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帆吧,扬帆吧。
魔鬼就站在我身旁,接舷战的刀子熠熠生辉。
扬帆吧!
齐射后的硝烟宛如水面上的波纹。
杨帆吧,升帆吧。
我吹哨命令:操帆停泊,亲自打开宝箱吧!
扬帆吧!
降下敌人的长旒,看着金子流成河。
没有比这种命运更美好的东西。
直至长眠于波涛与霞光!【1】
舱外的传来的歌声粗犷奔放,伴随着有力的节奏,帆与缆索全部绷到极致,船体破开海浪,更迅速的驶入一望无际的大海。
温琳正侧首看着窗外的海浪,随着众人的调子轻轻哼唱。
与其他人热烈的腔调不同,温琳的嗓音透着浓烈的悲情意味。
“温琳阁下,你还没告诉过我,你为什么会在海上流亡?”
凝视着温琳眼底似乎正在泛滥的水光,维希娅轻柔的开口。
斑斓浓郁的夜色在眸底沉淀,温琳似有所感的转过头,“被逼无奈,”
刚穿到这个世界,是教廷无孔不入的盘查追杀,虽然始终都没有暴露,但在防不胜防的骚扰下,温琳干脆的带着埃尔博他们游荡海上。
“被逼无奈?是因为你的身份,”
维希娅慢慢默念了一遍,眸子既迷人又危险。
惊诧,瞬间。
原本随意的姿态刹那间绷起,温琳定定的看着维希娅,海涛声在黑夜中撞击出危险的温度,
“我的身份?”
唇角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维希娅的视线越过温琳的肩,投向远处不安分的夜晚,她的声音意外的低缓温柔,
“萨瑟兰家族,守卫戈兰的北境长城,效忠王室的利刃,”
呼吸在维希娅的言语间停滞了,温琳定了定神,不动声色的握紧了身侧的长刀,
“陛下看到了桌上的画像?”
除了那副画,温琳暂时想不到其他破绽之处。
笑,一如静静流淌在海面的清冷月色,维希娅走到了温琳身前,伸手托住了温琳的脸颊,
“不,温琳,你与你的母亲长的如此相似,从第一次见你,我便有所怀疑,而你逐渐向我展露的一切,让我愈发肯定了我的猜测,”
温琳觉得不安,一个一个的疑问涌上她的心头,她的思绪飘散开,猜测着维希娅此时点破的目的。
“陛下为什么会选择在此刻挑明?不怕再无机会回到陆地吗?”
温琳的目光出奇的平静,维希娅在她眼里寻不到一丝波动,但十足的戒备姿态却展露无遗。
这是在自由号上,在只有彼此的房间里,如果温琳要做些什么,维希娅根本无力反抗。
眉目微垂,维希娅掩去无声无息在眼底翻滚的怅然与失落,
“温琳阁下,这里只有你和我,难道这都不足以让你坦诚相对,我不是亨利八世,也不会成为他,”
低哑的嗓音交织着惑人的情态,维希娅的手缓缓圈住了温琳,缓慢的缠紧,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与舱板间,
“温琳阁下,我在此时挑明,你可示为我追求你的一种手段,”
温柔婉转的腔调,隐去了惯常的威严强硬,耐心细腻的神情,魅惑多情。
缓缓的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温琳清晰的感受着肋骨下的心脏在维希娅迫近的注视中变得惴惴不安,她艰涩道,
“陛下,萨瑟兰家族背负着叛国罪,”
一声低低的叹息,伴随着维希娅眉间闪过的浅浅的纵容,
“温琳,你最初接近我的目的不正是因为萨瑟兰吗?我会将萨瑟兰应得的荣耀都还给你,”
沉默,眼神闪了闪,欣喜与沉重一同朝着温琳袭来。
欣喜的是维希娅对带萨瑟兰的态度,沉重的是一国君主的爱意。
即使这份爱意有可能是纯粹的,是没有任何算计与利用的,依旧沉重的让人难以背负。
执意从维希娅的禁锢中挣扎出,温琳退后几步,单膝跪下,垂首,
“维希娅陛下,萨瑟兰将会是守卫您的坚固长城,”
温琳再一次退回了君臣的界线里。
狭长明亮的蓝瞳注视着温琳白皙的后脖颈,里头滚动着不知名的汹涌情愫,维希娅眯起眼,所有的情绪在这几息的注视见如浓雾骤散,找不到一丁点存在过的痕迹,
她走上前,将温琳拉起,随后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温琳愣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追出去将人重新拉回了自己的卧室里。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温琳找出了自己在海上时收集的各类书籍,尽数堆在桌上。
“陛下,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说完这句话,温琳急匆匆的转身走了出去,门被重重关上。
整个过程,她一直垂着眸,不肯看维希娅的眸子,哪怕是一眼。
无声失笑,维希娅缓缓在桌前坐下,随意抽出的一本书翻开,眸色幽沉。
许久,书都没有被翻动过一页。
海风翻卷,混杂着海水特有的咸腥气息,窜入温琳的鼻腔里,她蹲坐在最高的甲板上,仰头看着暗沉的天。
隐约可见几只海鸟贴着海面飞行,空气中的水汽似乎也越来越重了。
温琳在甲板上坐了一整晚,第二天早晨,太阳破出海面,金色的阳光从天际铺张的洒下,远处是模糊的海岸线与巍峨的岩石。
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一处离“船骸”不远的狭窄航道附近。
这里由岩礁、岛屿、海湾、狭窄航道组成了一一座座让人眼花缭乱的迷宫。
小心翼翼的将船驶进提前商议好的隐蔽埋伏点,骷髅旗同时升起。
埃尔博他们有条不紊用飞爪开始沿着石往上攀爬,不多时,绳索由岩礁顶部扔了下来。
“快上来,”
震惊之余,王廷骑士们纷纷开始扯出绳索往上爬。
这样的打法,确实闻所未闻。
从未经历过海战的骑士们显得很是激动,一个个跃跃欲试。
按照绘制好的地形图,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埋伏点。
留了二十人在船上,温琳则带着两小队人马乘着小型的划桨艇没入了弯曲狭窄的海湾里。
一行人静静等了一个上午,不少商船从这条航道内驶过,温琳始终没有下达行动的命令。
远处涌来的乌云越来越后,遮住了最后一丝阳光,拍打过来的海浪同样越来越大。
有人悄悄的问巴赫他们,
“是不是风暴要来了,”
“是,”
“那我们还继续等吗?”
“等,就是要等着风暴来,”
剧烈的风将脸部肌肉吹的都有些变形,温琳拿着地图,平静的注视着前方。
蓦地,一支舰队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二十艘,不多不少,船身上是明显的雄鹰图案,最中间的船只最大,甲板上隐隐可见几位红袍主教。
艾格斯默默的咬紧了后槽牙,强烈的兴奋感从他血液里迸发出来。
原来是来伏击教廷的船只吗?
旁边的人一见艾格斯的模样,暗道一声不好,只要碰上教廷,艾格斯便会像疯了一般。
在进入狭窄的航道前,舰队不得不一字排开,逐条驶入。
五位红衣大主教都走了出来,圣廷的威望护佑他们一路上都没遇见海盗。
或者说,是海盗远远见到他们就避开了。
一支教廷的舰队,显然不好惹。
等着载有主教的船只一驶入航道,温琳第一时间发射出明亮的信引。
不管是航道外还是航道内的教廷都遭受到了猛烈的攻击,羽箭长矛,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小型划桨艇上的一行人不知什么时候潜入了水底,摸索到敌船下,毫不犹豫的割断锚缆,破坏水面下舵的转动结构。
毫无防备的教廷船只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中。
突然,有人发现船只无法转向前进了,数十艘教廷船只不得不卡在航道内,进不得,也退不得。
航道外的船只被堵在入口,只能干着急。
完全没想到会遭受袭击的主教们纷纷躲进了船舱里,温琳在混乱时悄无声息攀了上去。
自头顶袭来的攻击,纵使圣骑士们再厉害,也无发挥的余地,他们只得狼狈的用羽箭反击,收效甚微。
温琳贴着最外侧的甲板,撞破窗户滚了进去。
五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都在同一个房间里。
温琳的动作如鬼魅般迅速,□□与长剑精准无误的配合,瞬间解决掉周围六个守卫。
主教们大惊失色的开始呼喊卫兵,温琳几个飞跃,用绳索将无人捆住。
随后在教廷守卫的惊愕的目光中,温琳手握长刀横在主教的脖子上,大摇大摆的走到甲板上。
“都给我住手,”
众人循声望来,顿时停住了动作,只见平时高高在上,圣洁无尘的主教们十分狼狈的拖了出来。
嘴中还被塞入了脏污的破布,毫无仪态的跌倒在甲板上呜咽着。
有人在边上唾骂,“罪恶的异端,你在亵渎神的使者,神的怒火与惩戒将降临在你身上,”
随之而来的,是不断的到祷告声与唾骂声。
不屑的轻笑,温琳随手扯出一块布,手上的动作同时用力,一道血迹顺着剑锋滴落下来,
“让他们都放下武器,否则你们全部都要死,”
温琳整个人都赢在黑色的斗篷里,头发与脸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在她出声后,圣廷的人惊觉竟然是个女人。
惨白的脸上滚落汗珠,脖颈上传来阵阵刺痛,主教目光怨毒,不甘心道,“你将堕入地域,放下刀剑才有机会被拯救,”
温琳面无表情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顿时血迹喷涌,
“停住,我说,”声音沙哑苍老,掺杂着恐惧的嘶吼,凄厉无比。
“都放下武器,都放下,”
温琳挥手,同一时间,长长的绳索由上方抛了下来,埋伏好的骑士们跐溜而下,马不停蹄的开始搜刮。
主教们的黄金权杖,银质劝戒,外壳上镶满黄金宝石的福音书……
几乎是一切可以拿走的贵重物品皆被搜走了。
圣廷的人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勃然大怒,他们无能为力。
主教们惊骇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群蒙面的海盗,截停了他们的船只,拿走了所有可以被拿走的一切。
几声剧烈的闷哼,有人气的晕厥了过去。
等其他人全部撤离,温琳毫不手软的将五个主教推进海里,趁着众人怔愣的空隙,温琳拽起一根绳索,飞跃而起,迅速消失。
一切都荒诞的不像是真切发生的,但眼前的狼狈与混乱又在提醒着他们,一切都是真的。
被救上来的主教们气急败坏,怒火滔天,
“追上去,追上去,让外面的船追上去,把被夺走的东西夺回来,”
自由号出现在远处,教廷的船只这才反应过来,追击上去。
锲而不舍的跟在自由号后面,温琳高声下令,向着“船骸”调转方向。
皮特兴奋的大喊,“让那群蠢货跟上来吧,”
战斗的余韵刺激着骑士们,他们手中拎着战利品,面色潮红的看着身后的教廷船只。
粗重的喘息昭示着难以平息的刺激感,刚才巴赫他们到底是怎么爬上岩礁的,那几个用来攀爬的形状奇怪的铁器为到底是什么。
原来以少胜多能这么轻易的做到吗?
顿时骑士们投向温琳的视线变得火热起来。
唯一的遗憾,可能是赢得太过轻松,有人刚说出这句话,就被身边的同伴狠狠敲了下脑袋,
“傻瓜,难道非要流血死人你才觉得痛快?”
……
海风越刮越大,众人的情绪却愈发沸腾。
自由号始终与教廷的船只保持一段距离,前方的海面是一片片白色的浪花,那是暗礁密集的象征。
突然的,整艘船都似要被海浪与狂风掀翻,凶猛的大浪拍在船身上,溅起数米高的水花。
有的骑士被直接从船的这一侧拍到了另一侧。
眼前的景象让众人惊呆了,船只似乎失控了,只能任由狂风与巨浪摆布。
巨大的礁石就在船只前方。
站在船舵前的温琳始终神情平静的指挥着,“所有人抓牢你们身边结实的东西,巴赫收帆,”
涌上甲板的海浪,拍湿了所有人的衣服,如同末日的景象像是死神的召唤。
有人打起了祈祷的手势,“上帝保佑,”
“你在祷告吗?可我们刚刚才劫掠了教廷的船只,而且我听说上帝听不到海上的祷告,”一个高个子骑士对着身旁的同伴说,
难掩慌张,祈祷的人瞪大了眼睛,吞了口口水,看向船首的温琳。
“或许我们可以向着侍卫官阁下祷告,”
她立在高耸的海浪下,神情无畏无惧,始终坚定,“就是现在,所有人给我拽住绳索,用力拽,升帆!”
风势稍稍减弱,骤然一个迎面而来的巨浪将船首高高抬起,所有人都感觉自己要被抛出去了。
大风让整艘船都倾斜了过去,就是在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准备听天由命。
作者有话要说:【1】借鉴于《加勒比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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