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大浪淘沙十一密谍
主公大发雷霆,会议结束后让所有人都退出议事厅,又闩上了门,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
“主公,您……”
“雷吟儿,我从胡车儿将军手里专门将你征召为宿卫,又拔你做校尉,统领铁龙雀。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罢?可看你今日表现,着实令我失望。”主公面色很苍白,来回着踱步。
“属下没能理解您治军的一片苦心,现在知道错了。”
“玉不琢不成器,眼下吃点小亏也是好的。我之所以叫你留下,就是打算先打你十军棍,然后逐出中牟。”
“属下甘愿领军棍受罚,只求您收回逐出之令!属下,属下……”
“且住,”主公做了个并指如刀的手势,一下就将自己的话切断,“雷吟儿,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是另有一件机密大事,需要交给你这样精明强干的属下才能完成,你千万别会错了意。”
“主公,您险些把属下给吓死!有何差遣,您尽管吩咐。”
“触犯军法,我自然要罚。但你忠心耿耿,我又岂能就这样轻率将你逐走呢?”年轻的主公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那浓眉下的眼睛又圆又亮,活像一头鹰。
他压低声音一字字道:“我要你秘密走一趟九江!”
……
雷吟儿猛地惊醒,他没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心跳好快。
自己又梦到那场顶撞徐晃地军事会议了。
他轻轻将压在身上白藕般的玉臂粉腿挪开,又仔细聆听,宽大的榻上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这才睁开眼睛,如灵猫一般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无声无息地穿好战袍铠甲,恋恋不舍地在熟睡的侍女们每人的面颊上都吻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房间。
推门而出。新鲜空气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震。雷吟儿快步到马厩牵出坐骑,向城门走去。
※※※
自己跋涉千里来到九江郡郡府寿春。刚入城就瞧花了眼,到处人山人海,熙熙攘攘……他久在西北苦寒之地,这种热闹景象还从未见过。
等入宫觐见袁术,就更是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才好了:宫舍也不知究竟有多少间楼阁,一重重美轮美奂的房屋回廊。望不到头,走不到边。高楼少则五、六层,多则七、八层,去地足有四百余尺,几乎碰到了天。入宫后就没有见到一个男子,来来往往地全是身着绫罗绸缎,明艳绝伦的美女,真令雷吟儿几乎怀疑自己身在仙景。领路地女官们每人都专门有负责领路的地段:走过一重院落后。就更换两人继续带路,一路行来也不知道换了多少回。
雷吟儿痴痴地跟着领路女官犹如走迷宫一般在宫舍里转来转去,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这才见到了袁术。
袁术所在的院落里,没有山,也没有树。更没有水,有的只是金子。雷吟儿放眼望去,全是一片黄澄澄的颜色!
院落正中是一只硕大无边的纯金叵罗,足可容纳三十斛美酒,浓郁的酒香不断从里面散发出来。在叵罗地四周,围绕着无数巨大的动物,长达一丈的盘龙、身高数尺的凤凰、跪拜在地的大象、张牙舞爪的雄狮,还有敦厚的骆驼……这些动物个个是以金为胎,上面粘以金线,形成细腻而又绚丽的纹路。再在金线之间镶嵌以各色珍珠宝石。
四周建筑物地屋柱趺瓦。尽数都是铸铜造就,上面再以金漆画着风云龙虎等各种图饰。
在金叵罗的后面。正对着雷吟儿的是一张巨大的包金紫檀木胡床,上踞一名肥胖的汉子。
由于四周金灿灿的反光太过刺眼,他只看到对方上身紫罗襦衣,下身纱织大裙,被二十多名美貌女官团团包围,莺莺燕燕,热闹非凡。
“就是你要为孤效力?听你说汉天子已经驾崩了?你是何人,又如何得知此事?”
那被美女包围地肥胖汉子正是自封徐州伯的袁术袁公路,他轻轻抖了抖罗衣,冷冷地看着下面的雷吟儿,竭力摆出一副威严的表情。发现自己神气十足的三个问题竟得不到回应,他不满地眯起眼睛向雷吟儿逼视,想令自己的目光显得更加敏锐,但是那两只原本就被肥肉挤成了缝儿的小眼睛,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出任何效果。
年近四十的袁术已不复当年的豪气,在眼前这个下巴堆满了油脂的人身上,再也看不到从前那个以侠气闻名地袁公路地半点影子。
因为近年来奢侈**的生活,袁术原本消瘦地脸变得如蒸熟的饼子一般蓬松肿胀;头发黑亮得不可思议,似乎涂过油或染过一遍似的,那几根稀稀拉拉的胡须也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由于酒色严重腐蚀了他的健康,为了防止别人看出来,他就在脸上还敷了厚厚的一层粉,看上去满面红光,只是面部表情但凡稍有变化,就要像下雪似的簌簌掉渣。
看到雷吟儿没有回答,只是呆头呆脑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袁术从鼻子里轻蔑地哼出一声。
这一哼里蕴涵着无比复杂的感情。它既体现出卑微小民竟拒而不答的这种大不敬举止,给家门四世五公,出身尊高无比的汉左将军、徐州伯所带来的不悦;又体现出野心勃勃的割据者对汉天子驾崩的消息的重视和迫切;而最后那高高挑起而又故意拖长了的尾音,更是充分体现出做为宫殿的主人,以自己苑林的瑰丽成功震慑了客人地极大满足和自得。
听到主人这一声哼,雷吟儿才回过神来。他赶紧拜倒。双手触地,只觉得被桐油浸泡过的大理石地板冰凉光泽,摸上去说不尽的舒服。
他恭敬答道,“启禀主公,小人名叫雷吟儿,出身西羌,曾为西羌贼马超效过力。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马超每次宴饮时都喜欢用杀死大汉天子来吹嘘自己的功绩。因而得知了此事。”
这番说辞,乃是来此之前,贾诩早就为他编排妥当的,事先也不知背过多少遍,说得流利之极。
袁术闻言,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推开女伎们站了起来。绕过巨大的金叵罗,来到雷吟儿地面前。他盯着雷吟儿,他宽大的袍子微微颤抖,两只胖手互相搓了又搓,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想了想,还是不敢轻信:“中牟距九江之遥,不亚千里,你又怎么会到寿春来呢?”
雷吟儿道:“启禀主公。前几个月马超进犯中牟时被真髓打败,小人因此被俘,后来趁看守不注意就逃了出来。马超军令严酷,但凡曾经被俘地士兵都以叛逆论处,小人即便是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所以不敢再回关中,只有到南方来碰碰运气。”顿了顿。不好意思接道:“至于主公问我如何到了九江,小人也不知道,因为实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胡走乱闯的缘故。”
袁术一阵失望,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胡走乱闯!”声音一顿,大喝道:“将这奸细拿下!”
不等雷吟儿分辩,身边女官的四只纤纤素手已一齐搭在他身上。她们每支手掌里各藏着一枚毒针,一搭之下,顿时雷吟儿觉得左右腰间和锁骨一阵酸麻,再难以反抗。
他大惊失色。从未想过这两个美女竟然如此厉害。此时空有一身武艺却无从施展,只得被二女按得屈膝跪倒。仰面怒叫道:“明公,小人绝非奸细,您这样对我,小人不服!”
袁术冷笑一声:“你死到临头,还敢说嘴?”顿了顿道:“好,既然如此,孤便叫你死个明白——你识得字吗?”
见雷吟儿点了点头,他嘿嘿一笑:“那就自己看罢!”说着将一团绢卷掷在羌人的脸上。
雷吟儿一瞧,原来是一份来自关中的战报,写的正是马超与真髓在洛阳一线的激战经过。看到上面写徐晃受伤,他不由暗自扼腕,关键时刻自己却没能在主公身旁效力,同时也暗暗奇怪:这份战报里关于天子地消息一点都没有,它和自己是否奸细又有什么关系?
还不待他发问,袁术已一脚踢在他头上,冷笑道:“你看清了没有?”
雷吟儿头晕脑胀,****道:“看倒是看清楚了,可小人仍然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
“你个死不悔改的羌奴!”袁术哼道,“好,孤来问你,你说马超有弑君之罪,既然如此,他就是大汉人人可以诛之的逆贼!张杨、钟繇都是汉室忠臣,尤其钟繇是圣上的黄门侍郎。他们又怎肯与弑君的逆贼同流合污?”
雷吟儿暗中叫苦,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他离开中牟之后,他哪里知道是什么原因?
真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