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飞峋(1 / 1)

大虎的回答如同一记重锤,将苏涟漪狠狠打击。

饶是坚强的苏涟漪,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坐回了那椅子上,白玉面庞爬满愁容。

“怎么了?”大虎欲哭无泪,军营将领闲时吃酒经常说,以他的家庭背景,姑娘们排队要嫁他,如今他这第一次对心爱之人表明,为何却适得其反?

“涟漪,今日既然你已决定把话说开,就别再隐瞒,我云飞峋最怕的就是互相猜忌,有什么事大家不能坦诚不公?非要你猜猜我,我猜猜你,那样不是平添误会?”

涟漪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素手轻掩嘴角,“真看不出,你平日鲜少说话,但却也是个有主见之人。”云飞峋?这个名字,很适合他。

金鹏大将军的名字云飞扬,无比的张扬得意;而他的名字云飞峋,却有了内敛和青涩。

“只不过鲜少可以有事引起我的注意罢了,不代表我没看到、没想到,涟漪,你刚刚到底叹什么气,告诉我可好?我云飞峋可保证一生只有你一人,我……我……我也不是那种贪财贪酒好色之徒,我的人品,这一段时间凭你的聪明也能看出,为何你要拒绝我?”

在云飞峋的眼中,他可比叶词和李玉堂好上许多。

其实在苏涟漪的眼中,他也确实比那两个人要好,问题不是出在人身上,而是家庭。

门当户对,是至理名言!在现代尚且如此,何况是古代,假设是李玉堂或叶词的家庭,哪怕对方家中再有钱,她也不觉得中间有差距。因为钱财多少,她有把握赚来,但面对官宦,她就真的没了信心。

生活不是凭空吹牛,有理想是好事,但当理想超越现实太多,便成了虚无。

涟漪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大虎……”

“别唤我大虎,叫我真名。”起初他是不在意的,一个外人,用什么来称呼他都无所谓,但随着对苏涟漪越来越在乎,他急切想从苏涟漪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

涟漪愣了下,“若是我在外那么唤你,身份被发现了怎么办?”

后者没想过这个问题,浓眉紧锁,“那就在家里这么唤我好吗?”他在涟漪的椅子一侧蹲跪了下来,修长的身子正好与苏涟漪的坐高相仿。

看着对方真挚、热情又急切的眼神,涟漪的心软了一软,“知道了,飞峋。”

说不心动是假的,这一段时间,他如此照顾她、帮助她,而如今又是第一个不顾这男尊女卑伦常表示要对她一心一意,这些足以让她心中接受他。

这一次群菁会之行,听了欧阳老先生的故事,给了她很大的触动。可以想象当初欧阳老先生和“如儿”之间的爱情多么轰烈绵长,但结果呢?还是按照这时代的惯例三妻四妾。

从老先生那件事,更能反衬了如今大虎的真挚感情。

苏涟漪在心中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人家作为“古代人”的大虎都可以为了爱情抗争,不顾周围人的蜚语,她一个现代人却畏畏缩缩,这成何体统?

她从来都是冷静的,成也冷静、败也冷静。

从前只在自己幻想中,苏涟漪能称呼自己名字,如今亲耳听得真切,云飞峋很激动,忍不住抓住涟漪的手,“涟漪,我云飞峋发誓,今后定要好好待你。”

涟漪面上猛然爬上了红,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对方却抓得紧,“恩。”

云飞峋激动万分,“这么说,涟漪你是答应我了?”

“你刚刚说,不喜欢互相猜忌?其实我也是如此。”涟漪答,很讨厌那些没有必要的误会。

“恩,涟漪,你说。”飞峋抓着涟漪的手不肯放开,蹲跪在地上,双眼注视着她,静听她的话。

苏涟漪挣扎了下,没了往日里的沉稳,突然有些害羞起来。“我……只能说给你机会,如今你任务在身,也不方便谈什么儿女私情,若是有朝一日,你任务结束,引我见你父母,若是你父母同意你只娶一妻,我便……从你,可好?”

这是她的极限了。

云飞峋哪里能不同意,此时激动兴奋得恨不得直接穿破房顶飞向苍穹,两只手紧紧握住涟漪的柔荑,“行,谢谢你,涟漪,今天……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高兴得难以自已。

涟漪尴尬,弄得好像她施舍他一般。

“还有,涟漪,你答应我,在这一期间,你不许接受别人。”云飞峋突然道,一双深邃大眼黑漆漆的,有些孩子气。

涟漪点了点头,“恩。”

“太好了!太好了!”飞峋太过激动,一伸手,将身材纤长的苏涟漪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抱在怀中,在地上转着圈。

苏涟漪个子不矮,放在现代不矮,放在古代比很多男子都高,但在健硕的云飞峋怀中,就如同轻盈的羽毛一般。

涟漪被晃得头晕,“大虎……云飞峋,你快放开我,头晕得想吐。”转动得太快了,本来这一日就休息不好,如今更是难受了。

“抱歉,涟漪。”云飞峋赶忙停下,以前在军营中粗鲁惯了,第一次和娇滴滴的女子接触,又因太过兴奋,没了分寸。

“帮我烧些热水,沐浴可好?”涟漪道,眼前金星直冒。

“好,我这就去。”飞峋开开心心地回答,扔下苏涟漪便跑出了屋子,一蹦老高。

涟漪看着那抹充满活力的背影,伸手扶住晕沉沉的头,纳了闷,这身子不是十七岁吗?为何还是觉得比他老了许多,不中用?

跌跌撞撞地回自己房间,仰面躺了下来,平缓还在晕乎的大脑。其实她今日真是不想再沐浴了,毕竟太累又太晚,至于说沐浴烧水,完全是为了支开大虎……不是,是云飞峋。

……云飞峋……

涟漪闭着眼,唇角忍不住勾起,她曾经猜想过他的名字,三个字,却一个都没猜对。

有趣,一切,好像在梦中一样。

当飞峋烧好了水,进屋来唤涟漪时,发现她已经睡去了。

看着面前带着淡笑沉睡的苏涟漪,云飞峋的眼中柔了又柔,悄悄入内,犹豫着帮她脱了鞋袜,这些事放在从前,他是不会去做的,哪怕明知穿着鞋袜入睡不舒服,但她未接受他的感情前,他一定避嫌。

如今,她接受了他,就是他的妻了,他自然可以赏她的玉足。

他看过后,面色通红,不敢多看,赶忙将薄被取来,为其盖上,而后吹了蜡烛,悄悄退了出去,关了门。

夜幕上,月亮正大、正圆,银色的月光洒下,将云飞峋的心头照得明亮。这是他十九年来最最开心的一天,无比开心!无比雀跃!用任何诗词都无法形容!

晚风吹过,厨房的氤氲水汽随着晚风飘了出来,溢满了小小的庭院。

云飞峋便站在院子当中,已不知何时,这里已成了他的家,他温暖的家。

……

清早,李夫人起床,众多丫鬟们伺候着梳洗,刘妈妈在一旁指挥,手脚灵巧的大丫鬟曾受过苏涟漪的指导,如今就用苏涟漪教的法子为李夫人按顺序涂抹神仙方的系列妆品。

铜镜中,李夫人面颊皮肤紧致,白里透红,脸上有一层淡淡的光泽,是紧致皮肤所独有得光泽。此时就是有人说李夫人三十五岁,也是有人信的。

以往最难的便是擦粉,那粉总是挂在脸上悬浮一层,曾被年轻的桃姨娘嗤笑过,如今这粉也是极为服帖地在皮肤之上,浑然一体。

李夫人心中暗暗惊叹,别说男人们喜欢年轻女人,女人不也是喜欢?如今看见自己年轻的面容,对从前那般苍老也是嗤之以鼻的,何况外人?

有小厮来报,刘妈妈和李夫人告了退,便出了去。

少顷,在丫鬟们为李夫人挑选发饰时,刘妈妈美滋滋地回了来。

李夫人本来心情就很好,见刘妈妈如此,更是愉悦,“可有什么美事?”

刘妈妈一张老脸笑开了花,恨不得将粉都抖下来,“美事,大大的没事,夫人,昨夜苏姑娘的马车在半路坏了,是坐别人的马车才到的家,您猜是谁送苏姑娘回的家?”

李夫人眸子一转,既然刘妈妈乐成这样,那答案只有一个。“难不成,是玉堂?”

刘妈妈连忙点头,“是啊,夫人,正是二少爷,二少爷和苏姑娘终于言归于好了。”

李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昨日的群菁会,她是没带刘妈妈的,因府内后院不省心,她若是连个亲信都不留,实在不放心。所以,刘妈妈自然是没见到群菁会李玉堂与苏涟漪的交流。

李夫人没像刘妈妈那样惊喜,重新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越来越迷恋。“这是个好事啊,涟漪从前就喜欢玉堂,如今她明白事了,玉堂也愿给她个机会,自然算是好事一桩。”说得好像苏涟漪求着嫁给李玉堂似得。

刘妈妈听这话一愣,却没深究,夫人愿怎么说就怎么说罢,“是啊,其实那苏姑娘虽出身贫贱了些,但好歹容貌气质还算不错,加之苏家近一段日子发展得也很好,苏皓休了妻,以后少不得要娶个商贾之女,苏家前途定然很好。苏姑娘聪明,以后陪着少爷一同执掌家业,也算是如虎添翼。”

刘妈妈自然是捡好听的说,但心头猛然想起当日在丰膳楼,苏涟漪笑眯眯地将她逼到走投无路,被迫对其言听计从,后脊梁就是一层冷汗。

苏涟漪深不可测,怕是少爷……降不住!

虽是这么想,却没说。

“这几日我不在府中,府中可有什么大事?”李夫人问。

“回夫人,一切太平,没什么事。”刘妈妈答。

虽听到这样的回答,李夫人还是觉得心头有种别样的不安,一抬头,一双犀利的眼直视刘妈妈。“桃姨娘那里也没事?”

刘妈妈摇头,“没事,奴婢盯得真切。”

李夫人这才缓缓点了点头,“那贱婢本是不可怕的,怕就怕她拉拢了苏涟漪,虽苏涟漪表态不会参与这纷争,但我却有一种预感,她随便一个鬼主意都能帮了那贱婢!”

提到桃姨娘,李夫人恨得牙痒痒,那个贱人,竟然不知廉耻地天天拉着老爷去她那桃花院。

刘妈妈眼中也闪过恨意。

这时,门外有丫鬟来报,老爷急唤周大夫去了桃花院,不知因何事。

李夫人吓了一跳,难不成是老爷的病情复发?

也顾不得恨了,赶忙收拾了东西,带了刘妈妈和丫鬟们匆匆出了院子,直奔桃花院。

桃花院,自然是桃姨娘的院子,其修饰虽不是十分奢华,确也是美轮美奂,粉色轻纱摇曳,正如桃姨娘本人妩媚、妖艳。

“见过夫人。”在桃花院伺候的下人们见到李夫人来,赶忙行了礼,有丫鬟快步跑进了屋,通告李夫人的到来。

李老爷很高兴,“快快有请。”

桃姨娘躺在床上,垂着帘子,胳膊伸出,洁白的锆腕上盖着一层轻纱。周大夫则是坐在床边凳子上,为其诊脉。少顷,收回了手,对一旁丫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周大夫,如何?确定是有孕吗?”李老爷太过激动,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

周大夫也笑着,一拱手,“是啊,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桃姨娘确实有了喜脉。”

李老爷高兴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古人说得没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不正是很好的验证?本以为得了那心疾必死无疑,没想到却被苏涟漪救回,如今不仅身子康健,还有了新的子嗣,能不高兴吗?

李夫人入内,正好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只觉得浑身血液忽地一下冲上了大脑,眼前一黑。刘妈妈不动声色地扶住李夫人。

这反常转瞬即逝,当李夫人再一次睁眼,已是满面喜色,“恭喜老爷,我们李家又可添丁了。”那喜悦之情,好像怀孕的不是桃姨娘,而是她一般。

李老爷也高兴,“是啊,以后,你也要多辛苦了。”对李夫人道。

李夫人点了点头,“都是我们家的事,怎么能说辛苦呢?妾身是应该的。”其实口中,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如果这有身孕的是其他小妾,她就有方法让她们能怀不能生!但却是桃姨娘,她只能是束手无策。

桃姨娘在床帐中,隔着半透明的帐子将李夫人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冷笑。

后来,李夫人自然是到床旁,拉着桃姨娘说一些“知心话”,叮嘱桃姨娘定要保重身子,为老爷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儿子。

而桃姨娘也是亲昵得很,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说自己没什么经验,还要姐姐多帮助。

姐妹两人和乐融融。

牡丹院。

里屋关了门,便开始了打砸声,李夫人咋一入院便面色大变,入了房屋关了门,便开始砸东西,直到砸累了才坐下,刘妈妈赶忙送上茶水让其消气。

李夫人哪能喝下?将那茶碗狠狠甩在桌上,“这段时间我便一直有不好的预感,如今真成了真,那苏涟漪真是个厉害的,随便几句话就能让桃姨娘那个贱人有身孕。”

刘妈妈心中自然也这么想,但却只能安慰李夫人,“夫人,别着急,那桃姨娘虽是有了身子,但这府内有过身子的妾室还少吗?十个月,足够让她一尸两命。”刘妈妈也是个阴狠的,从最开始教翠儿处理苏涟漪的尸首便能看出。

李夫人急坏了,“那桃姨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什么放红花、放水银、放麝香、放绊子绊人,这些那桃姨娘能不知?这些招数,她自己都用过很多次,我还能又什么办法?此时那桃花院定然比堡垒还要坚固。还有,她之前能不知自己有身孕?定然早早知晓,却瞒住所有人,直到让老爷第一个发现,可见其心计。”

刘妈妈赶忙安慰,“夫人,我们虽做不到,但却有一人,未必做不到。”

李夫人愣了下,“有一人?谁?”虽然问着,大脑中却闪现一个恬淡沉稳的身影。

刘妈妈阴险地笑,“自然是苏涟漪,苏姑娘啊。苏姑娘知道那么多妙方,想来这神不知鬼不觉地拿掉一个妇人肚里的孩子也不是难事,只要苏姑娘出手,还怕那桃姨娘能生下来?”

此时苏涟漪对于李夫人和刘妈妈来说,就如那活神仙,根本没有做不到之事。

李夫人阴沉着脸,狠狠点了点头,“对,还有苏涟漪。”说着,眯了眯眼。

刘妈妈虽然这么劝着,但心中却觉得苏涟漪根本不会帮李夫人害人。

室内一片死寂,李夫人眯着眼,眼中时不时散发狠戾与诡计。

过了好一会,李夫人得意地笑了,“巧玉,来,有些事,我要你去办。”

刘妈妈俯身,李夫人则是压低了声音说了什么,只见刘妈妈的眼中有了犹豫,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但夫人命令如此,她也就只能听了。

“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办好。”刘妈妈道。

李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让苏涟漪尽快入门,而桃姨娘肚里的孩子,也必须要弄掉!

……

苏涟漪病了。

这么一顿折腾,又劳心又劳力,不生病的不是铁人,而是假人。

苏涟漪连铁人都不是,更何况假人?所以,她很荣幸地病了,发起了高烧,心火太旺。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半梦半醒,浑身肌肉疼得厉害,脑子里和灌了铅一般。

有人在喂她水,她的双唇无比干涸,爆了皮。

喂她水的那个人,动作轻松,偶尔擦碰她面颊的手,是极为细腻柔软的。

涟漪迷迷糊糊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睁开眼,果然见到不日就要分娩的初萤,正挺着大肚子气喘吁吁地照顾她。

涟漪心中感动,但除了感动更多的是气愤。这初萤难道就不能照顾一下自己的身子?总是这般任性,她是个成年人,发烧感冒很正常,若是真传染给她,坏了身子,胎儿做了病,难道让她内疚一辈子?

“初……初萤,我生气了!”声音嘶哑,苏涟漪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初萤也不傻,自然是知晓,“你别气,我知道错了,人家是太担心你了嘛,人家……人家……”说着,就要掉下金豆。

涟漪气得差点再次晕过去,虽然手臂生疼,但还是抓了薄被挡在自己的口鼻上,“如果你现在离开,乖乖回去养胎休息,我就不生气,回头……咳咳……回头等我身体好了再去看你。”

初萤赶忙点头,放下手中的糖水碗,“知道了,你别生气,我这就走,你……你不许生气。”说着便急匆匆地站起来要出去。

苏涟漪差点被初萤再一次气晕过去,觉得这黄初萤就是她命里的克星!初萤的出现就是专门针对她的,“慢点,别跑!你……咳咳……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初萤赶忙停了下来,“涟漪你别气,我慢慢就好了。”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慢慢出了去。

苏涟漪真生气吗?确实生气,但心中也是感动的。她能感受到初萤对她真心的好,即便是自己快要临盆,却不顾自己身子跑来照顾她,这一生有个这样的朋友,足矣。

云飞峋见初萤出了去,便端着温热的粥入了来,“涟漪,吃一些粥再吃药吧。”

涟漪因生病本就通红的面颊更是红了,“恩。”

飞峋入内,刚想放下粥碗,但见到苏涟漪病得浑身瘫软,根本无法坐起来自行喝粥,便犹豫了。距离上一次苏涟漪病倒已经几个月,上一次照顾她的是初萤,而这一次,初萤临盆在即,自然无法照料。

何况……

云飞峋有些羞涩又有些激动,何况此时她已经接受他了,两人即便是不小心有些……接触,应该也是可以允许的吧,何况两人是夫妻,当年是拜过堂的。

想到这,他便微微俯身,对苏涟漪道,“我来喂你,可以吗?”

涟漪点头,“恩。”她病得已经半梦半醒了,除了初萤那个孕妇,谁来照顾她都行。

飞峋紧张了下,而后在床沿坐好,将苏涟漪病得柔软的身子微微抬起,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端起碗,这就准备为她喂粥。

苏涟漪紧张死了,这一幕,从前只在电视或电影中见到,这么狗血又煽情的动作有一天竟发生在她身上,不好,她头更晕了。

粥已经温热,被飞峋熬制很久,那米粒都已散开,如粥如糊,云飞峋就这么一勺一勺,将温热的粥喂入了苏涟漪口中。而涟漪靠在他坚如磐石的胸膛前,尴尬又羞涩地,乖乖将粥吃了个干净。

粥已见底,云飞峋将她放下,平躺在床上,自己则是端着粥碗除了去。

鼻尖终于没了浓浓得雄激素味儿,苏涟漪这才敢大大地喘了气,那种奇怪的心情是难以描述的,是抗拒?是期待?

迷迷糊糊,高烧的苏涟漪又睡了过去。

……

当苏涟漪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也许现代人是不理解的,毕竟有扑热息痛、白加黑、感康还有诸多特效药,针剂方面,一针先锋一号可以让高烧病人躺着进来,站着出去。

但古代,可没有这么多好药,靠得是汤药,发汗和自身的恢复。

一个感冒发烧,若是碰上身子弱的病人,病上个一个多月,那是常有的事,经常有高烧因不能迅速降温治愈转成肺炎的。

不过还好,苏涟漪两次高烧都成功挺过来了,这一次仅仅用了三天。

房间的小隔断里,浴桶中装满了温水,涟漪坐在浴桶里,将这三天流的臭汗洗了干净,如同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沐浴水中滴了精油,是涟漪和飞峋用那专门的蒸馏机器蒸馏出的东西。

将花瓣洗净后用蒸馏,会分离出三种物质水、油和花瓣残料。这些对于现代人来说丝毫不陌生,但对古代人来说却是创举。水,便是纯露;油,便是精油;将最后花瓣的残料晒干打磨成分,可做美白用的面膜。整个花瓣,丝毫不浪费,而这些也都被加入到神仙方中。

神仙方已准备在即,就等苏涟漪身体恢复好后正式上市。

洗好后,擦干了身子,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服,出了门。

当初在军营中威风凛凛的小将云飞峋,如今成了苏家的伙头兵,正在厨房中手忙脚乱做着饭菜,涟漪看着那抹修长的身影忙碌,想到这三日殷勤的照顾,更是对面前男子心仪许多。

到了厨房帮忙做菜,两人吃过后,还分出一些送去给初萤。

初萤快分娩了,这几日孙家阿婆,也就是孙大海的母亲日日来照料,此时正扶着初萤走着。

涟漪提着食篮入内,“休息休息吧,来吃饭,今日来尝尝大虎的手艺。”对外,她还是称呼大虎,但在家中,却被要求称呼其本名云飞峋。

初萤这辈子也没这么累过,赶忙坐了下,开始喝热水,准备吃饭,补充能量。

涟漪却被孙阿婆拉倒了一旁。

“阿婆,可有事?”涟漪问。

孙家阿婆犹豫了下,最后嗨了一声,“涟漪姑娘啊,你这也是未生产的,这些话想来你也不懂,但黄氏她……”孙阿婆有些犹豫。

涟漪赶忙道,“阿婆有什么都说吧,虽然涟漪并未养过孩子,但看过医书,女人生产,我也是懂的。”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正美滋滋品菜的初萤,眼中有了担忧。

其实,她也一直担忧一件事,却……

孙家阿婆又叹了口气,“涟漪姑娘您也看见了,黄氏她身子太小,胯骨窄,而孩子又大,怕是……生不下来。”

果然,和苏涟漪担忧的相同。

涟漪一时间不知回答什么。像初萤这样的情况,放在现代,毫无疑问,一定是剖腹产,自然顺产根本生不出!但在古代,哪有剖腹产一说?

她是脑科医生,上过脑科手术,却没上过妇产科手术,虽然道理她都是懂的,但毕竟丝毫无经验,若是这么莽撞地施行手术,也是……凶多吉少。

何况,这里卫生条件这么差,动手术,那便是将头放在铡刀旁一般危险,手术是否成功不说,感染!发炎!坏血症!这些,都是致命的!

孙家阿婆毕竟是过来人,年轻时还当过产婆,自然也是能看出。

涟漪看着初萤,想到她的一颦一笑,想到她眨着无辜大眼问她各种问题,想到她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去照顾高烧的自己,想到她被骂后三步一回头地看她、担心她。

鼻子一酸,眼眶中瞬间便溢满了泪。

这是孙家阿婆第一次看见苏涟漪哭,在他们的眼中,苏涟漪就如同万能的观世音一般,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倒她,却没想到,黄氏的事,却能让苏涟漪落泪。

涟漪掏出帕子,迅速将眼泪擦掉,不想被初萤发现分毫,而后强打笑容,“没办法,所以这几日就麻烦阿婆了,多带她走动,锻炼她的体力,明日我从县城回来,给她割一些牛肉,未来一段时间就让她吃牛肉增强体质罢。”

为什么初萤要是古代人,若是她生在现代,该多好。

孙家阿婆也是红了眼圈,女人生孩子从来都是和阎王抢命,她从前做过接生婆,眼睁睁地看着几个时辰前还好好的女人,几个时辰后就一尸两命。

这黄氏也是个好人,那一阵子天天教她孙子锦儿学习,锦儿回家后也是一口一个涟漪姐,一口一个初萤姐,谁能想到,却是这样的命运?

涟漪伸手握住孙阿婆的手,“阿婆,这几天就要辛苦您老了。”

孙阿婆赶忙道,“涟漪姑娘您这可就折煞老身了,若是没有你,哪有我们孙家?我们孙家能挺过那么大的难关,都靠了涟漪姑娘。”

涟漪无奈地笑着,“大家都是乡亲,帮忙是应该的,初萤就麻烦阿婆了,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就让人去找我,我要么在妆品厂,要么在酒厂,要么就在酒铺,只有这些地方。”

“哎,好,涟漪姑娘你放心把,老身就是用尽全身解数,也要保下黄氏的。”孙阿婆道。

涟漪点了点头,“谢谢了。”说完,便到初萤身边。“好吃吗?”

初萤一撅嘴,“涟漪想听虚假还是假话?”

涟漪无奈笑笑,“虚话和假话有什么区别?”

初萤狡黠一笑,而后垮了小脸,“难吃死了,我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真的,不信你尝尝。”

涟漪拿起筷子吃了一吃,有些不解,“味道还好啊,虽不算好吃,不过也不难吃。”

涟漪嘻嘻一笑,“和涟漪你的手艺比,就难吃死了,没办法,谁让你把我的嘴喂叼了。”其实,她是在故意奉承苏涟漪呢。

涟漪岂会不知?脸上笑着,心中却哭着,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笑容收敛,换了认真。“初萤,女人生孩子是件大事,你千万不能任性,阿婆说什么你便听什么,记住,万万不能任性!”

涟漪越想越害怕,怕初萤耍小孩子性子,她不敢想象这世上没有初萤!不得不说,这孤独的异世,是这些亲人、朋友给了她温暖,一个,她都不像失去!

初萤又撅了嘴,一双大眼晶晶亮。“哼,涟漪,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可不是任性,我是在需要认真的时候比谁都认真,需要任性的时候比谁都任性。”

涟漪苦笑,“知道了,这些饭,能吃得下吗?若是吃不下我就带回去,这就给你做新的,我给你做。”

“不用,不用,涟漪也大病初愈,这些,我就勉强吃了吧,不然大虎会哭鼻子。”初萤嘻嘻笑着。

“……”涟漪无可奈何地摇头,会哭鼻子的只有你黄初萤吧。“那你先吃着,回头我来取碗,最近孙阿婆来陪你,神仙方即将上市,我病了三天耽搁了不少工作,得抓紧时间去做。”

初萤赶忙招手,“知道啦,知道啦,快去吧,嘻嘻。”

涟漪看着笑眯眯的初萤,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和孙阿婆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初萤家。

……

苏皓的身子已经痊愈,如今的苏皓已不是当年的苏皓,他有从前的勤奋和努力,更是学会了钱汇圆滑的周转手段,时常也听苏涟漪讲解一些经商的常识。

因为战乱,涟漪便与苏皓协商,不再拓广苏家酒的市场,只维持现有市场,在此基础上,加大苏家药酒的宣传和销售,并计划除了已有药酒种类,再研发其他种类的药酒。

苏皓进步很快,又因不受任何干扰,一心扑在经商上,所以更是进步飞速。苏家酒铺和苏家酒厂的两名管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有两人在,苏皓就如虎添翼一般,将酒厂生意打理得更上一层楼。

没了酒厂的牵绊,苏涟漪就可专心在神仙方的妆品上。

她走访了岳望县诸多珍玩店及木匠铺,定制了专属的木箱和容器,双方签订了协议,同样的容器不可卖给外家,否则需进行大额赔偿。

苏涟漪很欣慰,这一点,古人比现代人做得要好上许多。古人最重情义、最在乎口碑,即便是没有这协议,想来这些掌柜也不会轻易将同种容器卖给外人。

容器解决了,苏涟漪又重新回到妆品厂验收妆品。有赵氏的把关,这些妆品百分百合格,无丝毫差错。

精致的容器包装盒运到时,在妆品厂做工的女子们都惊讶得爱不释手,因这些瓶子罐子实在是精美别致,都暗暗惊叹涟漪小姐的眼光。

接下来便是装瓶,将不同种类的妆品装入容器中,那容器是量身定做的,烧制过程中便将妆品名称烧制在了瓶身上,木箱内有格子,格子上铺着的是精美的红色丝绸,红绸白瓶,颜色鲜艳,让女子看着便喜爱。

当一切都完成后,涟漪将第一批五百箱产品一一检查,这一检查,就是整整一天。

夜晚来临,在妆品厂小院,涟漪叫人炒了菜,布了酒,妆品厂的女子们都来聚餐,从来聚会吃酒都是男人们做的事,女人永远是守在家中,而如今,借了涟漪小姐的光,这些女人们也做了一回男人的事,很是兴奋。

敬酒、猜酒拳,比男人还疯狂,让苏涟漪看傻了眼,却心中由衷的高兴。

女人从来不比男人低上一等,女人也得有事业、交际、地位,她坚信。

……

第一箱妆品,是要卖给李夫人的,这是之前的承诺,而同样,李夫人就是活招牌、活广告,因李夫人皮肤的改变,岳望县、乃至周边所有名门贵妇们,都眼巴巴地盯着苏涟漪、盯着神仙方。

这一日,涟漪带着第一箱妆品到了李府、牡丹院。

前厅中,涟漪坐着品着茶,等候着,心中却有些纳闷,平日里她来了便能见到李夫人,今日李夫人却称有事在身让她在厅中等候。

她哪知道,李夫人是真的“有事”,有一个“要紧事”。

但李夫人也算是心细,叫了几名能说会道的小丫鬟陪着涟漪,站在一旁,净捡好听的说,这等待的时间,涟漪也不算觉得太寂寞。

直等了半个时辰,涟漪也有些坐累了,刚想告辞,就见李夫人带着刘妈妈从外出来。“涟漪啊,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

“哪里,夫人您要掌管这么个大家族,自然是忙的。”涟漪赶忙站起来,微笑道。

李夫人的笑容满是慈爱,当看到苏涟漪手边的冷茶时,突然有了一丝恼怒,对着一旁的丫鬟就呵斥。“我让你们好好招呼涟漪姑娘,你们就拿这冷茶招呼?”

一旁的小丫鬟赶忙跪了下,“夫人息怒,刚刚是和苏小姐聊得太投缘了,才忘了换茶。”

涟漪也吓了一跳,“夫人别责怪她们了,是我不让她们换的,我不口渴。”心中却道,这大家族规矩就是多。

李夫人这才缓了下来,入了座,和涟漪拉起了家常,丫鬟们将冷茶端了下去,换上了热茶,而涟漪陪李夫人说了半天,也口渴了,便喝了。

正说着,从外进来一人,那人身材挺拔颀长,一身白衣容貌俊美,不是别人,正是李玉堂,他是被李夫人硬唤回来的,当看到苏涟漪时,也是吓了一跳。

“玉堂你回来的正好,快来坐下,看看涟漪给我送的东西。”李夫人道。

李玉堂不解,明明是母亲唤他回来,怎么这就成了他“碰巧”回来?

对面,苏涟漪笑意盈盈地坐着,端着茶碗,慢慢品着茶。此时两人已不再是敌人,而是朋友,涟漪对李玉堂的印象也算是好的,毕竟连帮了她两次,也许,从前是本尊将李玉堂逼急了,才把一个好好的公子逼成变态恶魔吧。

李玉堂本来被急唤回来,心里很烦躁的,但当看到苏涟漪,烦躁的心却奇迹的平复了下来,对着苏涟漪微微一笑,声朗淡淡。“苏小姐,又见面了。”

涟漪也是淡淡一笑,“上一次,真谢谢李公子了,第二日我本应去感谢,但我却病了,所以无法上门感谢。”

李玉堂一惊,没想到这个回答,一双狭长的眸睁大了几许。“病了?严重吗?”

涟漪摇了摇头,“让您担心了,就是那一日劳累了,躺了几日,就恢复了。”没想到对方这么惊讶,心中有些后悔那些话了,不过却不知如何掩盖。因为按照礼节,前一日人家帮忙送她,第二日是应上门答谢的,即便是不上门,也要修书一封。

问题是,当时她病的天天和周公下棋,哪有力气修书?

所以,还是解释下,省的人家以为她没有礼貌,不懂事。

李夫人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满意一笑,又看向一旁的刘妈妈,刘妈妈也是对李夫人意味深长地一笑。

李夫人道,“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帮个忙是应该的,涟漪就不用谢他了。”转头对李玉堂道,“记得之前我和你说的神仙方吗?这便是,涟漪准备将神仙方出售了。”

李玉堂很好奇,走了过去,看了那桌上放着的盒子,精美绝伦。又将盒子打开,鲜红的丝绸下衬着的如同白玉般精致的小瓶,“不说这神仙方,光这卖相便是极大的成功。”不由得感慨。

涟漪有些不知如何应对这直白地夸奖,只能喝茶掩盖,只觉得李夫人这茶,特别香,让她忍不住一喝再喝,好像比之前上的茶还要香。

“玉堂啊,涟漪这神仙方上市,你也要多多帮助,周边城镇你都熟。”李夫人道。

李玉堂赶忙回答,“这是自然,母亲放心。”

李夫人又对苏涟漪道,“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玉堂便是,他从小就跟着老爷,经商方面,还是略有小成的。”

涟漪赶忙答,“劳夫人操心了,也谢谢李公子了。”她可不推脱,若是以后碰见难题,打算直接丢给李玉堂。

李玉堂心中很雀跃,因为苏涟漪要“求着他办事”。

回到了座位上,端起了茶,还没喝,却闻到了一股不同于一般茶品的香味,这味道……

李玉堂大惊失色,再看向苏涟漪,正淡然地品尝。

糟,这茶,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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