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小声道:“就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人。”
闻时礼笑得很有几分混不吝,懒洋洋接话:“那你现在见到了。”
“”
宋枝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只见闻时礼直接略一俯身,稍稍含着胸口,看着她的眼睛认真温柔地说:“新年快乐,枝枝。”
宋枝对上他的眼睛,没反应过来。
“如你所说,”他温温笑着。“2019年,我们的第一年,来了。”
“”
一阵寒风吹来。
将宋枝手中的仙女棒吹得愈发明暗不定,他黑色的眼眸也跟着闪烁。
宋枝凝视着他眼中的碎小火光,吸吸鼻子,说:“新年快乐,哥哥。”
我们的第一年。
来了。
在几盒仙女棒全部玩完以后,宋枝已经困倦不已,站在雏菊花圃前打了个哈欠说:“好困。”
闻时礼蹲在地上收拾她扔掉的那些燃过的细铁棒:“你先上楼躺着。”
宋枝点点头:“嗯。”
回到卧室里。
宋枝把卧室的吊灯关掉,只留那盏白色羽毛的落地灯,再上床。
床和枕头都很柔软。
很快,没几分钟宋枝就睡意汹涌,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到旁边位置微微往下一陷。
想必是闻时礼上床了。
宋枝实在太困,没有睁眼,却还是能感觉到身上的被子被掀开,闻时礼躺进来,被子又重新落下。
紧跟着他的一只手伸过来,自她后颈的位置绕过,攀住她肩膀,再稍一用力。
整个人就被他搂紧怀里。
那股熟悉的乌木香草味在肆漫。
她被他的味道包围着。
脸上倏地一凉。
宋枝知道,那是他在她脸上亲了下,她不禁皱眉小声嘟囔道:“你不要弄。”
耳边,他沉郁的嗓音含笑传来:“亲一下都不让?”
宋枝有些不爽地在他怀里扭动一下:“我想睡觉啊。”
闻时礼没有再乱来,只依着她说:“快睡吧,晚安。”
宋枝困得没有再理他。
隔一会,又听到他轻声问她:“要不要听故事?”
“”
这次,宋枝终于艰难地把眼皮撑开,惺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质问:“你到底要不要让我睡觉?”
闻时礼语气无辜:“怎么不让你睡觉?”
“那我现在可以睡着,我不想听故事,你安静就行。”宋枝说,“再说,你讲的那些故事,可能我听了就得清醒到天明。”
她的话听得闻时礼直乐,笑问:“有这么夸张?”
宋枝:“就有。”
闻时礼看着怀里满脸困倦还和他说话的小姑娘,内心一软,没忍住又在她唇上亲了口:“那不讲了。”
“最后一下。”宋枝皱眉,“我睡着后你不要再亲我。”
闻时礼妥协地笑着:“好好好。”
宋枝重新闭上眼睛,酝酿着想睡觉,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就想到闻时礼在雷雨夜发病的模样。
好像从来没听他说过为什么会这样。
宋枝重新睁眼,轻轻喊他:“哥哥。”
闻时礼:“嗯?”
原本闭上眼睛想要和她一起睡觉的男人,也重新睁眼,视线稍稍往下,看着怀里的宋枝:“你说。”
宋枝静两秒,慢吞吞问:“你为什么会在雷雨天发病啊?”
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闻时礼神情一怔,然后问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就好奇。”宋枝说,“但是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闻时礼与她对视,眼神始终柔和:“跟你没什么不能说的。”
宋枝的脸靠着他的胸膛,仰着脸和他说话:“那我听你说。”
闻时礼:“你主要好奇什么?”
宋枝:“就好奇为什么一到雷雨天你就会犯病,而不是其他时候,你以前在雷雨天经历过不好的事情吗?”
“”
谈到这些话题的时候,闻时礼的脸上很难再有常日里对她的那种笑容,唯有满面的风雨不动。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状,带出凛冽的气场。
“是有那么一段经历。”他说。
记忆回到九岁那年。
那时的闻时礼已经经历过滚油灌喉,尖针缝嘴,谩骂殴打等各种残忍的事情,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冷漠孤僻早已成形。
苗慈在四年前被媒体报道用滚油灌亲生儿子喉咙后,引发不小的社会舆论,有不少人站出来纷纷谴责他。
在那以后,苗慈再没有少过他的吃穿,却依旧在精神上对他进行着pua。
会经常说打压他侮辱他的话语。
也还是会打他。
苗慈折磨人的手段很有一套。
有一天,苗慈发现家中冰箱制冷出问题,急冻格里的肉类全部坏掉。她发现后,第一反应就是质问在家的闻时礼:“是不是你弄的?”
闻时礼面无表情:“我没有。”
苗慈瞪着他:“就是你弄的是不是!”
他坚持:“不是。”
苗慈没有再问他,而是直接随手抓起手边的一个东西,就朝他砸过去:“你做错事还不承认是不是!”
“”
一个很硬的东西直接砸中太阳穴。
脑子里嗡地一下。
在那个瞬间,九岁的闻时礼看到眼前浮出几颗白色的星星,可他很清楚,那并不是星星,而是痛感引发的短时晕眩。
砸他的东西啪地一下掉到脚边。
那是个订书机。
闻时礼没有低头去看,也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只是站着,一直站着,仿佛就这样一直能站成永恒。
他习惯承受各种毒打和对待,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比起被滚油灌喉来说,一个订书机把太阳穴砸出个大大血包。
实在不算什么。
苗慈见他没有认错悔过的意思,上来就一个很重的巴掌扇在他脸上:“还不承认!”
那时闻时礼声音尚还青涩,口吻却很坚定:“没有就是没有。”
苗慈被他的回答彻底点燃。
闻时礼看见她凶神恶煞地逼近,再一把揪住他的外套衣领,揪住后再拉拽着把他弄到浴室里。
苗慈把他的棉外套扯下来,丢在地上。
闻时礼站着没动。
他安静地看着苗慈取下花洒,打开冷水,对着他的脸直接开淋。
闻时礼被迫浑身打一个哆嗦,水很快把衣服裤子全部打湿,他生生忍着着,感觉到凉意铺天盖地般卷来。
正值隆冬腊月的天气,此种寒凉几乎是剥皮砭骨般的折磨人。
把他浑身淋得透湿以后,苗慈把他丢到客厅的阳台上,厉声道:“你就在这里反省一个晚上,反省到你肯主动认错为止!”
苗慈说完后直接把阳台门反锁上。
室外温度只有三四度。
浑身透湿的闻时礼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倔强,他想,就算今晚冻死在这阳台上,他也不主动向苗慈低头认错。
因为他根本就没错。
很快,天空中电闪雷鸣,乌云翻滚,一派风雨欲来之势。
闻时礼缩在阳台一个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坐着,整个人因为寒冷抖得像筛糠一样,牙齿上下碰撞发出嘚嘚声。
冷,好冷,真的好冷
雨还是无情地落了下来。
还是阵雨。
豆大般的雨点迅速而密集地打在身上时,会非常痛,闻时礼强忍着一滴又一滴的疼痛,听着一声大过一声的惊雷,心理防线全部崩塌。
最后他倒在雨里,蜷缩在一团,颤抖不已,面色惨白,呼吸困难。
有种强烈的濒死感。
冬季寒夜,雷鸣大雨。
在生淋三个小时的冰雨后,他终于失控,暴躁地从地上挣扎爬起,疯了一样用头去撞那道锁上的阳台门。
嘭嘭直响的撞门声吵醒苗慈。
苗慈到阳台门前,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雨中满身狼狈的他:“知道错没!”
闻时礼抖着,双眼发着红瞪她,一个字都没说。
“你还敢瞪我,你个小兔崽子,你——”
苗慈话还没说话,对面邻居李大爷的阳台门打开,李大爷手里拿着个电筒,晃着二人这边,扯着脖子喊道:“你咋又开始折磨孩子了?你再不放孩子进去我就报警了哈!”
苗慈并不想沾麻烦,不得已地把阳台门打开,闻时礼狼狈地跌进客厅里,面朝下一动不动地趴着,像是死了一样。
苗慈却头都没回地进了房间。
锁在阳台淋雨反思。
这并不是苗慈第一次这样对他进行惩罚。
也绝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听完这些后的宋枝眼圈红红的,她真的好心疼,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哽咽:“哥哥,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你真的好惨。”
发觉她声音不对劲,闻时礼漫不经心地一笑:“怎么还要哭了?”
宋枝:“你还笑得出来。”
“我有什么笑不出来。”闻时礼将她搂得更近,“人不能总活在过去的痛苦里,得学会往前看,你觉得呢?”
宋枝收拾着情绪,低低嗯一声。
他能这样云淡风轻地说出以前那些痛苦经历,可见得有多么强硬的心理素质才能做到。
宋枝也知道,他告诉她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她在想,他这人的成长经历和童年环境,无论说给谁听,听者都会摇着头说一句惨吧。
怎么能让人不心疼呢。
宋枝心疼得要命,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所有的爱,一下子全部掏出来,再一股脑全部塞给他。
他要不要都无所谓,她就想全部给他。
“枝枝。”
“嗯。”
“哥哥好热。”
“”
宋枝一点都不觉得热,反而觉得很暖和,于是说:“大冬天的,哪儿热?”
闻时礼眼神深邃,看着她,弯唇笑道:“不是那种热。”
宋枝懵了:“那是哪种热。”
闻时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手臂用力将她搂得更紧一些,身下微微一顶,嗓音低欲缓慢道:“这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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