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德塔拉规规矩矩的站好,眼睛撇着窗外,浑身哆嗦着。他不擅长计算时间,更讨厌被死亡逼迫的感觉。
然而图拉真从他叙述完来龙去脉之后就一直皱着眉头坐在床上盯着地板,冷静的像一块石头。即便年龄、体态都相仿,但翁德塔拉依然不知道图拉真脑子里在计算着什么,那个装满哲学法理和统计数据的脑袋对他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什么权谋斗争王位俸禄之类的狗屁,根本不是翁德塔拉能够想象的,他连帝国有几个大领都不知道!
快他妈的放我回去!
“陛下!”翁德从小在商人家长大,也装模作样学过一点贵族礼仪,但他根本不想回忆那些东西,只是很不礼貌的打断了图拉真的思路:“我必须回去了,您给将军的回话是什么?”
图拉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有人会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不管萨尼加怎么打压他,所有的侍从和女仆都对他毕恭毕敬百依百顺。即便他提出了出格的要求,那些仆人也只是尽可能的苦苦哀求以困住他,当然,这个时候就会有人偷偷把珍妮阿姨叫来收拾自己。
他想发火,但是很快他意识到,他不能对这个畏畏缩缩却又有点歇斯底里的漠精灵做任何事——诺瓦不在身边,图拉真就是个只有脑子没有身体的残废。
“我需要想!咳咳……”图拉真肩头起伏着,遏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让情绪缓和下来:“将军的忠诚让我很感动,但是这件事没有他想的那么好操作。我需要先找机会接触内务部,然后才能分批召见十二白剑!而且我必须在一天之内全部召见除拉米迪亚和皇室之外的九个人,他们在九个不同的部门,我需要设计不同的理由!”
翁德塔拉满脑子都是那些飘飘荡荡的白色影子和那扇看得见摸不到的门,他没法跟着图拉真的思路思考,只能尽可能的低声冷静的礼貌回复:“您说的这些我听不懂……我只是个传话的,您就告诉我需要我跟将军说什么不可以吗?”
“我……”图拉真急的双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跟这个不学无术的下城区平民沟通了。
诺瓦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不在!!!
在屋里乱转了两圈,图拉真终于精疲力尽了。他一屁股坐到床上,丝绸参金线的睡衣揉的全是褶皱。
“这么说吧!”图拉真终于妥协了:“我被摄政王软禁了,我没有办法立刻让书记处开会,我没有办法你懂吗?我接触不到他们!”
翁德塔拉怔怔的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您做不到,我懂了。我去告诉将军您做不了,再见陛下。”
说着翁德一条腿已经搭在窗台上了。
图拉真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给我站住!卡德在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您到底是什么意思?”翁德骑在窗框上,依旧又冰冷又没有耐性的盯着图拉真。
全都是这样,全都是这样!不耐烦,冷冰冰!虚情假意!
图拉真突然感到一阵酸楚,得知将军救了伊柏林并准备解救自己的喜悦被消去了一半。将军真的是忠诚吗?他也不过是对我有所求而已吧?
既然如此……就用自己最厌恶的方式跟他们说话吧!用萨尼加的方式!
“侠士!”图拉真猛地站起来,下定了决心:“我们来做笔交易吧,既然你可以来到这里,证明您是个高手。帮我救出我的女仆,只要她在,我就可以在一天内召开元老院会议。而你,我会封你贵族称号!还有……”看翁德毫无反应,图拉真又补充一句:“我可以给你封地,甚至一座城!我会让你的名字被长蛇沙漠中每一个人都牢记在心!”
高手个屁,要不是有密道,凭翁德进的来才有鬼!
然而图拉真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让翁德愣住了,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满的不可思议之情……
“你是说……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家?用银指的方式,我也能光明正大的称为城主,然后回家?跟家人拥抱?”
图拉真简直莫名其妙,但是对方的神情让他不敢怠慢:“是的,我是皇储!我能做到!可是你不做,我就什么也做不了。但我可以保证你和你的同伴一定会被摄政王杀死!”
“好吧……你的女仆怎么了?”
“她被禁卫军抓起来了,我听说有个宫廷法师要撬开她的脑壳,我希望你还能赶得上!”
“臣卜木曹……”
而此时在地道里,薇-艾米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掌,任凭金发被黏黏的冷汗粘在额头上。
欧格尼被士兵用剑指着,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蹲在薇-艾米旁边看她有什么新奇玩意。而薇-艾米已经盯着手掌发了半天呆了:“你到底在看什么?”
“时间……”薇-艾米头也不抬,缩着瞳孔继续盯着:“水的燃蚀系属是最稳定的,只要基本魔通量不超过每秒1400苟,它的燃蚀系属就是6,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改变这个常量。这也是为什么炼金药品现在依然主要使用水溶液的原因。所以我的汗水完成一次麦克维德燃蚀循环所消耗的时间就一定是12分钟……”
欧格尼嘴巴张着,听着薇-艾米絮叨,却只能发出“对……是……好……”的附和:“是……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就只有一个问题不懂:水为什么会燃烧?水不是灭火的吗?”
“燃蚀不是燃烧!”薇-艾米没好气的说:“这是炼金术的基础名词……读点书会死啊……”说着艾米翻过身去躲开了欧格尼。
科玛留斯警觉的四处看着,发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简萨拉正在死死地盯着勒旺的腰带,腰囊鼓囊囊的,正露出玻璃瓶子的形状。科玛留斯深吸了一口气,故意高声问薇-艾米:“所以,艾米小姐。翁德去了多久了?”
“1小时42分钟……”薇-艾米哭丧着脸:“他现在最好往回走了……不然……”
勒旺悠闲地在地道里踱着步,哼着小曲,突然扔出这么一句:
“流银厅可是很大的哦~”
是的,流银厅真是太大了!
而且翁德现在还没往回走,他反而在建筑里越陷越深。
事情真是越堆越多,他已经快疯掉了,可是不做又能怎么办?难道真的跑回去说自己救不了皇储的亲随所以皇储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赶紧把解药给我!
勒旺那老混蛋不直接摔了解药才怪!
更何况……妈的……他看到了那个女仆在哪!图拉真给他指示的路加上勒旺给他的地图,让他并不费力的就发现了那个鹰钩鼻子法师和嗷嗷喊叫的胖女仆。
可是事情大条了,他太自信了。
“这个胖女人没用了,杀掉吧。”鹰钩鼻子法师扔下这句话就走了。卫兵们点了点头,就招呼人准备绳索。
于是在翁德准备看准机会从墙角闪过去的时候,他踢倒了花瓶。
翁德并不知道,御精灵贵族有个很奇怪的喜好,就是在宅子的盆景附近摆放各式各样的动物模型。就连花园里也放着各种生物的雕塑。除了能造就一个颇具生趣的微型景观之外,这些易碎的模型也经常绊倒那些梁上君子。大盆的盆景经常被摆在墙角等不会造成障碍的地方,这些地方也是盗贼藏身的好去处。于是翁德塔拉这样缺乏经验的贼,就经常因为藏在盆栽后面而不小心踩到那些装饰品,弄出足以要了他们性命的响声。
卫兵们立刻被响声吸引过来,翁德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简直就像一直被惊扰而歇斯底里的猫,连撕带扯了一阵之后他终于在卫兵赶过来之前爬上了柱子。流银厅的石柱上象牙石制成的兽头凸起救了翁德的命,他在柱子顶端抱住了房梁,接着飞快的缩在吊灯上面。
“你看到人了吗?”
“没有,但是花瓶碎了,应该是有人!”
“有脚印吗?”
“没发现!”
翁德趴在吊灯上,暗自庆幸自己从壁炉出来却留了心眼没有踩到炉灰。
“叫迅鹰师!检查窗户和走廊,暂时封闭这一层!”
该死的,如果是一般的贵族家里,仆人搜了一遍也就认为是猫而已,接着就各干各的了!
“把灯点亮!”卫兵喊了一句。
翁德吓得立刻在房梁上挪动起来。在他堪堪移动到下一个藏身处的时候,吊顶就被仆人们用锁链降下来,点上烛火。
然而就这么一个小插曲,也就几分钟的空档。翁德刚打算放弃什么营救计划撤回地道,他却猛然听到一声大吼:
“我才不要死掉,我家皇储还需要我!”
接着他看到一个胖大的身影嚎叫着挣脱开身边的卫兵,如同下城区的泼妇一般连抓带捶的在卫兵脸上招呼,大胖腿还往卫兵小腿上乱踢。卫兵真没见过这个阵势,一下没遮拦住,被打了个满脸爪印,头盔都被那胖女人一巴掌掀翻了。
眼看堂堂帝国士兵被个泼妇打了个措手不及,其余搜索翁德的卫兵也急忙赶过来帮忙。他们从走廊另一侧猛跑过来,长矛尖眼看就要把诺瓦刺成刺猬了。
翁德却猛地从房梁上跳下来,正落在一尊两人高的雕塑肩膀上。这雕塑是个衣冠不整(穿古代布袍)的老头,正举着权杖不知道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然而这雕塑是中空铸造的,翁德落在它身上的冲力已经让它开始摇晃。而翁德直接开始捏住那老头的脖子前后扭动身体时,整个雕塑都失去了平衡。卫兵们很快注意到了翁德,但他们更快注意到了老头慷慨激昂的脑袋正在朝自己砸过来。
随着一声巨响,雕像直接砸在地板上碎成了四五块,而士兵们四散着后退。翁德灵活的在雕塑跌倒之前跳了下来,刚落地就毫不迟疑的向胖女仆跑去。之前被打飞头盔的士兵刚爬起来,就被翁德顺势一脚踹倒。女仆也被雕像倒下的巨响吓呆了,翁德直接拉起女仆就想跑,但是差点没拉动。
“你谁啊!”女仆终于反应过来,在卫兵们看是尝试翻过雕塑残骸的时候跑起来。
“皇储派我来救你!”翁德头也不回的凭着记忆往壁炉那边跑。
“皇储!皇储还想着我?”诺瓦一脸幸福的红晕,然而翁德塔拉没有心思管她。
卫兵们怒吼着赶了上来,眼看着两个人在路口拐了一个弯。他们加速跟了上去,然而等士兵们冲过了那个路口,却发现两个人毫无痕迹的消失了。
“哪去了!”
士兵们大吼着四处搜索,窗外也掠过猎鹰的身影,接到警报的其他部队立刻封锁了上下三个楼层。在高级官员知道事态之前发生之前,地毯式搜查已经在整个流银厅展开了。
然而没人知道那个壁炉后面有什么。士兵们也把脑袋伸到壁炉里往烟囱里看,但依旧一无所获——那个烟囱很窄,而且顶端有金属隔栏,人是不可能从那里进来的。
窗外的天空已经不再是一片漆黑,在建筑遮挡的地平线上,微弱的光已经开始擦破天边。大钟楼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在发生什么,他们只是按部就班的敲响了晨钟。浑厚的钟声在深灰色的天空下回荡,宣示着时间的权柄——不论还有多少遗憾和不甘,新的一天都将开始,他不会给任何一个人多赏赐哪怕一秒钟。
“3小时40分钟……”薇-艾米带着哭腔说着,她的手心已经开始筛糠似的颤抖:“翁德……”
科玛留斯再次看了一眼简萨拉,对方急促的呼吸着,眼睛在勒旺腰间和科玛留斯脸上来回切换。
不能等了!
歌女拉着科玛留斯的袖子,噙着泪摇了摇头。科玛留斯拍了拍她的手,微笑了一下。然而在歌女没来得及说其他话的时候,科玛留斯猛地跳起来一把扯开袖子露出手臂上丑陋的缝合疤,死死捏着拳头狠狠一用力,那些看起来就很不牢靠的缝合痕迹在缩紧的肌肉挤压下几乎发出了一声令人作呕的撕裂声,啪的一下爆出一大股鲜血。勒旺正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到一股腥稠的红色液直奔自己的脸飞溅过来!
“我他妈……啊!去你妈的!”勒旺连忙试图将脸上的血甩下去,科玛留斯紧跟着又把胳膊向后摔,两个士兵本能的躲了一下。简萨拉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眼睛直直的盯着目标如同猎豹一般猛扑向勒旺。两个士兵正要赶上来,欧格尼拦腰抱住一个,歌女和薇-艾米急忙联手撕扯住另一个,几个人打成一团。
“简萨拉!上啊!”欧格尼和科玛留斯喊着。勒旺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老练的一剑挥出,却砍了个空。简萨拉漂亮的一拧腰从他腋下穿了过去,错身而过的一刹那,他的手指准确的一把夺过勒旺腰间的腰囊,接着不顾身后的一切飞也似的向黑漆漆的走廊冲去。
“去救翁德啊!”薇-艾米喊着。
勒旺擎着剑在后面追简萨拉,这边的士兵终究不是两个女孩能挡住的,他们推开了歌女也追了上去。欧格尼撕扯着一个卫兵,不让他拔剑。歌女跪下来撕开裙子包扎科玛留斯喷着血的手臂,那些血几乎是随着心跳一股一股的往外迸溅!
“去帮欧格尼他们!”科玛留斯不顾自己在喷血,对着薇-艾米大吼一声:“我们不能再扔下任何一个人!”
薇-艾米噙着泪水用力点了点头,她冲了上去。
“欧格尼闪开!”
薇-艾米对着扔在地上的提灯用尽全力一挥手,提灯里的火从灯头上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扩大成一个火球,流星一般朝扭打在一起的欧格尼和士兵袭来。欧格尼就地一个翻滚,正将那卫兵暴露在火球面前。呼喇一声,火球撞在士兵身上碎成了一片明晃晃的火浪。那士兵立刻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啊!我的脸!好烫!”
欧格尼爬起来捡起那士兵的头盔狠狠砸在他头上,士兵昏了过去。薇-艾米拉着欧格尼站起来,两个顾不上说话,急忙向前赶过去。
黑漆漆的走廊似乎没有尽头,只有全面不断传来勒旺的咒骂声和脚步声还证明着这个空间是真实的。勒旺和另一个士兵就在前面,欧格尼已经看到了他们时明时暗的身影。欧格尼猛地加速接着跳起来,孤注一掷的扑向落在后面的士兵,死死抓住那士兵的腰带把他扑倒了。而勒旺举着剑,盯着前面跑着简萨拉瞄准,准备一剑掷出去刺穿简萨拉的后心。
来不及想、来不及准备!薇-艾米从来不擅长快速施法,但她知道她必须做!
手在脑子没有指挥的情况下,简化符文、构筑通路、吸收魔能场、引导空气汇聚在掌心然后在临界点恰当好处的爆开,一切几乎在一个瞬间完成!
砰的一声巨响,勒旺感到整个人如同被奔跑的烈马撞了一下,整个人几乎飞了起来,接着重重的扑倒在地,再也挣扎不起。
而他背后不远处,薇-艾米还咬着苍白的嘴唇,喘着粗气保持着施法的姿势。
“3小时51分钟!!!”薇-艾米用尽全力在回廊里喊道,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了。
简萨拉没有停下,他还在奔跑,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嘴角在情不自禁的上扬。他仿佛回到了战场,他还年轻的时候、还有热血的时候,在战友的掩护下毫无顾忌的冲锋。却跟报国杀敌和建功立业毫无关系。
还有战友在等他!
终于,翁德塔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呼呼带喘的胖女人。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翁德塔拉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脚下一刻不停。简萨拉大叫一声“接着!”,甩手将药瓶子向翁德扔了过去。
翁德急忙扑上去稳稳接住瓶子,拧开盖子迫不及待的往喉咙里灌。
“太好了……赶上了……”
薇-艾米长出一口气,一阵脱力,顺势坐在地上。欧格尼也放开了士兵,那士兵急忙拉扯勒旺站起来。随后回廊后面传来一阵骚动,勒旺留在地面上的几个士兵见下面不对劲,也下到密道里,将科玛留斯和歌女押了起来。他们不由分说,上来就将薇-艾米和欧格尼按住。
欧格尼趴在地上,双手被反绑着,却咧着嘴笑了:“没关系……翁德塔拉没死就行!”
“我被发现了,但是皇储说……咳咳……这个女仆有办法帮你们完成任务!”翁德瘫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
“上边乱了,我们任务完成了,带着女仆先走!”勒旺冷笑了一声,招呼人把一脸迷茫的诺瓦带走。
士兵们向简萨拉逼过来,简萨拉并没有准备反抗,他瞧着翁德:“怎么样,没事吧?”
翁德摇了摇头:“我觉得……还是有点……胃里火烧一样……还是不舒服……”
简萨拉一皱眉:“是不是药效还没生效?”
“我觉得……不像……咳咳……”翁德脸扭曲了一下,接着捂着肚子干呕起来:“不对……好难受……”
简萨拉瞳孔骤然抽动了一下,他一把甩开靠近的士兵怒吼一声:“勒旺!你搞什么!”
勒旺从士兵手里结果手绢擦着脸上的血,冷笑道:“翁德塔拉勾引将军的女儿,你说将军还能让他活着吗?”
“你骗我们!”欧格尼挣扎起来,但是已经晚了,他们已经被捆起来:“那不是解药!你个老混蛋!老王八蛋!”
勒旺笑嘻嘻的一脚踢在欧格尼脸上,逼他闭了嘴:“没错,我根本没有给他带解药!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让他回去。你们应该知道贵族的女儿跟平民来往是多么丢人的丑闻,你们不能怪我们,一开始计划这么干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想到有这一天!现在,皇储已经下了计划准备联络十二白剑,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准备上法庭指认摄政王!算是你们老鼠一般恶心的人生里还能发挥点人的价值!”
士兵们朝简萨拉压了上去,简萨拉大吼一声抬手就是一拳,接着跟士兵们撒打起来。他尽可能的挡住那些士兵不让他们接触翁德,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但是……就如同在雪原上徒劳的阻止那场屠杀……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却必须去做点什么!
翁德塔拉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觉得天旋地转。仿佛疼痛已经不重要了,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他用尽一切努力,还是这样的结局,他每次的苟延残喘仿佛都只为了迎接下一次的生死恐惧。刚刚燃起的希望——回家、获得封地、被父亲看得起、跟母亲拥抱、快乐的生活在家乡、从此偿还了过去债……一切已经唾手可得,因为这一次他做的很好!
但是他还是要死了。
不能思考了,脑子断线了,颅骨里只剩下白茫茫一片了。简萨拉跟士兵们厮打,同伴们放声痛哭,他都意识不到了。翁德塔拉扶着墙壁站起来,反身向迷宫的方向走去。没人能过来拦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拦住他。
我想死在黑暗里,让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到我。我想让这个世界遗忘我,就好像我从来没有来过。
他一步一步挨到双岔路口,背后的打斗声渐渐消失了。翁德费力的瘫坐在地上,感觉疼痛在侵蚀他的神经,他的每个关节都在呻吟、每一个内脏都在燃烧,他的生命在一丝一丝的溜走。
岔路口,只有两条路,一条向上去流银厅,一条向下去空荡荡的迷宫。房间的中间只有一堵结结实实的墙,并没有什么青铜大门和白色的女人。
“所以那只是我的幻觉……”翁德塔拉小声嘀咕着,血丝从嘴角流出来:“啊……没准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这个世界都是幻觉……我根本就没有存在过……那该多好……”
他笑了,他终于明白了文菲尔念叨的那些神学哲学什么的,真理到底是什么——都是屁而已!
黑暗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能感受到的东西越来越少,而他却还在满意的絮叨着:
“都是屁……我看到的都是屁……骗子……”
翁德塔拉感到的最后一丝外界的信息,是他耳畔一阵微弱的风,在空屋中悠悠荡荡回响:
“你看到了,是吗?”
砖石的墙壁上,青铜的蔷薇大门赫然浮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