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十四年,她终于,要再一次感受女孩子的烦恼了?
来不及再想什么,疼痛就涌了上来,让阮觅无暇再顾及其他,只能咬着牙趴在桌上,低低吸气。
疼起来的时候,连耳朵都开始有耳鸣了,恍惚间听到有个人站在身边,问她怎么了。
阮觅艰难转过头,便看到柳十令。
他抿着唇站在那儿,刚刚伸出的手见阮觅转过头来,又缩了回去。
“怎么了?”
最后只轻声问了这几个字,有些对待易碎品的感觉。他想再上前一些,却又不敢上前。那张素来平静的脸上,眼尾下垂的弧线都透着无措与紧张。
阮觅倒是很希望这个时候有个人能带自己回去,但是怎么也不可能是柳十令。
她长长叹了口气。
还记得之前,就算是逛街,柳十令都要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这会儿要是知道自己来了葵水,大概会连连后退,直接退回家关上门吧?
早些天好了,现在脑袋却再一次昏昏沉沉。
不知道是来了葵水的原因,还是今天吹了冷风,昏沉得阮觅这会儿都没办法正常思考。
顺口就道:“没什么,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儿躺躺就行。”
甚至因为疼痛,说出来的话也压着嗓子,无端透着些不耐。
雅间内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阮觅压根就没办法再思考这些了。她皱着眉,手叠在一块放在小腹上,脸色透明得好像一戳就破。
柳十令也沉默下来。
其实阮觅的直觉是对的,柳十令在避着她。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在明白自己心意的那瞬间,不仅不抵触,还有不停涌上来的欢喜。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茫然。
不管是两人的身份,还是别的,总是隔着一道沟壑。他的生活一团糟,没有办法给出去什么。
所以他该离开。
看着面前的人,柳十令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他转过身去,慢慢离开。阮觅苍白的脸却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往前走一步。
柳十令便不可遏制地想着。
……身体不舒服?
再往前一步。
她脸色很苍白。
只是走了两步,柳十令便再也无法往前了。
很难受?
要去医馆。
没有人帮她。
不能拖延。
……
倏地转身,身体不受控制一般往前走去。柳十令弯下腰,手从阮觅膝盖弯处穿过去,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头,顺带把那银灰色短披的帽子拉起来,盖住了阮觅的脸。
他将人稳稳抱在了怀中,走了出去。
直到走到茶楼的大门口,被冬日寒风迎面一吹,柳十令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脸上茫然而僵硬。
这回就不仅仅是眼尾处的红了,整张脸都染上了日落时余晖的颜色。
他愣在原地,却不打算将人放下来。大有就这样红着脸将人送去医馆的打算。
阮觅虚弱地戳了戳他的肩,始终没忘了自己的续命神器,“我的汤婆子,在楼上。”
于是刚才已经下定决心要往前走的人,又僵硬止住脚步,转过身上了楼梯。他在雅间里找到汤婆子,红着脸,一边托着阮觅,一边伸手拿汤婆子。
垂眸时,见阮觅还皱着眉,他紧张地说了句。
“拿好了。”
阮觅眉心的刻痕这才淡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一般来说痛的没这么快的,但是耳鸣和头晕是真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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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医馆开在人流稀少的偏道上,因着十一月寒风,打门前经过的人越来越少。
门前两盏已经褪了色的灯笼被风吹得左摇右晃,还好如今是白日,没有点燃灯笼,便也不用担心它突然烧起来。
于是大夫只是看一眼就没再管了。
他手里拨弄着药材,另一只手拿着医术看得入神。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夫耳聪目明,听这架势以为有什么重症患者过来了,连忙神色肃然站起来走到门边。
然后差点和一个穿着淡蓝色白边学子袍的书生撞上。
他怀中抱着人,面色潮红一片,不知道是走得急了还是什么。
看一看他怀中的人,又看看这个书生,大夫沉默地指了指里面,示意他把人抱进去。
给阮觅诊脉后,柳十令虽然眼尾潮红依旧存在,面上表情却十分沉静,他低声问大夫。
“如何?”
大夫复杂地看着柳十令,然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走到一边同他说。
“女子月事本也没什么,不过这位以前身子的底子就没有打好,虚得很,所以才会这么难受。药还是少喝些,用食补法为上。回去后多煮些山楂红枣汤,或者炖个当归羊肉汤,都可以。总之要先好好补着。以前亏了多少,现在就要补多少回来。”
一开始大夫还以为两人是夫妻,觉得这年轻人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
可是想了想,那少女明显还未及笄,大概面前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紧张自个儿的未婚妻呢!
这么想着,于是大夫说话就没有顾忌了,连女子来葵水的时候要注意什么都给柳十令说得一清二楚。
初听大夫说月事两个字时,柳十令睫毛颤得厉害。
但后面大夫说的每个字他都记在心里。抿着唇,纵然浑身紧绷却也没有任何不耐。
直到大夫说完,乐呵呵地拍了拍柳十令的肩膀。
“不错,是个好男儿!”
时下多的是瞧不起女子的人,就算是未婚夫妻,也很少有人愿意为了未婚妻这样愿意耐心地去记这些事情。所以看到柳十令,大夫才会这般欣赏。
柳十令听出来大夫误会了自己与阮姑娘的关系。
他本是静默地站在那儿记大夫说的话,这时却停止了因为羞赧而一直颤动的睫毛。
不远处门框上的雕花,是荷叶莲花,双鱼戏水。
只是鳞京很普通的门上雕刻,随处可见。
柳十令却沉默着看了许久。
浑身的情绪也压下去,连刚进门时眼尾的红都消失不见。
直到阮觅被医女从室内扶着走出来,躺在平日里大夫用来诊脉的椅子上,虚弱坐着时,柳十令才回过神来。
阮觅喝下医女端过来的红糖水,又慢慢把有些凉了的汤婆子放在小腹上。感受着从衣服上传递到小腹肌肤上的热意,再拉禁了自己的银灰色短披,阮觅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脑子也稍微清醒了一些。
睁开眼,便看见柳十令站在她面前。
光从前面洒进来,正落在柳十令的眸上,在阮觅睁眼的那一瞬,只感觉那双眼睛像剔透的珠子,干净而柔和。
但是眼神有些空茫,好像寻不着着落点。
浮在空中,又藏在云层里。
阮觅不得不轻轻咳了声,“多谢你送我过来。”
而原本在出神的人,像是只正在打盹的猫,骤然惊醒。
那双眸子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他便先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连那双温和而平静的眼,都骤然紧缩。
他眨了眨眼,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是谁一般,才抿着唇为自己突兀的反应低声道了声:“抱歉。”
耳垂慢慢又红了一点。
阮觅暂时还不怎么想说话,毕竟一出声就会扯动小腹,疼得更厉害。所以柳十令说完那句话后,两人就陷入沉默。
再缓了缓,阮觅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时,他却开口了。声音低低的,像是个孩子拿着自己的作业不好意思地念出来一般。
“大夫说,回去后要喝些山楂红枣汤。当归羊肉汤也可。”
柳十令说完,见阮觅还仰着头看自己,便喉咙动了动。不知怎么的,不受控制一般将大夫方才说的话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连一个语气词都没有落下。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睫毛颤得厉害,撇过脸去不看阮觅。
“说得很详细,连我都记住了,辛苦了。”阮觅静静听着他说完,才弯着眉眼再次朝他道谢。
于是柳十令才慢慢将脸转了回来,看了看阮觅,又垂下眼。从喉咙里低低“嗯”了一声。
这个时候的柳十令没有那种刻意拉开的距离,软得好像先前阮觅察觉出来的疏离都是幻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