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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一章(1 / 1)

谢宜君沐完浴更了衣,回到寝殿整理了一番仪容,对叶芝兰说:“去把江雪请到梅园,我与她有场话要谈。”

立春后乃是多雨时节,云华山被雨水清洗了几场,四处都蔓延着清新的春意,谢宜君提前到了,落座在亭中煮了茶,焚了香,静坐了须臾,那梅林中便缓缓显现出了一道雪白挺拔的身影,像是点缀在红霞间的一朵白云。

山上的春日来得早些,园中的梅树都换了新叶,花骨朵挤出来,含苞欲放,人自花丛而来,少不得要沾上一身水气,湿了袖袍。

“远在金淮城就听闻诸多流言,今日回来了,正好与你细说,”谢宜君斟了茶,伸手推过,“坐。”

满江雪脱了锦袍,卷起微润的袖口,纤细的手腕轻抬轻放,捏起那茶盏品了一口,说:“当日不辞而别,未与师姐打声招呼,你不要放在心上。”

谢宜君似笑非笑:“我敢与你计较?一个有胆量闯入紫薇教的人,捧着还来不及,又岂敢怪罪?”

满江雪唇角略弯,指尖搭在桌面轻敲了几下,说:“既然外头早已传开,我也就不多赘述了,你只说你想谈什么。”

谢宜君看了她一眼,低头嗅着茶香,淡淡道:“紫薇教总坛被毁,你成功将尹秋带了回来,当夜具体发生了些什么,我算是略有耳闻,我现在比较想不通的一点是,南宫悯为何那般轻易就放过了你们?且事发至今已有多日,紫薇教竟半点动静也无,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当事人却是没什么反应,你不觉得蹊跷?”

“蹊跷,”满江雪说,“但我猜不出原因。”

谁能知道南宫悯在想什么?

谢宜君说:“火是谁放的?”

满江雪说:“一个戴面具的男人,还不知他的来路。”

谢宜君沉思片刻:“是敌是友?”

满江雪说:“目前来看不像是敌人,但也不像友人,”她说到此处顿了顿,又道,“这人很神秘,我不曾与他打过交道,姑且可以暂时不管,倒是另外两个人,是与我们云华宫有过一次渊源的。”

谢宜君反应很快:“是不是一个紫衣女子,还带着个小姑娘?”

满江雪说:“正是,如果没有猜错,那紫衣女子,应该就是年前替怀薇打伤秦筝的那位女侠。”

“我听闻此事后,也联想到这上头来了,”谢宜君眯了眯眼,“不过巧得很,此番明月楼一行,我倒是和她们碰上了面。”

满江雪抬眼道:“可有弄清来历?”

“那女子名叫梦无归,”谢宜君说,“是九仙堂九仙之一。”

九仙堂?满江雪略感意外,随后又露出了然神色:“既是九仙堂,那便不奇怪了。”

难怪那女子不仅能拿到紫薇教总坛的地形图,还敢在南宫悯面前说来便来说走便走,若是换了旁人,的确离奇,可她要是九仙之一,也就算不得稀奇了。

“看来那孩子还是个宝贝,”谢宜君轻笑一声,“前有神秘门派愿意为她攻打紫薇教,后又有素来不轻易走动于世的九仙堂出面保驾护航,有点意思。”

满江雪没接这话,心里却很清楚谢宜君此话何意。

能够为了尹秋的安危做到此等地步,定然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大善人,那面具男人和梦无归,极有可能与沈曼冬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当年如意门伤亡惨重,有本事的人几乎都死绝了,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但也只是些无名之辈,”谢宜君眸色深沉,若有所思道,“且那些人中还有不少都入了我们云华宫,剩下的一些也都做回了平民,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即便有几个下落不明的,要想成为九仙堂的人也极其不易,更不提还坐上了堂主的位置,所以梦无归不太可能是如意门旧人,而那面具男人分明势力不小,也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能轻易蜕变而成的,他么,应该也不会是如意门旧人。”

今日是阴天,天色却有些亮堂,光线透过竹帘而来,映着那茶水中微微泛起的涟漪,满江雪伸手拨着香雾,说:“但能为了营救尹秋出入紫薇教,即便他们不是如意门旧人,也一定和如意门有莫大的牵连。”

“难道是曼冬?”谢宜君眉心一跳,推测道,“她手握圣剑,被多方势力暗中追查,表面上看只有我们云华和紫薇教对她展开搜找,但实际上哪个门派不想先找到她?若是曼冬不方便抛头露面,听闻尹秋落入南宫悯之手,所以叫这两人前去相救,倒也不是不可能。”

满江雪却是摇头:“倘若是师姐在背后操纵,那她为何不回宫与我们相认?”她抬起头来,看着一只鸟雀落在梅枝上,“假如师姐果真活着,她迟迟不肯回宫,究竟是在躲什么?”

谢宜君倒茶的动作一顿,眉眼染上了几分莫测:“若是那梦无归与曼冬有牵连,而明月楼却能请到梦无归出山,那就说明,明月楼势必也不干净,若非有交情或是利益往来,傅岑有多大的排面能请到梦无归去庆贺他娶小老婆?”说到此处,她意味深长哼笑一声,“如今看来,明月楼后继无人,只得一个女儿,傅岑却将唯一的骨肉扔到我这儿来,怕是别有居心了。”

满江雪侧脸看着她:“照你这么说,傅岑与梦无归有所来往,梦无归又可能与师姐是一路人,那他们没道理瞒着我们,如你这般分析下来,反倒像是他们要对付云华宫似的。”

梦无归与傅岑有没有这心思自然另当别论,沈曼冬若没死,她对付云华宫干什么?她难道不该尽快回来与尹秋相认么?抛下女儿和故人与那两人混在一处,这显然不合理。

“确实也有些说不通……”谢宜君眉头深锁,末了长叹一声道,“罢了,有关曼冬的事,一向都是个谜,仅凭猜测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我如今要防的,又多了个明月楼,真是头疼。”

“新弟子大会在即,”满江雪说,“傅湘若是拔得头筹,你便该允诺收她为徒。”

“她倒成了个变数,”谢宜君揉着额角,“我从前不太关心尹秋,不过听说她天赋尚可,又极为用功,如今想来,那傅湘是要不得了,眼下就盼着尹秋争点气,新弟子大会,她能拿第一名便好。”

满江雪自然也想尹秋能出类拔萃,但也还是如实说道:“悬,她不一定能赢过傅湘。”

“我心中已有决断,”谢宜君沉声道,“不论她二人谁能胜出,尹秋这孩子,我都得留在身边。”

“若实在不行……”满江雪思索着,话却没说完,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算了,你是掌门,由你决定便是。”

·

通往沉星殿的山路上,有一座跨溪而建的拱桥,满江雪闲来无事时,常会在那桥上站一会儿。

溪水清泠,自山巅流向山底,有任何的心绪与烦扰,只要在这桥上停驻须臾,也就随那流水一去不复返了。

惊月峰没有花香,这里只有三季长红的红枫,叶子落时,惊月峰就只有一片光秃秃的枫林,鲜有花卉,唯一称得上颜色亮丽的,便是满江雪为数不多较为喜爱的君子兰。

沉星殿内外都摆了君子兰,平时看去只能看到几点碧绿,今日却不同,那碧绿中忽然掺了一点胭脂红,格外显眼。

满江雪在庭院门口停住了脚步,一如几日前那般,那殿门口坐着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

晚来风凉,尹秋的衣衫在风中轻柔飘荡,像是一片染了霞光的溪流,她微合着双眼,姿态放松地靠在门框上,睡颜瞧来十分安静。

满江雪遥遥看了她一会儿,抬腿步入院中,行经尹秋身边时,她目不斜视,也未开口说话,仿佛瞧不见尹秋一般。

两人擦肩而过,都保持着缄默,满江雪在屏风后更了衣,出来时,尹秋还原封不动地坐着。

满江雪心下觉得好笑,面上却一派沉静,她兀自唤来暗卫弟子上了饭菜,取过银筷夹菜时,终于对上了尹秋委屈又不解的目光。

“师叔不理我。”尹秋说。

“你既喜欢装睡,我就不便搅扰。”满江雪收回视线,将手里盛好饭菜的瓷碗搁在了手边。

“你该像那天一样抱我起来的,”尹秋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尘土,“今天怎么不抱了?”

满江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无情地说:“我今日不想抱。”

尹秋呆了一下,先是面露嗔怪,却又立马笑了起来,她大步跑向满江雪,一把将满江雪抱住,眉飞色舞地说:“那我抱你总可以。”

殿里明灯点的足,光线也亮,在那温暖的烛光中,尹秋笑容明媚,模样娇俏,胭脂红的衣裙衬得她肌肤白皙,头发乌黑,两只眼眸灵动似水,漂亮极了。

发觉尹秋似乎又长开了一些,面相水灵俏皮,气质又温婉娴静,两种特制糅合在一起,相得益彰,甚为悦目,满江雪不由地多看了尹秋两眼,按着她坐下,说:“你今日心情不错么,还换了身新衣裳。”

这衣裳还是尹秋生辰那日满江雪在上元城买给她的,一直没机会穿,这厢开了春,院儿里的弟子们都换上了家里人送来的春装,尹秋也就跟着凑了个热闹。

“好不好看?”尹秋略显羞赧。

满江雪本想打趣她一下说说反话,但尹秋这小模样实在太过期盼,她便由衷地称赞道:“好看。”

尹秋喜不自胜,有来有往道:“师叔也好看。”

这几日尹秋回了弟子院,没再来过惊月峰,满江雪打量她片刻,说:“今日傅湘回来了,看你这样子,是与她把误会说清了?”

尹秋“嗯”了一声:“师叔真是什么都能猜到,”她笑了笑,“原也没有什么误会的,只是我多心了,我跟傅湘还是好朋友的。”

满江雪原本不欲多问,但心中闪过与谢宜君的对话,满江雪便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所以你误会她什么了?”

尹秋自是没有发觉满江雪的用意,老实道:“是这么回事,孟璟跟我说,她在青罗城的时候见过傅湘一面,说她来云华宫之前就会功夫了,我听说后免不了猜测傅湘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身手,所以今天她回来,我就和她过了几招,不过她很诚实,她承认她之前就学过武了。”

闻言,满江雪眸光微闪,侧目瞧着尹秋道:“她之前学过武?”

尹秋专心吃着饭,也未留意满江雪的神情,回答说:“是啊,可厉害了,我们新弟子院怕是没几个人打得过她。”

满江雪得了这话,自然而然沉默下来。

她正暗自思索着,又听尹秋说:“我先前还奇怪呢,傅湘既然会功夫,那傅楼主干什么还送她来宫里学武?问了才知傅湘是瞒着呢,连傅楼主都不知道她会功夫的事。”

满江雪皱了皱眉,问道:“那她可有说过,为何要隐瞒此事?”

尹秋回答说:“这我也问过,傅湘说她不想待在明月楼,傅楼主不喜欢她,楼里的人也不拿她当小姐看,她在家中还比不上宾客受人待见,倒不如来云华宫过得舒心自在。”

满江雪便得出了结论——傅岑不知家女已有武艺,傅湘是个深藏不露的。

看来谢宜君说对了,明月楼还真是得防备一二。

“既然如此,新弟子大会你怕是赢不了她了。”满江雪说。

“那可不一定,”尹秋说,“我们约定好了,不能用其他功夫,只能用武课上学的功夫较量,否则对别的参赛弟子也不公平,这样一来,我还是有机会赢的。”

满江雪安静片刻,看着尹秋道:“那你现在,还想不想拜掌门为师?”

尹秋瞄了她一眼,略有些赌气地说:“不想也得想啊,只有拜掌门为师才能留在宫里,要是到了别的峰脉,说不定会被陆师姐送到宫外磨练,一年到头只有年节时才能回来,”她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接着说,“谁让师叔不肯收我为徒呢,我除了勤学苦练为新弟子大会做准备,也没别的出路了。”

听她这一套一套的,话里话外都在挖苦自己,满江雪莞尔道:“那就赢过傅湘再说。”

尹秋本想问一句“万一输了怎么办”,但一想这话若是说出口,满江雪必会又来说教她没有自信,尹秋及时刹住了话头,顺嘴说:“赢了又能如何?”

“赢了自然有赢了的说法。”满江雪笑得含蓄。

尹秋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这说了也等于白说,忍不住顶了句嘴道:“这我还能不知道么……”

她低垂着眉眼,说完这话便不敢看满江雪了,怕挨打,嘴里塞了一大口菜,腮帮子鼓得满满的,每咀嚼一下,两只耳朵也都跟着动起来,活像是只小兔子。

满江雪看的手痒,在她软乎乎的耳垂上掐了一把,以示小小惩戒。

饭后,两人围着火炉坐下消食,满江雪叮嘱着:“倒春寒还未来,这春日里还得冷上一阵子,自己记得添衣,春装好看也别硬穿,省得着凉。”

尹秋乖乖点着头,看了一眼天色,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满江雪便起了身,拉过尹秋的手说:“我送你。”

尹秋贴在她身上依恋了须臾,很懂事地说:“不必了,我自己能回去的,师叔送我出院子便好。”

两人便一齐行出门外下了阶,天色暗了,各处的灯笼也都挂了起来,寒凉的春夜潮湿了些,风里都带着薄雾和水汽,尹秋瑟缩着头,与满江雪十指相扣,穿过熟悉的庭院时,尹秋见了那满院如雾如烟的红枫,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荒唐地生出一种自己还在紫薇教的错觉。

云华山山势高耸,常年不缺日照,所以枫树生长得格外好,紫薇教总坛地势低矮,又有四面高山环绕,日光不足之下,枫树也显得要逊色许多。

尹秋看着那层层叠叠的枫叶,脑子里冷不丁想起了一句话。

“我只能告诉你,不论是你爹娘大婚,还是你娘生产,这两个重要的日子,满江雪都没有到场。”

这是南宫悯留给尹秋的一个悬念。

她没有说出背后的原因,她只说那原因尹秋若是得知,怕会接受不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东西会让她无法接受?

尹秋骤然想到这茬,求知欲再一次被勾了起来,可她扭头看向满江雪,不知为何话已到了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连南宫悯都不愿轻易告诉她的事,师叔就一定会告诉她吗?

答案显而易见。

尹秋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将疑问咽了回去。

她暗暗地想,一定要找个好时机问个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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