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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第一百七十五章(1 / 1)

孟璟把刚熬好的药盛在瓷碗里,和饭菜一起装进了食盒,她才转过身,外边就有人挑了帘,季晚疏朝她伸来一只手,说:“东西给我罢。”

孟璟将食盒递给她,见季晚疏裙边和靴子上都沾了泥,便问道:“师姐这是刚回宫?”

季晚疏举着帘子,等孟璟出来才收了手,说:“听闻怀薇醒了,我抽空回来看看她,迟些时候还得再往城里赶。”

两人行出煎药房,入了长廊,孟璟说:“再过几日就是师姐的登位大礼,今日已是初六,城里若无要紧事,师姐可以不必再去,陆师姐虽然适才醒转,但瞧着精神尚可,师姐不妨多陪她一会儿。”

宫里的红绸彩灯都还挂着,年味正浓,院子里来来去去的都是人影。季晚疏在阶边站定,问道:“这段日子发生的事,你和她说了没?”

孟璟点头:“都告诉她了。”

季晚疏说:“人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也无,”孟璟轻叹,“只是问了我一些事情经过,多的话没说。”

季晚疏皱起了眉,心里不禁有点发愁。

当日明光殿公审陆怀薇时,她态度那般冷漠,认定陆怀薇就是奸细,如今真相水落石出,陆怀薇沉冤昭雪,她得知叶芝兰的死讯,怕是要为着之前所受的冤屈伤心了。

“人肯定是伤心的,只是她分毫也未表露,”孟璟行到季晚疏身侧,眉目间噙着担忧,“师姐待会儿见了她,最好与她多谈谈,身体上的伤势迟早会痊愈,但心里的伤痛却没那么容易根治,她若是不将心中的情绪宣泄出来,时间久了必会郁结于心,对身体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眼前闪过陆怀薇自刎时的画面,季晚疏捏紧了手里的食盒把手,似乎还能回忆起那些血水溅到她裙面的重量。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沉沉地叹了出来,说:“好,我知道了,你自去忙罢。”

孟璟冲她颔首行礼,两人一同下了阶,又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行去。

医阁里伤患不多,医药弟子也不多,季晚疏入了内,没让人通传,自己放轻脚步找到了陆怀薇的房间。门是虚掩着的,季晚疏缓缓推了门,一条腿才踏进去,便见榻上的陆怀薇正拿手帕拭着泪。

她哭得厉害,却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季晚疏见了这场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愣在门口拿捏不定主意,倒是陆怀薇一个扭头瞧见了她,赶紧慌里慌张地坐了起来,一边仓促地抹着泪痕,一边嘶哑着声音说:“……师姐怎么来了?”

季晚疏心中五味杂陈,立在原地说:“我来看你。”

陆怀薇收拾好了仪容,这才看向季晚疏,扯开嘴角笑了笑:“我缠绵病榻这许久,年节期间必是由师姐去上元城值守了,今日才初六你就回了宫,是特地来探望我的?”

季晚疏“嗯”了一声,侧身关了门,拉了张椅子在榻边坐下,又将食盒里的饭菜和汤药取出来。

“先吃点东西,”季晚疏埋着头,没看陆怀薇,“吃饱了再喝药。”

陆怀薇其实毫无食欲,但见季晚疏亲自将勺子送到了她唇边,便也吃了几口。两人相对无言,谁都不晓得该开口说些什么。

开年后的这几日天气不错,日光明朗,屋子里很亮堂。陆怀薇太了解季晚疏了,知道她是心里愧疚所以不知该怎么面对她,陆怀薇只得主动寻了个话题问道:“外边听着热闹,宫里是有什么喜事么?”

季晚疏朝窗外看了一眼,回答说:“掌门已经择定上元节当日立我为少掌门了,我近来不在宫里,也不清楚登位大礼要怎么办,想是弟子们都在忙着准备此事。”

听她此言,陆怀薇面露喜意,通红的眼睛顿时有了几分神采,半是惊喜半是意外道:“真的?你不是一向抗拒得很么,怎么突然就肯答应了?”

季晚疏夹了一筷子菜蔬喂了过去,说:“原本还是不稀罕当什么少掌门,只是叶师姐……她既是细作,又已经丧命,宫里骤然间少了个大师姐,不止弟子们人心惶惶,连掌门也成日愁得茶饭不思,我身为首席大弟子,理应在这时候站出来稳住人心,个人利益先抛去一边,还是要将师门放在首位。”

陆怀薇先是诧异,随后又欣慰道:“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番话,师姐从前可说不出来,看来历经这些事情以后,你也成熟稳重了不少。”

“都是装的,”季晚疏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些年野惯了,明光殿里多待一会儿就觉得喘不过气,可肩上的重任又不能视而不见,便只能逼着自己去接受了。”

“你也知道自己野惯了?除了师叔,这宫里还有谁能管得了你?”陆怀薇笑了起来,由衷道,“不过师姐放心,日后你若成了掌门,我定会用心辅佐你。叶师姐虽没了,可还有我呢,你有什么难办的,或是不懂的,通通都可以交给我来打理。”

季晚疏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如同被针扎似的,她硬生生将翻涌的心绪压抑下去,尽量自然地问:“还吃么?”

陆怀薇没发觉她脸上的异样,还在为着少掌门一事替季晚疏高兴,闻言摇了摇头:“不吃了,胃口不好吃不下。”

“那就把药喝了。”季晚疏搁了碗筷,又将汤药端起来递给了陆怀薇。

药碗还烫着,季晚疏没松手,陆怀薇便扶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喝着药,季晚疏看着她,无数次想跟她道歉,却又始终开不了这个口。等陆怀薇将所有药都灌了个干净,季晚疏才将脸别过去,鼓起勇气道:“怀薇,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陆怀薇笑意不减道:“你想说什么?”

季晚疏嗫嚅片刻,闭了闭眼,说:“我对不起你。”

闻言,陆怀薇静了静,柔声道:“师姐不必如此,你没有对不起我,那日在明光殿我已经说过了,我理解你们,也不会怨恨任何人,而今叶师姐已死,宫里也已经没有了紫薇教的细作,这是好事,所以我受这一点委屈也不算什么,很值。”

她越是善解人意,季晚疏就越是感到内疚,从叶芝兰劫走尹秋的那一天起,季晚疏就一直在心中责备自己,倘使她能多给陆怀薇一些信任,也许她就不会被逼到自刎的地步。万幸医阁与明光殿离得近,弟子们当时动作也算快,否则陆怀薇这一次很有可能会真的丢了性命,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季晚疏到此时都还觉得后怕,万一陆怀薇没能救得回来,那她就永永远远地失去了唯一的挚友。

“……你险些死了,”季晚疏神情复杂,看着地面说,“这不是一点委屈,这是天大的委屈。”

“再大的委屈也都过去了,”陆怀薇拉过季晚疏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师姐做什么要自责?若是被陷害的人是你,在那等人证物证俱全又百口莫辩的情况下,我也会信了你是细作。说到底,是叶师姐手段了得,不关你们的事。”

季晚疏听着她这番话,心里真是难受极了,涩然道:“你这个受委屈的人还要反过来安慰我这个冤枉你的人,这是什么道理?你别说这些好话给我听,你骂我罢,或者打我也行,只要你能好受一点,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谁说我不好受了?我好着呢,”陆怀薇说,“江湖儿女岂能连这点苦头都吃不得,师姐也太小瞧我。”

“那你先前又哭什么?”季晚疏问。

陆怀薇抿抿嘴,笑着说:“那是因为伤口太疼了,我是被疼哭的。”

季晚疏说:“你上一次身负重伤怎么没被疼哭过?你撒谎。”

陆怀薇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她情不自禁哽咽了一下,避开了季晚疏的视线,哑声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哭过?你又没看见,我就喜欢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我好面子。”

季晚疏不说话了。

她一沉默,这屋子里就一瞬变得安静了许多,陆怀薇的哽咽声也就跟着明显起来。季晚疏听出她在刻意隐忍,想起孟璟之前的叮嘱,思索须臾后便倏然起身将陆怀薇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陆怀薇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手足无措,霎时间愣在了那里,季晚疏实在没有安慰人的本事,也从来就不会说什么体己话,她只能笨手笨脚地拍打着陆怀薇的后背,很不是滋味地道:“你瘦了好多,硌手。”

陆怀薇神色恍惚,心口被这句话刺得抽痛了几下,她咬紧了嘴唇,初始还能佯装镇定,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温热的泪水无声滑落,很快便濡湿了季晚疏的肩头,她由断断续续的啜泣,逐渐演变成了小声啼哭。季晚疏笨拙的安抚使得她终于放下了伪装,再也忍不住心头那一股强烈的无处宣泄的悲痛,在季晚疏面前放声大哭起来。

动静传开,吸引了外头做事的弟子们,瞥见房门被开了条缝,季晚疏侧脸看过去,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进来。

弟子们听着陆怀薇的哭喊声,都纷纷面露不忍,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季晚疏叹了口气,仍旧是什么好言好语也说不出来,她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最终只得放弃宽慰,默默无语地抱紧了陆怀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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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哭得这么厉害?”尹秋方才入了院门,听到医阁深处传来了伤心欲绝的哭泣声,不由脚步一顿,眸光诧异地顾盼起四周来。

满江雪侧耳听了一阵,说:“声音嘶哑,估计是怀薇。”

两人上了阶,停在医阁大门没有即刻进去。很快,几个弟子们从里头行出来,尹秋一问才知原来真是陆怀薇在哭。

“既然有季师姐在里头陪着,我们还是别进去搅扰了,”尹秋朝里头看了一眼,心情不免也低落了几分,“等陆师姐平复一些再去看她罢。”

满江雪应了一声,带着尹秋入了偏厅稍作等候,尹秋先前回房察看时那竹枝还是挂着,此刻来了医阁便也想起了孟璟,提议道:“要不我们去找找孟璟罢?问问他解药研制得如何了。”

满江雪说:“好,你去罢。”

尹秋起了身,朝门口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回首道:“我去?”

满江雪坐在木椅上没动,冲尹秋笑了笑:“你想我去?”

尹秋说:“我们难道不能一起去吗?”

“我走累了,”满江雪说,“你自己去。”

尹秋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我怎么看不出来你累了?炼药房又不远,走几步就到了,师叔不想陪我吗?”

满江雪说:“没有不想陪你,孟璟一向怕我,在我跟前拘束,有我在,他跟你说话都得再三斟酌,我又何必叫他不自在?”

孟璟畏惧满江雪,这事尹秋也知道,只是……

“为什么有你在,她跟我说话就得再三斟酌?”尹秋疑惑,“她是怕你,可她不怕我啊。”

“所以我才让你去么。”满江雪说。

“……那总不能以后有什么事要见孟璟,师叔都回避罢?”尹秋说,“这算什么?”

“你们同龄好友谈话,我这个长辈就不参与了,”满江雪走到尹秋身边,俯身瞧着她,眼里隐约含着笑意,“也许你们今日见了面,他会有话想和你说,只要说清楚了,往后我就不再回避。作为长辈,我理应照顾小辈的情绪,不对么?”

尹秋心道你这时候又记得自己是长辈了,先前逗着她继续喂水的时候怎么没把这事想起来?

“她能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还是要让师叔回避才能说的,”尹秋不解,“而且师叔又是怎么知道她想说什么的?”

“我猜的,”满江雪说,“我不是料事如神么?”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尹秋一把抱住满江雪的腰,贴在她身上不肯走,“快告诉我!”

满江雪说:“你去问他不就知道了?”说罢又提醒道,“院子里来来去去的人这么多,你这会儿不避嫌了?”

尹秋一顿,立马将满江雪松开,回头一看院子里哪有人?

满江雪轻轻地笑了起来。

“又捉弄我,”尹秋说,“那我去了,就得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人时时刻刻陪着不成?”满江雪抬了抬下巴,看向外头,“再说我也是有同龄好友的,你看,这不是来了么?”

尹秋再度回头,便见谢宜君带着两名弟子也往这处行了来,她听着陆怀薇的哭声,挑眉道:“你们是来探望怀薇的?这是谁在里头又哭又闹?”

满江雪说:“正是怀薇。”

谢宜君面露难色,喟叹:“哭成这样,我倒不好进去了,也没什么脸面进去,那就等一等,稍后同你们一道去。”

两个“长辈”见了面,自是有话要谈,尹秋见状也就退出了偏厅,独自去炼药房找孟璟。待到了地方,尹秋还未进门,便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几个医药弟子坐在廊子里研磨药材,脸上都蒙着面巾,显然是都忍受不了那味道,个个都被熏得喷嚏连天。

门窗紧闭之下,房里的臭味就更加浓郁,尹秋推门而进,被那扑面而来的气味扑得咳嗽起来,孟璟一个人坐在炼药炉跟前,手里拿着把小竹扇,听到脚步声便侧脸朝尹秋看了过来,说:“你进来做什么?出去待着,有事等我把这药熬好了再说。”

尹秋见她与那药炉挨得那么近,脸上也没戴面巾,还一直拿着刮刀在砂锅里搅动,恨不得把头都埋进去,不由称奇道:“你不觉得难闻吗?这味道闻久了叫人恶心,你别坐那么近了。”

孟璟面不改色道:“得寸步不离地看着,熬药时烟雾大,我不凑近点看不清,熬糊了怎么办?”

尹秋本想开两扇窗透透气,但想到外头的弟子们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走过去看了一眼,孟璟便递了张湿帕子给她,说:“口鼻遮一遮,别闻吐了。”

尹秋觉得好笑:“倒是吐不了,”她搬了个小凳子在孟璟旁边坐下,拿帕子捂着下半张脸,说,“没有叶师姐的血,这解药能制成吗?”

“难,”孟璟说,“师父近来搜罗了不少关外的古籍,但都没找到其他解法,我想着段小姐误打误撞把这药调配了出来,所以这几天也在胡乱尝试,希望我能有她那样好的运气罢。”

公子梵替尹秋解了蛊毒这事,满江雪暂时还未声张,纵然两人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但暗卫弟子背后的主谋怎么会舍得拿自己的命去救尹秋?是以尹秋不想在没有任何凭据只有猜测的情况下给公子梵定罪,若是传出去叫真正的主谋知道了,他一定会顺水推舟让公子梵替自己背黑锅。

眼下尹秋除了满江雪谁也不信,两个人都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只要公子梵这次能保住性命,尹秋一旦与他取得联络,满江雪必会亲自与公子梵面谈,届时才会再考虑下一步的事。

所以在孟璟心中,尹秋仍是蛊毒未解,所剩时日不多,满江雪应是也听进了她的劝诫,没有轻易用那凶险的法子给尹秋解毒。她这阵子为了研制解药忙得焦头烂额,除夕夜与大年初一都只是陪徐长老吃了顿饭,之后便又匆匆赶到医阁一头扎进炼药房,全把心思放在这上头了。

尹秋看着孟璟满头大汗却还维持着沉静的模样,心里便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她从孟璟手里取过了刮刀,说:“你累得手都要抬不起来了,我来帮你罢。”

孟璟倒也没推辞,收了手灌了两口茶,端详尹秋道:“你瞧着气色不错,内伤怎么样了?”

尹秋说:“差不多都好了。”

孟璟顺手给她把了脉,缓声道:“是好了,但仍要注意调养,我开给你的药也还是要接着喝。”

尹秋说:“你这样毫无方向地尝试,万一解药真被你做出来了,你自己又能不能知道?”

孟璟点头:“书上说了,真正的解药气味甘甜,会散发异香,”她说着,忽而看向了尹秋的手腕,问道,“叶师姐都死了,你还戴着这手链做什么?”

尹秋垂头看了一眼,想起叶芝兰在崖边把这手链给她戴上,还嘱咐她这是最后的生辰礼,最好不要弄丢了,心里一时便有些感慨,说:“也不是刻意要戴,只是一直忘了摘。”

孟璟得了这话,也未多问,说:“白灵是不是回来了?傅湘那边情况如何?”

提起这个,尹秋略显沉闷,便将傅湘的遭遇与她娓娓道来。

“我正担心着呢,可我又不能出宫,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孟璟想了想,说:“这回段小姐离开时,我送了她一程,她说起她与那位傅夫人乃是表姐妹的关系,罗家与段家既是亲戚,要不请段小姐帮帮忙?她行事虽鲁莽了点,但必要时刻还是拎得清,也靠得住,她若能说动段老爷出面,傅湘也许就能有洗脱嫌疑的机会。”

面对栽赃陷害,傅湘是绝对不会认罪的,但时间长了傅岑兴许就能冷静下来,他自然就能想到这事的种种疑点。段家又一向爱与江湖门派打交道,即便段家与明月楼已经算是有了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但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姻亲。如今傅夫人流产已是无法挽回的事实,倘若傅湘能脱罪,那她就还是未来的明月楼楼主,段老爷只要稍加思索,就知道此时该帮傅湘一把,他日傅湘登上楼主之位,凭靠这份恩情,段家与明月楼的关系就能更上一层楼。

尹秋眼前一亮,顿感惊喜:“是啊,我倒是把段小姐给忘了,”她看向孟璟的眼神多了几分赞扬,“有些事果真还是要来问问你,你总能分析出我想不到的重点,厉害啊孟师兄。”

孟璟受了这番夸赞,心里高兴,面上却是维持着沉稳:“那就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段小姐,我想她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再说她那般想入宫求学,对她有好处的事,她也必不会推辞。”

尹秋一瞬精神振奋起来:“好,笔墨有没有?我这就写。”

孟璟伸出手,示意尹秋将刮刀还给她,说:“你去隔壁写罢,这里又热又臭,出去透透气也好。”

一想到傅湘这回有了条洗罪的明路,尹秋心头那些担忧与愁闷也就缓解了许多,她喜不自胜地站起了身,把手里的刮刀递给了孟璟,两人指尖相触时,尹秋只觉腕间一松,她垂眸一看,便见叶芝兰给的那条手链忽然断了,正好落在了锅里。

尹秋低呼一声,赶紧伸手去捡,孟璟却将她手背一拍,说:“小心烫,”言毕,她便用刮刀将那手链挑了起来,看着尹秋说,“……怕是不能要了。”

要制作药丸,就得先将炼蜜与药粉熬成膏状,这手链已经沾了粘稠的药膏,那片鸟羽也成了黑糊糊的一团,看着很不美观。尹秋瞧了瞧,说:“那就不要了,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扔了罢。”

孟璟便将那手链扔进了炉子边上的药渣堆里,她搅拌了一下药锅,突然间,一缕奇异的香味在此时倏地钻入了她的鼻息,在满室难闻的气味当中显得有些微弱,却并不难捕捉。

尹秋很快也闻到了,两个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相同的意外之色。

“这是……”尹秋惊疑不定,凑在锅边闻了闻,“怎么忽然有了香味?”

孟璟眉头微蹙,分辨着那味道,两人沉默少顷,同时埋头看向了那串手链。

上头的金珠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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