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免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如枯井,死寂凄寒。
良久,他转了转略微僵滞的眸,低头盯着手里的美食,明明之前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可现在却像烂了月余的腐肉,难闻、恶心。
眉头紧蹙,他抬眸看向伏玄,忽而摊开手转动掌心,任由食物从掌心里掉落在地。
轻风拂来,在他葱白的指尖上缠绕了一圈,后又恋恋不舍的往后吹去,拂向伏玄。
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似还夹着冰冷的湿意,伏玄睫毛轻颤,心狠狠地揪紧。
不再迟疑,他抬手驱使权杖。
权杖发出“嗡”的一声,自空中极速旋转了几圈后,直冲江免而去。
一时间,周遭风声四起,凌厉又凶猛。
树叶被狂风卷起在空中乱舞,灰尘弥漫,却不沾江免半点。
当权杖逼近时,江免依旧站在原地,不躲不避,一双淡漠的眸盯着伏玄看。
仅仅几秒,权杖就已来至面前,可却在下一秒,权杖径直从他的身侧擦过,往他的身后疾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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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陌生的惨叫声响起后,江免愕然转头。
只见一个猎户打扮的男子从草丛里起身,屁股都来不及擦就匆忙拽起裤子,嘴里骂骂咧咧道:“明明是我先来的,谁稀罕偷听你们说话了,泼才!管好你的臭棍子,再打我的头我要翻脸了。害老子屎都没拉尽兴!晦气!呸!”
“……”
待猎户离开后,权杖自动飞回伏玄的手里,再没动弹。
江免懵了。
伏玄只是警告猎户,而不是要杀他?
目光追随着权杖再落在伏玄身上,江免皱了皱眉。
这比到底想搞什么灰机?
伏玄慢慢朝他靠近,正欲说话,泷炎突然从一旁跑过来,焦急道:“不好了师兄,师父的尸身被偷走了!”
伏玄脸色微变,转身快步离开,但在没听到身后有人跟来后,他停下脚步看向江免,伸出手沙哑道:“过来。”
江免的思绪还未从刚才的事情里抽离,便没回应他。
伏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大步走过去拉起他的手,带着他一同离开。
看着他们十指相扣,泷炎一脸复杂。
宗门。
待伏玄去处理事情后,江免问守在身旁的泷炎,“你不恨我?”
泷炎反问:“我为什么要恨你?”
“你师父死了,不都说是我杀的么。”
“那是弟子们说的,师兄没说是你,我就不会对你如何。”
“为什么?”
“我相信师兄。”
江免不解,“若他是包庇我的呢?”
泷炎皱眉,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想到。
认真思索片刻,他问:“那我的师父真的是你杀的吗?”
“不是。”
“那不就结了,我相信你的为人。”
“为何?”
“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江免没话说了。
半个时辰后,外边吵得不行,泷炎出去查看,江免则懒散的靠在窗前望着外面。
“我听那声音,好像是讨伐伏玄的?”
【嗯,他执意护你,惹弟子们不满。】
闻言,江免隐身去了外面。
诺大的空地上,即使伏玄说了师父之死不是蛇妖所为,但众弟子还是高举着法剑要杀死蛇妖替师父报仇,
“我等分明看见是那蛇妖了!师兄为何还这般护他!”
“就是!妖本就不容于世,师兄这是助纣为虐!”
“师兄别忘了我们捉妖师的本责,除妖方才是正道。”
“对,除妖!除蛇妖!”
“师兄若不除那蛇妖,这让师父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除蛇妖!为师父报仇!”
“为师父报仇!”
“除蛇妖!”
呼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无论泷炎如何安抚都没用。
伏玄阴沉着脸独站在一处,握着权杖的手渐渐收拢、用力,指尖隐隐发白。
“伏玄,你真的信我吗?”
这时,江免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伏玄扭头看去,没看到他。
料想他是隐身了,伏玄沉默了几秒,反问:“我表现的不够明显?”
“相信就相信,不相信就不相信,给老子搞个反问是想打一架?”江免异常暴躁。
伏玄叹了口气,“最初的确怀疑是你,可之后又选择相信你。”
思起之前,江免挑眉,“啧,你那会儿恨不得杀了我吧?”
“不会。”
“什么不会?”
“不会杀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怎么有点不信呢,江免盯着他又问:“为什么会选择相信我?”
伏玄未答,伸手柔声道:“化蛇,变小。”
江免犹豫再三,终是依言照做,变成小蛇盘在他的手上。
伏玄将他的身子藏在袖口,手则轻轻摸他的蛇头,低沉道:“你本性纯良,不会做……”
“那也得看是对谁,我不犯人,人偏犯我,不还击当我是病蛇?”江免打断他。
缓了缓,他又道:“我苦苦修炼千年,从未害过人,可你师父毫无缘由的联合几个老东西毁了我的肉身,害我妖魂受损只得附身修炼,就算他不死我也是要弄死他的。”
“蛮不讲理的老东西,杀不死我还想继续杀。妖怎么了,刨他家祖坟了?非得这么赶尽杀绝,说真的,你师父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跟他学。”
越说越气,江免滔滔不绝道:“你师父对你有恩是你的事,他跟我有仇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我不管你是何感想,既是他不仁在先,就不能怪我不义,若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杀我为他报仇,要死大家一起死,谁都别想好过。”
感受到他凶残的杀意,伏玄猛然忆起之前两人气氛僵持的画面。
在他的权杖飞过去时,江免手里是握着黑鞭的,只是收回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让他觉得是幻觉。
现在看来,那不是幻觉。
伏玄毫不怀疑,若他的权杖真的打在江免身上,江免手里的黑鞭定也会狠狠的抽过来。
喉结滚了滚,伏玄心有余悸的低垂眼眸看向手背上的黑蛇。
黑蛇咧着嘴吐着信子,似在对他笑。
瘆得慌。
……
缇子大师的尸身追回来了。
由此,伏玄顺藤摸瓜查到了始作俑者——白苕。
在困住白苕后,伏玄正想逼问原因,不曾想白苕使了个障眼法逃脱了,不止自己逃,还把江免也给顺走了。
伏玄脸色铁青,飞身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追去。
这边。
江免遭了暗算陷入昏迷,等再次苏醒时,已身处暗室,面前坐着痴痴望着自己的白苕。
身上绵软无力,连撑起身来都困难,江免皱眉问他:“你把我掳来所为何事?”
“喜欢你。”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不是吗?”
“喜欢就是栽赃陷害,然后激起民怨让他们来追杀我,现在还困住我?”
白苕轻声笑,“你讨厌缇子大师,我便帮你杀了,还可以挑拨离间,一举两得,只可惜失败了,伏玄竟然选择相信你,倒是我失策了。”
“所以,你又偷走尸身想甩锅给我?”
白苕起身来到榻前,用手背摸着他嫩滑的脸,沉声道:“也不全是,主要是不想让伏玄好过。”
深井冰。
白苕冰凉的指尖往下摸向他的领口,“看看我好吗?”
“你他妈都这么坑我了,我还看你?看个几把。”
“何为几把?”
“就是你的脑袋。”
白苕摸了摸头,“看我的几把也成,总比不看的好。”
“……”
白苕伸手勾起他的一缕墨发放在鼻尖轻嗅。
瞧他一脸陶醉,江免道:“我一千年没洗头了。”
“……”
听到门外传来动静,白苕笑看了江免一眼,“乖乖等我回来。”
鬼才等你。
待白苕一离开,江免就用积分跟系统换了解药恢复体力。
起身正欲离开,他又想着就这么离开不太仁道,便又换了颗雷顺手把暗室炸了。
所以,当白苕处理完事情,期待又兴奋的回来后,面对的却是一片废墟。
这边。
江免在半道上遇到几个捉妖师,捉妖师们一见到他就飞身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蛇妖,还不快束手就擒。”
一群煞笔。
江免懒得跟他们交涉,拿出黑鞭就狠狠抽去。
捉妖师们没料到他这么刚,竟说打就打,一人躲避不及,被鞭子狠狠抽飞。
剩余的三个捉妖师迅速拿出符纸想要施法,狂风骤然大作,沙土翻起,凶残的风力将他们吹得站都站不稳。
江免迎风而站,长发被风吹扬起,手握黑鞭,凛然傲寒,俊美如斯。
瞳孔艳红,眼底翻滚着骇人的血色,周身萦绕着浓浓黑气,下一秒,黑气形成一团团黑雾疯狂向四周肆虐。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挂上一个捉妖师的名头就以为自己是人间正道的光?可笑至极。”
冰冷的话语一落,黑雾直冲捉妖师们而去。
捉妖师们防不胜防,被黑雾击飞重重落地。
强大的妖术令众人口吐鲜血,痛苦的揪着胸前衣袍呻.吟。
不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黑鞭快如鬼魅,气势汹汹而来,狰狞的飞快缠上一人的脖子,一声异响过后,人头分离。
喷涌而出的鲜血将地面染红,随后,惊恐的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霎那间,这里便演变成了能令人丧胆销魂的修罗场。
待伏玄赶来时,只见一地的尸体,地面的泥土都被血浸染,瞧着特别骇人。
这时,江免手持长鞭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零星血迹冲他笑,“你来了。”
这笑容……
下一个躺地上的该不会是我吧?
伏玄莫名觉得后背发凉,试探性的上前问:“可有事?”
江免收起鞭子,拿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着脸上的血迹,“我能有什么事,走吧。”
伏玄本想问他是怎么在这里的,但看他此时状态不对劲,便没敢问。
两日后。
白苕不知是逃回西域了还是怎么,伏玄派人找了他许久都没找到。
将师父安葬后,伏玄与泷炎跪在墓碑前磕头。
江免离得远远的,双手抱臂慵懒的靠在树上看着那边。
越看那坟越不顺眼,想炸。
刚想完,他就被伏玄盯上了。
不是吧,隔那么远都能听到?
稍微跑远一些,江免试着在心里骂他,见伏玄又盯过来,他不信邪的继续往远处走。
“师兄,他在干嘛?”泷炎好奇的问道。
伏玄摇头,“不知,我一看他他就往后蹦。”
“哎呀,师兄,你快别看他了,他后面有……”
泷炎坑字都未说完,江免就掉了下去。
坑里。
江免灰头土脸的呸了几声,刚想快点飞出坑留点脸面,抬头却见那两人正趴在坑边看着他。
“……”
泷炎没忍住笑出猪叫声,“哈哈哈,你没事瞎蹦什么啊。”
伏玄也眼含笑意,问:“为什么我一看你,你就往远处蹦?”
“你没听到?”
“听到什么?”
看来是没有。
操。
江免暴躁道:“既然没听到,那你他妈时不时的看我干嘛?”
“你美若仙君,还不让我看了?”
“……”这小嘴甜的。
算了,不跟他计较了。
江免正想飞上去,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黏黏糊糊的,还挺软。
低头一瞧,一坨狗屎。
沃日。
五日后。
院内。
江免洗漱好出来,看到泷炎在练铁头功,好奇问:“你练这个干什么?”
“师兄告诉我练这个会长高。”
“你被忽悠了。”
“不会,我相信师兄。”
傻小子。
盯着他练了半响,江免变出一块吸铁石,“你那铁头能被这玩意吸不?”
泷炎:“?”
“哦,对了,”江免跑进屋里取了一盘核桃和其他坚硬的果实塞到泷炎怀里,“麻烦拿你的铁头帮我把这些壳敲碎了,我好吃里面的核,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哈,辛苦你了大兄弟,等会儿鸡腿分你一口。”
“……”
天气晴朗好便秘。
江免懒得跑茅厕就去偏房坐恭桶。
一刻后。
“伏玄,快来救我蛇命!”
在听到江免的惨叫声后,伏玄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快速跑进去,却在看到他的样子时,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只见江免的屁股卡在了恭桶里,双手撑在两边想把屁股弄出来,脸都憋红了也没能脱身。
伏玄边笑边道:“娘子真会玩。”
“谁他妈玩了,快来救我!笑个屁啊,再笑你他妈没屁股玩了!”江免怒吼。
莫名戳到笑点,伏玄笑得不顾形象的蹲下疯狂捶地。
江免:“……”
敲尼玛。
冷漠的看着他捶了半分钟的地,江免咬牙切齿道:“快来拽我出去!!”
听他逐渐暴躁,伏玄忍着笑意伸手拽他,最后人是拽起来了,一同起来的还有恭桶。
“……”
丢你老母。
“嘶……你赶紧想办法,我屁股麻了!”江免催促道。
他站起来的样子更好笑。
伏玄忍着笑意拿脚去踹恭桶,费了老大的劲才将恭桶踹下来,扫向江免的屁股,只见那上面留了一个圈印子。
画面实在太喜感了,伏玄笑倒在椅子上。
他妈的,把老子的痛苦建立在你的快乐之上。
江免气得扑过去捶他。
在这之后,伏玄经常拿这事打趣他,一次两次就算了,还他妈天天提。
江免气得跟他大吵一架,并把他推河里。
偏伏玄不长记性,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又时不时提上一嘴,然后成功的惹怒江免,再次被推河里。
如此以往,江免推伏玄入河推习惯了,以至于只要看到有河,他就会下意识的将伏玄推下去。
伏玄:“……”
自作孽不可活。
……
去找白苕报仇的路途中,遇到恶妖伏玄便去除,一路除到林安城,拯救了无数百姓。
进了城,因只确认白苕还在城里,可具体方位尚且不知,加上夜色已深,伏玄与江免只得先住进客栈里。
夜黑风高,恶妖肆虐。
为护全城百姓安全,又加上除妖师的职责所在,伏玄白天找白苕,半夜则外出去除妖。
而江免不放心他一人外出,常常跟在他的身边帮忙。
可一日后,千年蛇妖作恶多端的消息不胫而走。
蛇妖的样貌也公布在了衙门的公告栏上,百姓们围拢着,边看边议论纷纷。
彼时,江免和伏玄还不知道这事,等他们再次除了恶妖疲惫的归来后,却被衙门的人以及城内百姓围堵在城外。
“我就说嘛,一定是他!看到他身上的血迹没,定是刚吃了人!”
“对,消失的那些人就是被他吃的!”
“打死蛇妖!快打死他!”
“这妖是打不死的,我们必须拿火烧!”
“对,烧死他!烧死他!”
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江免嘴角上扬,讥讽的看着围堵他们的百姓们。
在这一刻,百姓们皆目露凶光的狠瞪着江免,似有血海深仇一般。
手里还握着各种各样的农具,甚至还有屠户拿着砍刀死死的盯着他,只差一声令下便会冲上来狠狠砍上一刀。
啧,真可笑。
江免转头看向身旁的伏玄,只见他脸色黑沉得可以拧出水来,眉宇间布满了阴霾,气息不稳,明显是气着了。
伏玄眸色阴鸷狠戾,难以自抑的怒火在他的胸腔里燃烧着,此时的他就像一头发怒的雄狮,时刻会跳起来咬破敌人的喉咙。
心系苍生,可苍生却想要他的“命”。
何其讽刺!
既是如此,那你们便全去死好了。
噬血狂袭,伏玄漆黑的瞳孔极速转为赤红,身旁的权杖也由金色改为黑色,森然黑烟自内狂奔而出,势不可挡。
【完犊子了,他心魔出现了,快阻止他!不然全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