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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八十七章(1 / 1)

尹秋将兑来的银钱放回库房,上了锁,庭院里花影摇曳,絮雪纷飞,她臂弯里搭着一件锦袍,站在廊子里候着。

少顷,身后的木门开了,满江雪自汤房行出来,全身上下都透着沐浴过后的芬芳,笼着若有似无的烟云,她从尹秋手里接过锦袍,却没往自己身上披,而是搭去了尹秋的双肩,说:“你穿的太少了,不冷么?”

尹秋搓着手,哈了口热气,跟着满江雪下了阶,说:“哪有不冷的,只是穿太多勒得慌,行动不便,不打紧的,我耐得住寒。”

两人相携着入了小楼,回了房,尹秋事先在被褥里搁了汤婆,这会儿正暖和,她拉了窗,添了热茶,说:“我那信笺送了没两日,师叔这么快就来了,看样子路上走得急?”

满江雪将那杯热茶一饮而尽,“嗯”了一声:“骑马来的,颠了两日有些累,乏了。”

尹秋说:“还不到晌午,厨房的火还冷着,我去外头买些吃的来,师叔吃过东西再睡罢。”

“用不着那么麻烦,我不饿。”满江雪宽了衣,蹬了靴子躺去了榻上。

“不吃饭怎么行?”尹秋在榻边落了坐,想了想说,“要不师叔等我一等,我去生火做点小菜,耽误不了什么时间的。”

满江雪靠在床头,闻言看了尹秋两眼,说:“算了,这时候生火做饭更麻烦,”她掖了掖被子,忽然伸长手将尹秋往怀里一拉,“来,陪师叔睡会儿。”

尹秋脑子里正在盘算该做些什么给她吃,当下便毫无防备地朝满江雪身上歪了去,隔着亵衣,满江雪的体温顷刻间便传到了尹秋的胸背,那褥子被汤婆烘得暖,不带一丝一毫凉气,满江雪顺手将被褥一揭,单手搂着尹秋把她罩了起来。

尹秋被蒙了头,视线登时变得又昏又暗,她扑在满江雪怀里笑了起来,语调含着几分无奈:“师叔别闹了,我都多大人了,还老跟我玩这种游戏。”

她还小的时候,也就是刚去惊月峰那阵子,满江雪给她挑了间房,就在沉星殿的寝殿隔壁。

尹秋想着她从前每回来惊月峰都是跟满江雪一起睡,这下好不容易离开弟子院了,满江雪居然还特意为她安排了房间,这不是多此一举么?便每天晚上都乐此不疲地往满江雪那处跑,赶都赶不走。

一开始满江雪不说什么,由着她去,可随着时间长了,满江雪便不肯了,再三说教尹秋要学着一个人睡才行,尹秋次次都答应得乖巧,也次次都装聋作哑往满江雪床榻上滚,赖着不动。

直到那天夜里,尹秋再一次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往沉星殿去时,发现大殿门被满江雪从里头反锁上了。

尹秋不可置信地扒着门,从门缝瞧见满江雪姿态懒散地坐在铺了软缎的藤椅上,手里执着书卷,正在借着烛灯神态专注地读文章。

尹秋嘴一瘪,冲着门喊道:“师叔!”

听到她的声音,满江雪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维持着埋头的姿势,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

尹秋将小枕头顶在脑袋上,哭哭啼啼地说:“师叔好过分,我不喜欢你了。”

满江雪将目光落在卷面上,心思却都放在了门外,她从容不迫地说:“没有哪个弟子夜夜都跟着师父师叔睡觉的,你给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尹秋说:“可是我怕黑啊,师叔忘了吗?”

满江雪说:“可我又不会发光啊,你点盏灯睡么。”

尹秋说:“点灯也不行,我一个人睡就是害怕。”

满江雪说:“那你喊一声,叫大师兄在你门外守着,什么妖怪也抓不走你。”

尹秋看她是铁了心不让自己进屋,便有些不高兴,顶着小枕头一屁股在门口坐下,说:“反正我不走,师叔要是不开门,我就在这儿坐一晚上,明日生了病,还得师叔操心我。”

满江雪说:“哦,那你坐罢。”

尹秋气死了,又拿师叔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在门口坐着,不吭声了。

师兄们蹲在枫树上笑得响亮,冲沉星殿喊道:“师叔!我们几个正无聊着呢,把小秋扔雪里埋起来成不成!”

满江雪说:“成。”

师兄们便从树上跳下来,要去逮尹秋,尹秋丢了小枕头踩着廊柱爬上房梁,说:“我睡上头!你们管不着!”

大师兄骂她:“没出息!乖乖小师妹你不当,要去做那梁上君子,我替师叔收拾你!”

尹秋嚎啕大哭:“疼……疼!”

下一刻,大殿门开了,满江雪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师兄们傻眼:“哎呀,没人打她!这还没动手呢!”

满江雪背着殿内的烛光,整个人融在那旖旎的光晕里,她叹了口气,朝尹秋招招手:“怎么越来越顽皮,下来。”

尹秋说:“那你让我进去不?”

满江雪说:“别的没学会,净学会了讨价还价,我今天要打你一顿。”

尹秋破涕为笑,赶紧一个飞身跳下来,皮猴似的窜进殿里,途中还没忘带上她那小枕头。

师兄们哈哈大笑,前俯后仰地退了下去,满江雪折身入殿,挥着手凌空关了门,尹秋掉了只鞋,缩在藤椅上惊恐地看着她。

满江雪想笑,面上却是沉着脸,她一句话也没说,伸手把尹秋从椅子上捞起来,抛绣球一般将尹秋扔去了榻上。

尹秋说:“大人不能打小孩,犯法。”

满江雪说:“你十二岁了,有多小?”

尹秋把食指和拇指捏到一起,留了条缝,说:“这么小。”

满江雪哼笑一声,动作利索地扒了尹秋的衣裳,再宽了自个儿的衣,她拉开被褥躺下去,揪着尹秋的后颈把她塞到身侧,然后用掌风熄了灯。

尹秋心虚极了,动也不敢动,说:“我透不过气……”

“憋着,”满江雪无情地说,“从今往后,你要想跟我睡,就是这么个睡法,你自己看着办罢。”

尹秋思考了一会儿,说:“不能把我的头放在外面吗?”

满江雪说:“不能。”

尹秋觉得师叔真是霸道,也真是有法子治她,可她转念一想,只要能跟师叔一起睡,怎么着都行,便忍了下来。

而满江雪也真是说到做到,从那以后,只要尹秋去了沉星殿,满江雪都会把她用被子裹起来,不让人露头,尹秋一开始不习惯,后面也就不疼不痒了,等她再长大一些,年龄的增长自然而然就使得她不再那么依赖满江雪,自己就知道回房睡了。

反倒是满江雪后来每每见了她,都要把人往床上带,再把人罩个严严实实,还不让动弹。

当然,师叔从不会承认自己欺负人。

·

关了窗,屋子里的光线显得有些暧昧不清,那窗纸上游动着纷杂的雪影,像绕着烛火环飞的蛾群。

满江雪把被角压得紧,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说:“你才十六岁,有多大?”

尹秋听到她的心跳声,感受着她身上熟悉的暖意,说:“我有多大,师叔不知道吗?”

满江雪把她揉在怀里,身子往下一滑,躺平了说:“你瞧着疲倦,定是没睡好,一起睡会儿?”

尹秋本想回答一句还有些事得忙,没空睡,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好,我陪师叔睡会儿。”

满江雪应了一声,将尹秋往上提了提,把她从被子里带了出来,她低垂着眉眼看了尹秋一会儿,未再言语,微微合上了双眼。

满江雪像是真的累了,不消片刻,尹秋就听见她呼吸变得绵长,睡颜安静,竟是这么快就睡了过去。

疏香徘徊在鼻尖,久久萦绕不去,尹秋凝神躺了许久,期间一直未曾动过,好一阵过去,她才试着唤了一声满江雪,见满江雪没有反应,尹秋才轻手轻脚地起了身,下了榻。

她烧了炭火,把炭火盆搁在窗下,再把那窗户推开了一道空隙透气,屋子里暖烘烘的,空气里充满了独属于满江雪的味道。

尹秋深呼吸一口气,看向那榻上沉睡的人时,心情还有些微妙。

她这两月以来很是忙碌,几乎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想起满江雪,而来了姚定城以后,兴许是因为这是她和满江雪初初相识的地方,所以这两日也总是想她想的要多些。

尹秋实在没想到满江雪真就被她想来了。

纵然师叔卖了个关子,没有说实话,可尹秋心里很清楚,师叔是为了看她才来的。

心里涌上一点不为人知的欢欣和怡悦,尹秋兀自抿嘴笑了笑,行到榻边将帷帐放了下来,放轻脚步推门而去。

·

孟璟将患病的难民统筹了一下姓名与数目,草草拟了个单子。

她将各人的病症记录得很详细,大致盘算了一番所需的药材,正要叫上两名弟子去药铺采买时,忽听身后有个洪亮的声音喊道:“尹秋呢!她怎么这时候还没来?”

孟璟将笔具收好,侧头朝那声音的主人看了去,一名弟子立即附在她耳边说:“那就是段家小姐,先前和师兄提过的。”

孟璟不过在姚定城待了一个上午,诊病期间就从难民们口中听了无数次段宁这名字,对前几日的事迹也有所耳闻,她见白灵已行上去迎接,便问道:“她找尹秋什么事?”

“这不是难民的户籍都被紫薇教扣在了苍郡么,”那弟子说,“没有户籍,府衙不让人进城,段家与知府大人有交情,尹秋便请这位段家小姐代为转交难民名册,催一下府衙调查户籍,陆师姐这几日病了,都是尹秋在管事,她当然要找她了。”

孟璟了然。

那边白灵已和段宁交谈起来,孟璟便抬腿道:“走罢,去找找城里最大的药铺。”

几个弟子连忙搁下手里的事,随她一同朝城门行去,却是没走几步便听身后倏然传来一道呕吐之声,孟璟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就见身后趴着个年迈的老人家,神情痛苦,面前吐了一滩秽物。

“怎么突然发吐了?”孟璟赶紧快步走过去,将这老人家扶了起来。

“哎唷……疼啊。”那老人家捂着腹部,额上顷刻间便冒了一层冷汗。

“哪里疼?”

老人家呼吸不稳,虚弱道:“肚子……肚子疼。”

孟璟皱了皱眉,立马替这老人家诊了脉,过了须臾,她将手收回来,面上闪过一丝疑色。

一名弟子赶紧问道:“孟师兄,这是怎么了?”

孟璟直起身,观察了片刻这老人家的脸色,没有很快答话,好一阵过去,她才从药箱里取了一只药瓶,说:“把这个喂给他吃。”

那弟子一见那药瓶,再一闻气味,当即变色道:“解毒丸……?”

“先别声张。”孟璟飞快看了他一眼,示意周围这几名弟子不要大呼小叫。

那弟子急忙把药丸喂给那老人家吃了,随后便低声问孟璟道:“是有中毒的迹象?”

孟璟眉头紧蹙,“嗯”了一声:“不是有中毒的迹象,而是已经中了毒。”

几个弟子听闻此话,纷纷面露诧异。

他们一行人今早刚从辽平郡赶来此处,先前早已给难民们挨个儿把过脉,并未发觉他们何人体内有毒,多数都只是感染了风寒,体虚力乏,或是温饱不足得了饿病,总体来说都没什么大碍,怎么这时候突然有人中了毒?

孟璟不动声色地瞧了瞧周遭,说:“速速给其他人再瞧瞧。”

几个弟子赶紧叫来其他同伴,入了棚子为难民们把起脉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便见又有不少人突然发作不适,与先前那位老人家一样,又呕又吐,直喊着肚子疼。

那边白灵已与段宁交谈完毕,叫她再等一等尹秋,听到孟璟这头的动静,白灵便一头雾水地行过来,讶异道:“怎么了这是?”

孟璟说:“中毒了。”

白灵大惊:“中毒?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中毒?”

孟璟说:“前几日可有此类情况发生?”

白灵不假思索道:“没有,从他们来到姚定城起一切都很正常,没见过谁中毒,这……怎么回事?”

谈话间,棚子里发吐的人越来越多,没多久那里头便四处滩着脏污的秽物,一股难闻的气味也随之弥漫而出,难民们个个倒在地面,满头冷汗地叫唤不停,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

弟子们虽然对这突发情况感到意外,但也没乱了阵脚,大伙儿有条不紊地给众人喂了解毒丸,打扫起地面的呕吐物,看着都还算镇定。

这副场景自然吸引了段宁的注意力,她一脸好奇地走到白灵身边,背着手探头道:“哇!好臭!这些人怎么吐成这样?”

“粥饭是现煮,汤药也是现熬,”白灵说,“吃的喝的都是由弟子们亲自经手,应当不会出问题。”

孟璟沉思片刻,自药箱取出了根银针出来,说:“有没有问题,得试了才知道。”

她说罢,便将那银针没入了所剩不多的清粥中去,再拿出来时,赫然便瞧见那针尖变了颜色,缠上了一层薄薄的灰黑。

在场众人得见这一幕,都不约而同放大了双眼。

“糟了,这粥里怎么会有毒的?”

“不应该啊,米和水都是从驿站运过来的,昨天夜里就备好了,今日我们出发时,东西都没人动过。”

“这可怎么办?什么人这么丧尽天良居然下毒害人!”

一道道议论声中,孟璟又试了汤药和段家送来的菜品,倒是不见这两样东西有何异常,只有那清粥里掺了毒,纵然看样子剂量不算大,但这些难民本就风餐露宿多日,又都是些身子骨弱的老弱妇孺,身上原就带了病,此番喝了那毒粥,就更是雪上加霜。

棚子里除了呕吐的秽物,此刻又多了几滩鲜血。

孟璟将那银针丢了,看着弟子们七手八脚地喂人吃药,说:“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将人送到医馆诊治,这难民棚条件有限,我们手头的药材也远远不够,若是不赶快入城,时间拖久了这些人都有性命之忧。”

白灵略一思忖,立即唤来弟子们,打算安排难民进城,却听边上的段宁开口道:“没有府衙的准许,你们敢私自放人进城?知道你们云华宫是江湖第一大派,可再厉害也得守规矩罢?”

闻言,孟璟终于朝段宁投去了视线,沉声道:“性命攸关的事,你难道分不清轻重缓急?”

段宁自来了这城门口,就一直只与白灵交谈,即便此刻站了过来,也从始至终都未看过孟璟,她听了孟璟此言,这才将目光落到她身上。

少年一身蓝袍,模样清俊,气度沉稳,那张脸白皙清透,竟是比女儿家还要惹人夺目。

段宁只觉眼前一亮,心道云华宫还真是了不得,居然收了这么多外形出众的弟子在门下,她又素来对长得好看的人有几分爱慕与宽容,是以当下瞧出孟璟看着自己的眼神略有些冰冷,倒也没有与她计较。

迎着那双具有威慑力的眼眸,除了尹秋以外,段宁再一次在一个人跟前生出了莫名的拘谨。

孟璟缄默不语,投在她身上的视线半分也未移开。

段宁禁不住躲闪了一下眼神,挠挠头说:“瞪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官差,你们要进就进喽……”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说一下秋秋的年龄哈,出场的时候是十岁,满江雪给她过生辰那次满十一岁,然后次年新弟子大会结束后秋秋满十二岁,所以第一卷秋秋最大也就是十二岁了,现在这个冬天秋秋再过一次生日就是十七岁,所以差不多过了五年了,季晚疏后面会出关的,至于温老师这些年去了哪里,那得让小季满世界去找啊(狗头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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