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低垂着头,颓然地说道:“不过你究竟想从我这里探听到什么呢如你所想,我已经是一枚弃子了,我对你们而言,恐怕也没什么价值了。”
柳未珂说道:“告诉我你能想到的任何鬼目可能现身的地方。”
六月雪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说道:“只要是我能够怀疑到的地方,恐怕他就不会再亲自前往了。你们不是没和他打过交道,该猜得到他是多么谨小慎微的人。若非特别时期,他是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的行踪的。他打心眼里不相信任何人,除了罗珊,还有她的”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那像枯井一般死气沉沉的双眼像是突然有了几分光彩,她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喃喃道:“对啊,我差点都忘了,你们手上还有罗珊的父亲呢。”
“罗珊的父亲是谁”柳未珂有些诧异地问道。
“你这惊讶的表情几乎和我当初一样呢。”六月雪挺直了身子,朝着柳未珂的方向倾斜了些许,她用依然沙哑的声音说道:“那女人的父亲就是瘦客那个老家伙。我一直都想不通,笙哥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为何偏偏对瘦客夫妇如此倚重信赖。他们明明进入icv的时间比我还要晚些,还是两个半截入土、几乎没什么用处的老家伙。他们凭什么能踩在我的头上呢”
六月雪的双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枯瘦的手背上凸起了一根根青筋。“我想啊想啊,总是想不明白。后来才无意间得知,那对老不死的家伙原来是罗珊的父母。虽然他们曾经抛弃了罗珊,可是那个死心眼的女人还是想要找到自己的双亲。真是愚孝啊对不对笙哥那么爱她,当然会满足她的心愿了。他想尽办法寻找那对老夫妻,可惜罗珊那家伙命不好啊,根本来不及好好孝敬双亲,自己就先一命呜呼了。”
六月雪的脸上出现了癫狂的笑容,她那过分消瘦的脸颊上像是只裹了一层苍白的皮。她笑着笑着,表情就忽然变得惶恐,甚至逐渐狰狞。
她脑海里出现了罗珊濒死之前的可怜模样,也出现了鬼目那狠厉怨毒的目光。她被绑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腕不停地颤动,那铁链接连撞击着椅子,不停发出声响。
“是她该死是她命薄怨不得我,怨不得我”她嗓音嘶哑地说着,圆睁着的眼睛变得红彤彤的。
柳未珂问道:“那瘦客知道自己是罗珊的父亲吗”
听到了她的声音以后,六月雪才回过神来。她盯着面前的桌子,慢吞吞地说道:“我试探过他,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自己是罗珊的父亲,是红头翁的外祖父,他又怎么会对自己唯一的外孙如此冷漠呢我也不清楚笙哥为什么不和他们相认。我更加想不明白,那对老夫妻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加入icv,并对笙哥忠心耿耿。对了,瘦客那老家伙还活着吗”
柳未珂答道:“活着,不过他年事已高,之前又受了伤,这身体状况可是糟糕得很。”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好。你们要是能想办法放出消息,用瘦客吸引icv的注意,笙哥或许会念在罗珊的情分上,救这个老家伙一回。”六月雪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盯着面前的台灯,即便觉得刺眼也不移开视线,直到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落了下来。
柳未珂不知她是不是情绪出现了起伏,还是只是因为刺眼的光亮而觉得眼睛不适。
六月雪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笙哥,我并不想出卖你。只要你少爱罗珊一点,只要你没那么在乎她的亲人,这次,你就不会落入陷阱。”
鲁佳音蜷缩在幽暗的地下室里,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部。她的脑海里盘桓着越来越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隐约看见数不清的icv护卫朝她涌来,而她的口中发出沙哑的求饶声。她看见自己躺在窄小的床上,有人将尖锐的针头刺入了她的手背,还有戴着口罩的人拿着笔记本,时刻记录着她的身体变化。
“不、这不是我的记忆,不是的”她迷惘地抬起头来,正看见一个表情有些痴傻的女人。
方才她的记忆,就是来自这个狼狈可怜的女人。王医生站在鲁佳音的旁边,轻声说道:“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停下来了红头翁少爷不是告诉过你吗,疯了,就不必死了。”
“我不想疯,我不可以疯我情愿你们一刀杀了我”鲁佳音情绪激动地叫嚷着。
“瞧瞧她这发狠的样子,和当年的鲁湛还真有一点像呢。小丫头,你难道不知道不听话会有什么下场吗你该不会忘了自己的父母是因为什么才遭殃的吧”王医生轻轻拍了拍鲁佳音的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红头翁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似乎对鲁佳音的哭喊声充耳不闻。他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朝着门口开了一枪。
那穿膛而出的子弹掠过了一个男人的头顶,打穿了他面前的房门。
红头翁冷冷说道:“你该不会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吧。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我会让你死个痛快,让你连给我爸当药物试验品的资格都没有。”
那即将要逃到门口的中年男人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双腿一软,狼狈地跪在了地上,不由抖如筛糠。
这房间里有七八个年龄不等的男男女女,都是王医生从icv里带出来的俘虏。他们个个骨瘦如柴,遍体鳞伤,手背和胳膊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针眼。他们长期失去自由和尊严,沦为了鬼目手上的药物试验品。
红头翁看着那些惴惴不安的俘虏们,冷笑着说道:“别害怕啊,你们只需要乖乖展示你们的记忆而已,这可比当药物试验品容易多了,不是吗”
蜷缩在角落里的鲁佳音瑟瑟发抖,她突然一口咬住了王医生的手腕,坚硬的牙齿没入了他的皮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