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幸那天之后一直密切关注着自己的离婚诉讼情况,生怕温长荣又使什么手段给他半路截取了,不过好在如同他想的那样,他的病赫然变为了能与温长荣抗衡的利器,这段时间虽然温长荣多次提出让他不要离婚,但都没做出什么强制性的干涉。
很快,律师那边也传来法院已经受理,只需要等待开庭的消息。
温长荣大概从哪听说了这件事,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焦虑起来,隔三差五……哦不,应该说是每天晚上,男人都花样找借口和乔幸聊天,最后总要说到希望他不要离婚这事上面。
他看着他下班后满脸疲惫依旧挖空了心思与他谈天,他看他一向俊挺的眉微微蹙下仿佛变成个可怜兮兮的八字,他看他每次被拒绝后深深底下的头颅,宛如战败的兽。
一而再再而三……这感觉很微妙。
就像什么呢?就像多年来乔幸一直在走钢丝,脚下是温长荣那只随时可能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噬的猛兽,他看似自由,其实一直小心翼翼,期间还被野兽咬了好几次。
然后忽然有一天,野兽的獠牙还在,也一如既往的想把他吞掉。
但他手中有了一把无利不往的金刚鞭,野兽依旧用无比渴望的眼神看着他,偶尔逼急了还会对他龇牙,可只需要他稍稍挥手里的鞭子,那野兽就会一边不服气一边又很听话地将硕大的头颅俯到肥厚的利爪上去,还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这感觉……真是爽啊。
不得不说,征服真是人类的天性,更何况还有类似于报复的快感。
乔幸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温长荣这么‘怂兮兮’的模样更是让他骨子里的那点恶劣也被勾.引出来,他偶尔会摆出被温长荣说服的样子,然后在温长荣怀抱希望、一通使劲把口水都说干之后——“对不起,我十分感动,但还是想离婚呢。”
温长荣被噎住之后不可置信夹杂着些恼怒的神情别提多搞笑了。
乔幸总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些贱兮兮的,又跟上瘾一样停不下来。
哎呀。
乔幸偶尔会想,他这样可不行。
报复心那么重,又那么顽劣,是配不上温长则那种神一样的人物的。
毕竟温长荣在背后骂了温长则那么多年,温长则却什么都没说,反而之前还为温长荣说了几次好话。
想到这儿,乔幸又会想,温长荣可真是个实打实的大恶人,对他那么不好,还背后说自己哥哥的坏话,现在活该被他反过来欺负,都是报应。
唉。
如果可以,他甚至还想伸脚在野兽脑袋上踹两下,恶狠狠的那种。
“你看看这样可以吗?”温润男声自手机那段传来。
乔幸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笔,面前的手机里是温长则的脸,两人简单的打过招呼后,镜头缓缓移动,出现了宽敞的朝阳客厅,白色窗帘随着微风飘忽,袅袅生烟的佛堂、摆满了乔幸大大小小奖杯的柜子,还有他最喜欢的宽敞大床……
视频里的屋子装修看起来有些旧了,但家具都是新的。
乔幸上次问过温长则能不能带他走,温长则默许了,之后两人便商量着要搬出去住,既然出去住,那房子当然得准备一下。
房子是装修好的,家具则是后来买的,不过乔幸最近工作太忙了基本没为家具出什么力,大都是温长则出去逛了之后拍照片给他,他来定夺要什么。
“很棒!”温长则那边很快把本就不大的房子里所有的房间都展示完,乔幸眼睛忍不住一亮,由心地夸赞道,“您真的审美一流,这布置的太棒了。”
“喜欢就好。”温长则在那边回以一笑,然后把目光转向卧室里的‘奖杯柜子’,“不过你的奖杯数量真是吓了我一跳,我之前还想你那个箱子怎么那么沉,原来都是奖杯。”
“厉害吧?”说到这个,乔幸忍不住显摆了一下,摆出个自豪的神情。
温长则点头:“厉害的。”
“其实都是些小奖,对了,”乔幸说:“这些奖杯其实是我专门从床底翻出来的,本来之前特地带到温家就想什么时候有空了给您看看,没想到一直拖到了这时候……”
事情尘埃落定,房子也布置好了,他即将要和“王子”住在一起。
故而乔幸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我住进温家是为了你’、‘这些奖杯都是为了特意显摆给你看的’……他的司马之心昭然若示,温长则像是懂,又像是不懂,闻言只在那边对他温柔地笑着,回答:
“现在看到也不晚。”
“嗯!”乔幸点点头,正犹豫是专心干活还是再和温长则聊聊,手机上方就跳出一条推送。
【舍命偷拍!星光娱乐内部竟空空如也,董事长沈坤疑向银行提出破产申请!】
温长则看到他目光停顿几秒,猜测乔幸可能有事,便主动开了口。
“那今天就先到这儿?你先专心做工作吧。”
“啊?”乔幸回过神来,“我刚就看了条新闻,没什么事。”
“那你的工作做完了吗?企划书?”温长则含笑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他摆满了桌面的各式文件稿子。
“我……”
“快,先干活。”温长则说,“别忘了我这儿可是有房租的哦。”
“……好吧。”乔幸看了眼自己桌上的一堆东西,也意识到不做不行,便只能同意了。
“那就按照约定,两天后我们在这见面?”
“嗯!”
……
时间慢悠悠地过着,温长荣这段时间比之前更忙,不知是不是沈家真的走到尽头,沈坤来温家堵了两次大门说要见温长荣,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一晃便到了要走的那天,乔幸照例来到工作室上班,准备一会儿下班直接到温长则那边去。
——虽然他真的好想不上班就这么直接冲到温长则那儿,但他最近因为‘红白玫瑰’事件刚有点儿热度,人气刚起来,想要出名就得抓紧机会多工作。
他没和温长荣说自己今天就要走的事,虽然这段时间温长荣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但他还是担心温长荣知道他要和温长则住一起会突然发疯,或者是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故而,乔幸编了个借口说自己要加班到深夜,让温长荣不要来接他,他准备到温长则那儿了再说自己从今之后搬出来住,让温长荣不要再打扰。
这么计划着,乔幸刚进乐器室准备把下周《歌神》歌手要唱的曲子改一下,陈启就敲了他的门。
“老板,那个……星光娱乐的董事长沈先生要找您。”
“?”乔幸顿了一下,星光娱乐的董事长,不就是沈钦澜的父亲沈坤吗?沈坤找他干嘛?
“沈先生是带着礼品来的。”助理挠了挠头,“看样子是有事的样子?”
“……”乔幸皱了下眉头,问:“对方几个人啊?”
“就一个……?”
“……”沈坤只身来找他,这也太不合常理了些,乔幸稍微思考了一下,还是起身出了门。
走到前厅,果不其然见一名穿戴整齐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等待。
那男子原先是面无表情,看到他之后才表现出大喜过望的模样站起来。
“乔先生,好久不见。”
乔幸没见过沈坤几次,故而这么近距离看见冲击力还挺大。
沈坤年近五十,身材壮硕,一双眼白多过眼仁的三角眼,脸上的皮肉虽然因为年龄的关系已经下垮,但还是可以看出明显的凶相。
之前就说过,沈坤这人一向是‘凶名在外’,包括沈钦澜的母亲在内打跑了好几个老婆,原来还上过几次新闻,可惜最后都不了了之。
这人长的暴力,事迹更暴力,乔幸脚步顿了一下,克制着才没让自己往后退。
中年男人似乎看出他停顿的脚步,脸色稍稍变了一下,乔幸更发怂了,但沈坤却很快扬起笑来。
“乔先生,是我啊,沈坤,啊,你曾经叫过我沈叔叔……”
“……”乔幸当然是知道的,他礼貌地点了点头,与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还算客气的叫了一声,“沈董事您好,有事吗?”
“乔先生客气了,”沈坤笑呵呵地指了指放在地面的一堆东西:“是这样的,我拎了点礼品来看望您。”
看望个屁,无事不登三宝殿,乔幸假兮兮的笑,“谢谢沈董事,不知道您能直接说有什么事吗?我这人挺傻的,说话太绕了听不懂。”
乔幸说话如此直接,沈坤看了他一眼,又笑呵呵地说道。
“是这样的,我们有急事想找温先生,但一直都联系不上,不知道乔先生可不可以帮帮忙?”
原来是找温长荣的。
沈家最近来找温长荣都被关在门外,还报了几次警,什么联系不上,压根就是温长荣不想见他们。
乔幸对情况一清二楚,当即就摆手,“这忙我帮不了,抱歉。”
“乔先生,您想要什么尽管提,我知道之前有些误会,这样吧,以后星光娱乐的股份给您……”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乔幸心说还星光娱乐股份呢,星光都快倒了,“这是温先生不想见你们,你们去找温先生吧,我真帮不了。”
沈坤委婉提醒:“温先生之所以不见我们,是因为犬子沈钦澜对您……”
“无论因为什么,温长荣不见你们是他的事,和我没关系。”这么客气地回复了几句沈坤还是一直黏上来,乔幸也失了耐心,他压根不想和这事扯上关系,说着就往后走,“您还是请回吧。”
“乔先生!”沈坤见他要走,似乎急了。
别看沈坤一把年纪,但叫人的时候却中气十足,乔幸连同前台员工都吓了一跳,沈坤趁此机会喊着:“乔先生,您等一下!我带了您绝对想要的东西来!”
“……?”什么绝对想要的东西,乔幸不明所以,他皱着眉转头,就见沈坤快速往门那边去,边走边同他说,“乔先生,您来这……”
乔幸皱了皱眉,他其实是不想过去的,但沈坤刚才说的‘您绝对想要的东西’又让他觉得很是好奇,他犹豫了一下,上前两步,只见沈坤来到停在门外的黑色轿车旁,然后飞快地打开车后座门,对着车内什么人使劲了拽了两下,吼道:“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说完,一个穿着单薄t恤的人被硬生生拖拽出来。
与其说是被拽出来的,不如说是摔出来的,沈坤像拎沙包一样拽着那人的胳膊,肉.体砸落地面传出一声闷响,乔幸吓得往后一跳,定睛看去,就见地上那人鼻青眼肿,单薄的t恤上有些零散的血迹,脸上还有少许血痕,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模样。
……这不是沈钦澜又是谁。
“乔先生,犬子原来不懂事得罪了您,是我教子无方,实在很抱歉!”沈坤对他笑,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我这个父亲不称职,最近才知道这件事!唉!”
说着,沈坤又将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沈钦澜拖着往前几步。
“您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沈钦澜一个二十好几正是身强体壮的青年,没道理被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打成这样,乔幸忍着对血液的反胃抬眼看去,见沈钦澜的裤腿下隐约可见绷带的痕迹,有一只手臂更是不正常的弯曲着,看起来很是惨不忍睹。
乔幸忍不住捂着嘴巴往后退,眉头深深拧起。
他虽然不是什么圣母,当初被沈钦澜欺负成那样,他是恨不得和沈钦澜撕逼三百回合的,可如今见到如此人体都扭曲了的一幕,还是忍不住感到生理性反胃。
他曾经揣测过沈钦澜动手动脚的习惯就是遗传他的父亲,如今看到这一幕,却明白这与遗传无关——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麻烦您和温先生说一声吧,”沈坤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对,这事一开始是沈钦澜不对,他违背了当初和温先生说过不再动您的话,温先生说今后两人不再有关系,但现在两人也不见那么久了,我们也意识到了错误,您看,我已经教训过沈钦澜了,您再生气也消消气吧……”
“对的对的,”不等乔幸说话,后座又出来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成年男性,这男性眼睛里全是血丝,脸色不太好,像生了病,乔幸倒是见过这人两次,沈钦澜的大哥。
这大哥也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看着乔幸:“沈钦澜就是小三生的儿子,在家里一直没什么地位,所以他心理变态当初才会那么对您,乔先生,您恨他可以理解,但请不要迁怒沈家……”
“老板,您要不先去休息?”前台虽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但深知乔幸恐血症的毛病,见乔幸此刻脸色发白,立马上来劝他回去休息。
“乔幸,”伏在地上的沈钦澜倒是拽着车门很是吃力地想要努力站起来,吐字模糊地说着:“你那眼神真恶心……”
“说什么胡话!”沈坤气急,抬手过去就给了青年后腰一下。
“你别吃多了同情我,也不要和温长荣说我怎么样。”青年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擦去了脸上干涸的痕迹,努力挺直腰板,“我摊上这种爹是我的事,他不见我就不见我,真以为能罚到谁似的,我做过的事就没后悔……”
“沈钦澜你是不是要害死我!”
乔幸没听完就忍不住捂着嘴巴回身找垃圾桶去了。
“让他们走,不走就报警。”
……
门口又闹了一会儿,但沈坤大概也怕事情闹大,在乔幸坚决表达不见面之后便走了。
乔幸躺在休息室的小床上,脑袋上搁了一块热毛巾,他刚喝了杯温水,但胃还是不怎么舒服。
他躺了一会儿,手机响了。
‘叮铃铃’
温长荣专用铃声。
乔幸这会儿身体本就不舒服,听着这铃声更觉烦躁,他不太想接,便啪地一声直接按掉了。
挂掉了不过几秒,电话又来了。
乔幸忍着自己拉黑的冲动,没好气地接起电话来。
“催命是吧?!”
“……”温长荣似乎也没想到他刚接电话火气就那么大,愣了几秒,才叫他,“乔幸?”
“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乔幸这般不客气,温长荣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他。
“乔幸,十多年前在医院里照顾的人……有没有是你可能记错了?”
“……”这倒是把乔幸问的一愣,然后飞快摇头,“不可能,就是温长则,我看过名牌的。”
“或许是你的病……”
“不可能,”乔幸还是很坚定,“我之前问过温长则,温长则还记得我。”
“可是……”
“你可别跟我说其实十多年前照顾我的人是你不是温长则。”
“……”温长荣那边沉默着,目光落在一份陈旧的义工记录本上,攥紧了手里的电话,“我这边查……”
“如果十多年前照顾我的是你,那简直就是活见鬼。”乔幸说,“白月光变猪食大概就这感觉。”
“……”
温长荣那边没说话,但呼吸渐沉,好似在生气。
“行了,别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方法想要毁掉温长则的形象……”
“你确定你是这样想的吗?!”温长荣的声音因为愤怒而稍稍大了些,“我坏我对你不好,但你以为温长则又是什么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