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冲击力让黎伽一阵气血上涌,忍不住闷闷地哼了?一声。
然而就算是这种时?候,她心里还记得护着傅玦,迅速地转过身,借藤蔓的力道垫在傅玦的身上挡住了?大半冲击,心想不能?让傅玦受太重的伤。
虽然黎伽可以免疫所?有的异能?伤害,但物理攻击对她而言是有效。
这一下毫不掺水,痛得她头皮发麻。
自?从来到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黎伽还是第一次被撞得这么惨,她咽去浮上喉咙的血腥气,挥手让两条藤蔓缠上傅玦的双臂,把他拉开?安全?距离。
“你离远些!”
她喊道,见藤蔓把人好?好?地拉开?护起来,转身独自?面对那个庞然大物。
那怪物又高又壮,外表像熊一样,身上却没?有毛,五官轮廓更像是猩猩。目测有三米高度,光是一条手臂都跟她身体一般粗。
一双泛着绿光的瞳孔,合不上的嘴两边獠牙尖锐,透明浓稠的唾液不断从牙缝处滴落,绿瞳贪婪饥渴地看着他们,宛如看上什?么鲜美可口的食物。
黎伽眼角一抽,虽然很清楚这个世界不是她熟悉的世界,然而这种恶心的怪物还是让她无法?坦然接受。
她差点忘了?,这个落叶林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凡在这里出现的东西,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那怪物似乎是饿狠了?,智商又不高的样子,把人扇飞了?后,过了?几秒才想起它应该把人抓住吃掉才对,于是再次朝黎伽扑过去——
可惜它刚刚得手是因为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没?有给黎伽反应的时?间,如今想要再来一次便没?那么容易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黎伽的受伤刺激到异态源,让它仿佛狂性大发了?一样,眨眼间从怪物站立的地下冒出大量带着倒刺的藤蔓,一边在它身体四周宛如囚笼一样圈住它,限制它动作,一边毫不客气地狠狠插入它的身体!
就连怪物踩在地上的两个大脚也被两条刺藤用力贯穿!
“嗷——”
凄厉的吼叫响彻天空,被插成筛子的庞然大物嘶声大吼,纠结成团的肌肉颤抖不已,身上的血飞溅出来,滴滴答答落了?满地,就连黎伽的脸颊都被溅上一部分鲜血。
然而哪怕被插成了?筛子,怪物也仍然未死去,它一边嘶吼一边用力瞪着黎伽,绿色的瞳仁满是仇恨,还对黎伽不断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刺藤囚笼包围了?怪物的身体,它用力扯开?身上的束缚,眼看就要被它挣脱开?来,在它面前的地面“唰唰”地钻出两条藤蔓,径直伸到它的胸前倒转尖端,两条藤蔓一起狠狠地插入它的心脏!
“吼——”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和“噗嗤”一声肉帛被刺穿的声响同时?传入耳中,让黎伽不自?觉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显然怪物的心脏是弱点,原本被插成筛子时?还能?行动,几乎把囚笼挣脱,被藤蔓刺穿心脏之?后它的动作就变迟缓了?。
嘴里的嘶吼声逐渐变弱,那双仇恨瞪她的绿色瞳仁渐渐涣散,虽然睁着,但已经?没?有了?焦距。
怪物死了?。
一切都平静下来,插在怪物身上的刺藤消失,重新凝聚成一条青绿色的藤蔓。
失去了?藤蔓的驾驭,庞然大物颓然倒地。
随着怪物倒地,地面也跟着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恢复成一条的藤蔓往后缩回,又缠绕着黎伽的双脚往上,顺着胳膊滑下,安安分分地在黎伽的手腕上缠了?一圈。
黎伽低下头,表情颇为复杂地看了?那个干净如新的藤蔓手镯,完全?看不出刚刚沾满鲜血的凶残样子。
她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地上的庞然大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倒地之?下,原本高壮的怪物看着缩水了?不少,身上充满了?被刺藤插出来的窟窿洞,地上都是它流出来的血,不是像人类那样鲜红色,而是暗红中泛着绿的,看起来十分诡异。
那怪物的双眼没?有合上,虽然失去了?焦距,但仍然死不瞑目地仍然看着她的方向。
黎伽和那双绿瞳对上了?片刻,过了?会儿,她捂住双眼,以几近气音的声音喃喃道:“……我?真不喜欢这里。”
真的,她厌恶这个世界。
包括眼前对她而言那么荒谬的一切。
她二十多年都平平稳稳地度过,就算生活有些许波澜,有时?候也让她想要骂一声这操蛋的人生,然而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大起大落,刺激万分。
入学测试的时?候还能?觉得那些景象是虚拟,所?以她可以坦然面对。
然而直到现在,她身上的痛是真实的,动一动都能?牵起隐痛,溅上脸颊的血液是温热的,倒在面前的怪物是真真切切的,鼻子清楚地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眼前的一切在结束了?不会消失,也不会转瞬间换下一个场面。
不是像游戏通关那般,通关了?就是下一场,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现实。
她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豁达,实际上真的很不喜欢这里。很不喜欢像现在这样,随时?随地陷入危险之?中,随随便便把对方杀死。
哪怕那些是食人的怪物,她也无法?泰然接受这种互相厮杀的现状。
其实,黎伽的内心一直隐隐的恐惧。
她很害怕自?己迟早有一天会习惯这样的生活,迟早会习惯不把一切的生命放在眼里。
一开?始是怪物,等?她渐渐变得不以为然之?后,接下来可能?会变成就算是人,她也……
突然,黎伽的脸颊被散发着温热的指腹轻轻碰触,动作极轻,只在脸上轻轻一碰。
黎伽微微一顿。
她放下捂住双眼的手,看到傅玦站在她的面前,表情认真地凝视着她的脸,手指轻碰她的脸颊。
他在帮她擦拭脸上的鲜血。
似乎觉得抹一下没?抹干净,他换了?大拇指,继续轻轻擦抹。
轻柔的触碰像碰什?么易碎品一样,一触即放,那触感却残留在皮肤上,无法?忽视。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目,少年的视线微微抬起,对上她的眼睛。
那双黑眸仍然被刘海挡了?大半,只能?若隐若现地露出一丝眸光。
这人凝视她的样子,和平时?没?有两样。
哪怕看到刚刚那一幕,他的眸光里没?有丝毫害怕,对待她的样子,仍然和平时?一样。
甚至,大概是为了?安抚她,还主动把距离拉近了?。
黎伽的鼻子莫名地一酸,她眨了?眨眼,把眼底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酸涩眨去,对傅玦皱了?皱鼻子,“很脏吗?”
傅玦轻声道:“嗯,有点脏。”
说着,他又擦了?擦黎伽的脸,这次用那只扎了?绷带的手来擦,掌心下的纱布若有若无地碰到黎伽的脸,让黎伽觉得有一点点痒。
她一把把傅玦的手拉下来,不让他乱动受伤的手,没?好?气地说:“你应该跟我?说不脏的。”
这个人真不会讨好?女孩,怎么能?说女孩子的脸有点脏呢?
虽然确实是脏了?,但也可以随便糊弄过去哄哄人啊,就算真的脏也不应该说脏的。
傅玦说:“现在干净了?。”
“……但我?还是想洗一洗。”
黎伽嘟囔道,想起那血液暗红中带绿,不由得产生了?丰富的幻想力:“应该不会有毒吧?虽然我?是没?感到不对劲……”
被溅上血液的地方有没?有不舒服什?么的,她完全?没?感觉。
也许只是颜色看着有些诡异,实际还是正常的血?
想到这,她忍不住看了?旁边的罗里克斯一眼,她发觉这水球从醒来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安静得不像话。
平时?要是听见她产生这种疑问,早就巴拉巴拉回答了?。
她白天的时?候见到罗里克斯这副样子已经?有疑问了?,但难得清静,她也不急着研究它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把罗里克斯的事暂时?撇下,她仔细想想觉得那血液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放松下来。
不过她确实想把脸洗干净,不止她的脸,还有傅玦的手。
“你过来。”
黎伽本来便抓住傅玦的手,干脆紧扣了?,拉着他往湖边走去。
傅玦任由黎伽抓住手,顺从地让她拖着走了?几步,耳边听到少女碎碎念地抱怨:“这个地方都被那个大家?伙给破坏了?,你说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可是这里有个湖,我?不太舍得,要不还是就将就将算了?,还是说……”
她似乎是真的觉得烦恼,自?问自?答的同时?,回头瞪了?地上的庞然大物一样,为它造成这样的情况而头疼。
把人拉到湖边平时?洗漱的位置,黎伽弯下腰,想着干脆用手捧水洗脸,却在伸手的时?候被傅玦阻止了?。
“等?下。”
少年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方巾,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拿着方巾沾湿湖水,又慢慢地攥起五指把水分拧干。
然后他摊开?毛巾,似乎想要直接帮她擦干净脸。
黎伽望着他的动作,没?有阻止。
略微冰凉的湿意碰触到脸颊,黎伽下意识眨了?眨眼,感觉到被方巾来回擦拭的皮肤有点凉。
傅玦垂着眼睛,刘海也跟着垂下,浓密长翘的眼睫毛随着他擦拭的动作而若隐若现。
少年擦得很认真,唇线轻抿,宛如刚刚帮她擦去血迹一样,此刻的动作同样轻柔,也很缓慢,像是在擦拭什?么易碎品。
三番四次,如果她没?察觉到这是傅玦故意让她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黎伽猜测他这样做,大概是察觉到她刚刚的心情很糟糕,用他的方式在宽慰她。
沉默了?一会儿,黎伽低声问:“傅玦,你不害怕吗?”
傅玦把方巾擦过的一面折叠起来,用干净的另一面继续擦拭,反问道:“你指害怕什?么?”
“……害怕这一切,害怕我?。”
仔细想一想,其实这个人和她一样,不久前还是普通人。
她所?面临的一切,对他来说也同样陌生,同样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