气地问道:“我受不了了!我且问你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好!”
孟璟始料未及,后背撞得生疼,望着段宁不说话。
“你别婆婆妈妈的!”段宁凶神恶煞道,“好不好就一句话,别跟我扯那么多有的没的!我段宁是哪点配不上你还是怎么着!”
几个师兄弟们鸦雀无声地杵在屋里,面面相觑。
孟璟面色不改,淡淡道:“是我配不上你。”
“放你的屁!”段宁恼羞成怒,扯着嗓子大喊,“配不配得上,那也得由我说了算,我说你配,你就配!”
孟璟无语凝噎,只得一声叹息。
“段小姐,该说的话,我早就与你说明过,也许你并不在意我的身世背景,也不在意我命不久矣,但我却不能如此。何况两个人要在一起,需得情投意合,心心相印,还要得到家人的同意与支持才行,纵然前面这些都可以暂时搁置不管,但你要和我私定终身,请问段老爷那处你要怎么交代?”
段宁说:“没什么好交代,是我要嫁人,我的夫婿就得我自己来挑,他有看上眼的他自己嫁去,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我!”
孟璟说:“可我若是答应了你,却不能对你负责,我并不能陪你走完余生。人这一辈子那么长,我所剩时日无多,会耽误了你。”
“十年已经足够了,”段宁说,“你死了我就改嫁,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现在喜欢你,就想和你在一起,尹秋已经是别人的了,你想她也想不着,便是有别人也喜欢你,但她们肯定都不会愿意嫁给你,没人想做寡妇,我这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事实。你能陪我多久就是多久,管那么多干嘛?你死了就死了,往后的事情就不该你来管,你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孟璟听得一阵恍惚,被她的直率与胆魄震得哑口无言。
“反正我只知道人活着就该及时行乐,不要留下遗憾,”段宁松开了孟璟,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开朗,“你要还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不会强迫你。这世上谁也不能做到完完全全的心想事成,所以求而不得也没什么可丢脸的,至少我没有退缩,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争取过了,倘使给你带来了困扰,我这厢跟你道个歉。但你若是哪天改了主意,或是想在病死之前历经一桩姻缘,就把这东西送到我家去。”
她从发间取下一朵珠花,塞到孟璟手里。
“只要你愿意,剩下的十年不只是你陪我,我也可以陪你,我言尽于此,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段宁后退几步,风风火火地下了阶,又回头露了个爽朗的笑,眉飞色舞道,“不过我再最后提醒你一句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三思而后行罢!”
孟璟捧着那珠花,一动不动地靠在廊柱上。
段宁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师弟……我觉得这段小姐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你要不考虑一下?”
“是啊,这姑娘就是大小姐脾气冲了点,但其实本心不坏,真要说起来,她比好些人都豁达通透不少,与你也算良配了。”
“人来这世间一遭,好歹还是得有场姻缘才好,不求轰轰烈烈,但求细水长流,相敬如宾。师父前两年就在愁你的婚姻大事了,眼下既然有姑娘喜欢你,这是好事啊,你自个儿想想?”
花雨来了又走,落满发梢,孟璟垂眸看着手心里的珠花,微微皱了起眉。
良久,她才微不可闻地叹息着道:“好,我想想罢……”
这边段宁离开了医阁,一路上脚步轻快,心情由阴转晴,霎时就将先前那些愁云给拨散了。宫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季晚疏与温朝雨都站在那处同满江雪交谈,白灵远远地瞧见了段宁的身影,碰面后便问她道:“我正想让人去叫你呢,跟孟璟道过别了?”
段宁点点头,自个儿跳上后方的马车先行坐了进去。季晚疏看了眼天色,把备好的盘缠交给白灵,对满江雪说:“师叔伤势未愈,这一路最好还是走慢些,别累着。”
满江雪“嗯”了一声,见温朝雨睡眼惺忪地靠在季晚疏身上,下意识多看了这两人几眼。察觉到她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温朝雨狐疑道:“你看什么呢?”
满江雪收回了视线,作势要往马车那处去,说:“没什么。”
温朝雨瞧着她的背影,喊道:“你这人就是装得正经,实际心里闷着坏,有什么话直说不行?”
满江雪面无表情地侧过脸,冲她抬了抬下巴,说:“你二人都不爱用胭脂水粉,小秋倒是有两盒,待会儿去沉星殿拿来,遮一遮。”
“遮一遮?”温朝雨一头雾水,“……遮什么?”
季晚疏也觉得莫名其妙,扭头一看,这才发现温朝雨脖间到处都是红印。先前没发觉,这宫门口山风大,把温朝雨的头发都吹到了脑后,那些被咬过的痕迹也就十分清晰。
季晚疏眼皮一跳,顺手拉着温朝雨的衣领提了提,温朝雨见她这举动,转瞬就明白过来了。
“……早去早回,”温朝雨绷着脸皮,仿佛没事人一般看着满江雪,“就不送你下山了。”
满江雪神色自若地入了马车,什么话也没说,白灵飞身落去了马背,冲季晚疏和温朝雨点头示意,便就带着弟子们顺着山道下了山去。
苍州与姚定城虽是同一个方向,却并不算十分顺路,但因着段宁的缘故,白灵还是征求了满江雪的同意,多绕了一日的路特意将她送回了姚定城。
几日后,马车在城门口停下,段宁已经拆了绷带,冲满江雪和白灵等人道谢告别,之后便独自进了城往段家行去。
她不在的这段日子,倒也没忘给家里送信,守门的小厮见得段宁回来,纷纷喜出望外,对她嘘寒问暖,尤为关心。
段宁一一应了,正要去找段老爷问个安,却是才进门便听身后来了什么人,问道:“劳驾诸位,敢问此处可是段家府宅?”
“正是,不知阁下为何事前来?”一名小厮道。
那人笑了笑,命手下捧来一个雕花木匣,说:“在下是九仙堂弟子,特奉堂主之命前来叨扰,这是我家堂主交代务必要呈给你家小姐的东西,还望诸位代为转交。”
段宁得了这话,立即收回脚步又行出门去,道:“我人就在这里,是什么东西?”
那人作了一礼,将木匣朝她递来,说:“段小姐一看便知。”
段宁使了个眼色,身边小厮赶紧将木匣接过来,打开一看,那里头竟然装着把崭新的精美弯弓。
弓身似弦月,银光泠泠,形体优美,色泽莹润。弓弦如流星,紧绷笔直,古朴间又透着几分优雅与尊贵。匣子里还配了十来发箭矢,细长锋利,泛着漂亮的寒光——弓好,箭也好。
段宁一愣,呼吸瞬间凝滞,当场魂不守舍地怔在了原地。
“这是我们九仙堂有名的机关大师亲手所造,”那人笑道,“是外头想买都买不到的宝物,段小姐有幸得了它,可要加倍爱惜,莫要糟蹋了去。”
眼前顿时回放起那个春雨绵绵的夜晚,初次相见的两人在花园里谈笑风生,比试箭术,一见如故。
“我喜欢你这弓,卖了我罢?”
“这可不行,你若当真想要,我让师父请人另做一把送你。”
“那也行啊!”
……
心里漫开了一阵难言的痛楚,段宁在那弓箭上头轻轻抚过,眸中渐渐漾开了零星的泪光。
“知道了,”她闭上眼,沉沉叹息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