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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85(1 / 1)

。若论我们的缘分,就是今日这一叙了,那也是天数,无可挽回,只好来生再见。或者情缘不断,再成个相识,或做了亲弟兄更好了。”说罢又哭。子玉劝道:“离合之数,原是对待的局面,有离自然就有合,难道不准你再进京来?适或玉艳将来也到江西去,也是难料的。如今且把心事丢开,你一路保养身子要紧。先有那十八站旱路,就极辛苦的。你再将身子伤感坏了,在路上更是不好,我们这片心也放不下。事已如此,只得听天由命罢。”琴仙将子玉看了一眼,叹口气道:“我何尝不这么想。前几天要他一天长似一天,把一月并做一天才好。到这两日,反要他一天短似一天,一会儿就上了路,望不见这京城里,倒也死了心。譬如人断了气,这魂灵随风飘去。偏又望来望去,还隔着一天。今日已是这样,明日又怎生挨得过去!”说着从新又哭。

琪官道:“琴哥,不要哭了,我想你那义父是个好人,绝不至像那易老西儿,将人买去几个月,又不要了,那是何等俗物!况你这义父,又无亲生儿子,待你好是不用说的了。你人又聪明,不比我生得笨。他教你读起书来,飞黄腾达,也是意中之事。将来自然必念着患难弟兄。那时我们还要仗着你呢。

况此去一路好山好水,游玩不尽,也不至烦闷。我明年满了师,也由我怎样,我找个便人,同着他来找你。我随便都愿意作,我实不愿唱戏。”琴仙道:“你来找我,要我活着才好。适我已经死了,你就怎样?不如你先寄封书来问问,得了我的信再来。”琪官道:“何必说死说活呢?哥哥总喜欢诅怨自己。”

子玉道:“是极了,玉侬总要咒自己。譬如去年你进华府的时候,你也口口声声咒自己要死,如今偏好好儿的出来了。那时怎想到今日?那时既想不到今日,自然今日也想不到后日。焉知不应了玉艳的说话?我劝你放开些罢。若说玉艳要找个便人同到江西,这也不难。我们老爷现在江西,只要我太太肯教我去,我就同了玉艳来访你。”琴仙瞅着子玉道:“你真能到江西来吗?”子玉道:“这也没有什么不能,我要到江西省亲,自然太太也肯教我去的。”琴仙道:“若说太太的心,是慈悲的,就恐舍不得你,不教你去。”子玉道:“太太不教我去,我也要去。”琴仙道:“好容易?几千里路,你就想去,就太太准你去,我也不愿你去。况且你去了,又要回来,做什么吃这一路的辛苦?这个念头断不必起他,倒是我三年两年之内,进京来看你们为妙。你们一个都不准来。”于是谈谈讲讲,琴仙略减了些酸楚。琪官备了酒席,请他们二人坐了。今日就是八珍罗列,也难举箸,酒落愁肠,一滴已醉。

三人勉强饮了一巡,琴仙已经醉了,离了席,到书桌边,看见那个水晶猫儿,真在都盛盘里,不觉凄然有感。见一个绝小的方锦匣子,揭开看时,是六颗骰子。琴仙放在手中,重新入席,拿了个空碟儿,对着子玉、琪官说道:“三心和同,有始有终。掷个全红。”琅一声掷下,却也奇怪,倒像有神明佑护着他,却好碰着六个全红。子玉大喜,琴仙也觉开怀。琪官笑了一笑,取骰子在手,也对着琴仙、子玉说道:“三心和同,后是相逢,二十四红。”又说道:“你们看我掷。”琴仙、子玉看时,也是个六红。子玉更加喜欢道:“这不用说了,两个全红,岂是容易碰着的?谢天地神明,先给个信儿。”琴仙还要再掷,琪官把骰子收起道:“不用掷了,两掷皆应了口,再掷就不能灵验了。”子玉恐再掷未必有全红,也劝琴仙不要掷了。若论这副骰子再掷一掷,保管也是个全红,何以琪官即行收起,不教琴仙再掷呢?原来这骰子六面皆是红的,并无二色,那是琪官做的顽意。今日琴仙被他赚了,解了好些愁闷。

这一回也谈了许久,琴仙恐他义父回来,只得要早散,琪官也不好久留他。子玉想后日送他的人多,不好说话,便从身上解下一个小玉琴,送与琴仙道:“此是我常佩的东西,给你算个记念罢。”琴仙接了,一阵心酸,也从身边解下个五色玉梅花,递与子玉道:“这也是我常佩的。”子玉也收了,各人佩上。子玉道:“明日一天怎样?”琴仙道:“你也不用来了。

后日起身得早,你断不要送我。今日就叩辞了。”跪将下去,子玉也忙跪下,两人对叩了头,站起来,两人眼泪像四串珠子一样,滴个不祝琴仙又与琪官也辞了行,也叫不必来送。琪官道:“这是什么话?就半夜起身,也是要送的。”琴仙、子玉皆谢了琪官,各人上车,洒泪而散。

明日端午,道翁在园,琴仙也要收拾些零碎。那名旦九人,是要到子云处来贺节的,见了一见。子云也无心绪,没有请客,就止与南湘、次贤、屈氏父子,在练秋阁小饮了几杯,看了一看龙舟,应了景儿。

到了初六日,道翁一早命家人押了行李先走,自己与琴仙到了辰初方才上车。其时送行的不计其数。道翁一班老友,有到园中来的,有在城外等候的。华公子本要出城亲送,道翁再三阻了,没有来,止打发家人代叩送行,预先送了程仪六百金。

子云也送了六百,文泽送了二百,道翁的盘费很富足了。子云、次贤各备车马跟着,一直送出城外,直到十里之外皇华亭。只见南湘、仲清、文泽、金粟、王恂、子玉、春航,领着那蕙芳、宝珠、素兰、漱芳、玉林、兰保、桂保、琪官、春喜九个名旦,在皇华亭等候。道翁等连忙下车,极口辞谢。各人皆要把盏。

那九个名旦见了琴仙,一齐上来,握手的握手,牵衣的牵衣。

琴仙见了这九人,已觉悲酸万状。又见子玉躲在人后,在那里拭泪,不觉一阵心痛,头晕眼花,跌倒在地。慌得众人连忙扶起,拍的拍,唤的唤。把个子玉急得如痰迷心窍一般,直瞪瞪两眼,一句话说不出,泪落如雨。子云、次贤慌了,救醒了琴仙,便说道:“快扶他上车罢。”道翁交代家人刘喜好好服侍。

子云谓道翁道:“令郎与他们几年在一处,一刻要分手,自然是难忍的。道翁先生,我们倒不敢久留了,一路福星,请升舆罢。”道翁见琴仙如此,心内甚慌,与诸人作了一个揖,又握着子云、次贤的手道:“从此别后,只好魂梦相随。感激之私,令人口不能说。惟祝诸公云程万里,富贵双全而已。”也不觉老泪涔涔,诸名士与名旦亦各洒泪。道翁上车,领着琴仙而去。

正是:

双轮碾动如飞去,回首云山已渺茫。

众人劝回子玉,子玉直着眼睛望不见琴仙的车,才放声一哭而回。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爱中慕田状元求婚意外情许三姐认弟

话说子玉送了琴仙回来,这一急一痛,便出了神,旧病复发,足足病了一月始愈。后来颜夫人已知琴仙出了京,道翁养为义子,倒也替他欢喜。

且说春航断弦之后,田夫人又上了年纪,没有媳妇,总是不惯,不得已命春航从权选择清门。春航犹豫未决,意欲先觅个小星,又以北人生硬,总乏娇柔,只得先于老婆子、家人媳妇里头,找个细致的来服侍太夫人。那知道京里这些老婆子,是一万个里头拣不出一个好的来。一日雇了两个来,都是京东妇人,四十来岁,一个麻脸似蜂窝一样,发髻上罩着个马尾冠子,扎着裤腿,松松的似两个布袋,倒插得一头纸花,走起路来腰掀屁蹶,好不难看,且专门内外搬弄是非,四下里调唆,不是说这个作贼,就是说那个偷汉,也不过是想掩他自己的丑处。每每人家骨肉不和,多因此辈所使。内有一个更觉奇怪,沙盆大的脸,水缸大的肚子,伺候了老太太一顿饭,便一样事都不肯做。每一使唤他,他就装聋做哑的腆着大肚子,摆开八字脚,穿着薄底鞋,抽着关东烟,去找那些火夫打杂的,大哥长,大爷短,嘻嘻哈哈,坐在厨房土炕上,挤在人堆里,要他说笑个尽兴。隔一天还要出外半日,去找那些赶车、碓米、挑煤的孤身汉子解个闷儿。就见了春航,也要偷瞧一眼。春航如何看得惯这些东西,不到半月都撵掉了。又买了两个丫头,十二三岁,也是三等货。

一日,赶车的周小三与蕙芳说起他的三姐,情愿进来伺候老太太,又夸奖他三姐粗粗细细件件皆能,还会缝衣写算,针线活计是不用说了。蕙芳也闻得三姐之名,收拾过潘三,想是个伶俐人,也想见见他,问他怎样收拾的。便与春航说了,举荐他进来,春航不好推辞,一口应允。这三姐因收拾潘三之后,心上也有些惧怕潘三要来报仇,故此小三在家,闲了两三个月,才得进了这个门子。后又见春航点了状元,老太太来了,也没有个中意的人伺候,所以想把他三姐带进,也便当些,省得一个少妇孤零零的住在外面,没有照应。这日三姐收拾进来,打扮得不村不俏,薄施香粉,淡扫蛾眉,鬓边簪一朵榴花,穿了一件月布衫,加个夹背心,水绿绸子裤,翘然三寸弓鞋,细腰如杵。进见春航,叩了头。春航一见,大为失惊,以为周小三的媳妇,自然是粗笨的,再不料如花枝一般,便和颜相待,命他去叩见老太太。田老夫人一见三姐,甚是欢喜,更兼三姐千伶百俐,无一样伺候不到。不但田老夫人,连春航与蕙芳身上,也很用心。做出菜来,比京城里的厨子高了十几倍。老太太常给蕙芳东西,叫三姐送出来。三姐未见春航时,小三也没有对他讲过,当他不过寻常相貌。及见了那样的风流潇洒,如金如玉,那怜才爱貌之心,人人一样,自然格外尽心。再见了蕙芳的人才,觉得自己比起来,竟差得多远,心里反觉自愧。偶然与他说句话,分外高兴,所以待蕙芳殷勤之处,更是不同。见了几回,也熟识了。

一日,春航不在家,蕙芳独坐在书房里。老太太知道蕙芳来了,便叫三姐送点心出来。三姐托了碟子,到书房门口,先咳嗽了一声,然后进来,笑容满面的叫了一声:“苏大爷!”蕙芳也带着笑,回叫了一声“三姐!”三姐道:“这是老太太给你的。”说着,将碟子送到蕙芳手边。蕙芳见他十指尖尖,套了银甲,就接了放下,道:“请三姐叫我的名子,谢老太太的赏。”

三姐答应了,把蕙芳打量一番,蕙芳便触起潘三的事,想要问他,却又不敢。三姐慧眼一观,已瞧出蕙芳像要问他什么,便呆呆的看着蕙芳,等他问来。蕙芳被他不转眼的看着,倒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想道:“我看他这个光景,就问了他,他也未必怪我。”便笑盈盈的走近一步,叫了一声:“三姐!我有一句话要问你,又怕你要恼,不知好问不好问?”三姐微微笑道:“什么话好问不好问?”蕙芳又陪着笑道:“我知道三姐是个女中豪杰,把那潘三收拾得爽快,是真有的事么?”三姐听了,脸上一红,低低的“啐”了一声,带着笑转身便走,又道:“我道你问什么,谁又认得潘三?是那里听来的话?”走到帘子边,那枝银挖耳插得本长,抓着帘子,落下地来,回转脸来,又是一笑,拾起插在头上,急急的进去了。蕙芳虽然碰了个钉子,见他还没有什么恼,尚是笑了两笑,也还放心,然终悔自己失言,这事原不该问他。蕙芳回去了以后,来了两次,没有见着三姐。一日,蕙芳又来,春航未回,在书房闲坐,听得三姐脚步声在他门前过,急出来望时,见三姐到二门口叫小三说话。说了话进来,蕙芳意欲招陪他几句,见他底了头,当不看见。及走过了书房门口,又回转脸来,却正与蕙芳四目相对,三姐低鬟一笑而去。蕙芳自此以后,也看出没有恼他的意思了。

却说春航要续弦,选择清门之语,传入苏侯耳内,正合他意。便在武选司郎中杨方猷面前,略露了些口风,似要他去对春航说,托人来求的意思。杨方猷是春航的房师,心中甚喜,即来与春航讲了,叫他请人去求亲。春航倒有些踌躇,因苏家是世禄之家,门庭?@赫,自己虽成了名,依然寒素,因此有些不愿。且未知那位小姐怎样,也要留心一访。但系座师愿与他联姻,且是房师来讲,怎好推辞?口内只得允了。又说禀过家慈,再来覆命。杨公去后,春航知道子云与苏侯最好,且慢禀高堂,先找子云访问。到了怡园门口,见有一辆绿围车,八匹马挤在一边,知道有客,跟班问明了,是华公子在园。春航便先到清凉诗境找南湘去了。

却说华公子为琴言之事,与子云有了嫌隙,如何又到怡园来呢?这华公子是一时气性,写了那封恶札。过了两日,使有些自悔了。谁知子云只当没有事的一般,又不来招陪他,心内殊觉无趣。后与屈道翁送行,道翁倒把子云的好处说了一番。

又说起扶乩,琴言与他前世原是父女,并将那首诗通身念给他听。华公子听了,心中着实骇然。道翁又赞琴言多少好处,现在认为义子,带他到任。华公子冰消雨霁,倒有几分过意不去。

再将琴言细细一想,真没有甚么不好,倒冤了他,便也赞了几句。道翁去后,次贤又来,才将这事澈底澄清的讲了一番,华公子始悔自己孟浪,又念与子云两代世交,为这点事绝交,是给人要议论的。又因他是个盟兄,只得尽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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