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钧对林朝诚仔仔细细的嘱咐了一番,令人到上面找来衣服,让这些女子穿上,将她们都领了上去,又命外面的人把黄家剩余的人都集合到一处。然后,陆钧厌恶的看了一眼在血泊中的黄步宇,对身旁一人道:“你在这里守住了他,若是他醒了,命人来告诉我和林大哥。”
陆钧从地窖中走出,对院子里瑟瑟缩缩的黄家家丁奴婢,还有黄步云的那几个妾室道:“你们原来也都是洛陵的百姓,黄步宇、黄步云作恶多端,理应受到惩罚,你们中有谁愿意为他们平日的暴行作证,我会恳求知县大人,除了你们的奴籍,让你们重新为民。”
这些人平日里受尽了黄家兄弟还有黄长义的打骂压迫,纷纷表示他们愿意做证人。还有个女子道:“我知道黄步云搜刮来的财物都放在哪里,待会儿我带你们去找!”
陆钧一看,估计这是黄步云某个宠妾,他点头道了声好,又对林朝诚道:“林大哥,我们把这里稍微收拾整顿一下,还要抓紧时间去河滩去与其他人汇合。”
林朝诚忙道:“好,都按你说的做。”
陆钧和他一道,带了几个人一路查下来,见黄家宅院里亭阁楼台,到处都造的富丽堂皇。那女子把他们带到一间屋前,道:“这是黄步云的书房。他大字不识一个,没什么书,抢来的东西都锁在这里。”
林朝诚命人把门砸开一看,里面堆的满满的,从各家抢来的布匹、货物、珍奇古玩,精美物件,琳琅满目,一直堆到门口。陆钧对林朝诚道:“找几个可靠的人把这里守好,等事情过后,这些东西都要物归原主。”
就在此时,地窖里守着黄步宇的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见黄步宇还在地上晕着,李尚源也没醒,这屋里还横着一具尸首,怪吓人的,他便打算上去看看。谁知道,他刚迈出脚步,就听见地上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呻.吟。他吓了一跳,却见黄步宇睁着血红的眼睛,十分骇人。
他刚想跑,却听黄步宇嗓音沙哑的开口道:“你你别走!”
说罢,他对那人道:“你过来,你救了我,我身上有几件值钱的东西,我都给你,你后半世再不用操劳,一家人都衣食无忧了!你若是不救我,待会儿我死了,这些东西,你一样都捞不到”
这人一听,便犹豫了起来,过了半晌,道:“外面都是林大哥带来的百姓,你出不去的。”
黄步宇咧了咧嘴,道:“不用到上面。那边有个门,你你过来,把我背过去”
陆钧和林朝诚处理完黄府里的事情之后,来到地窖门口,正要下去,却见李尚源从里面冲了上来,一见他们就开口问道:“黄步宇呢?!”
陆钧和林朝诚面面相觑,下去一看,只有细细一条干涸的血迹,延到墙边,就不见了。
李尚源拼命拍打着那一面墙,里面只传来咚咚的回音。李尚源道:“这里面是空的,还有地道!”
陆钧道:“肯定是这两个混帐知道自己平日害人太多,为自己留了这一条后路。快把这里打开!”
林朝诚找了几个人来,费劲了力气,也没把那面墙打开,李尚源颓然坐在地上,摇头道:“没有用的,他们既然预备了这个逃跑的地方,肯定会有办法从另一边把它堵的严严实实,且地上血迹已干,他跑了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林朝诚愤然道:“哎!牛二怎么连一个废人都看不好!”
陆钧道:“他肯定是花言巧语收买了牛二,咱们一定要想办法追上他。”
这时候,上面有人叫道:“林大哥,他们抓了黄步云,在河滩那里等你们过去发落!”
李尚源低头思量一晌,对陆钧道:“陆少爷,黄步宇一时间我们是抓不住的了。万不能再生事端,还是快带着黄长义去河滩哪里吧!”
陆钧有些迟疑,留下黄步宇,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后患,然而他承认李尚源说的也有道理,若是不能快点处决黄步云父子,万一节外生枝,那就更麻烦了。
他只能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快走。”
众人捆紧了黄长义,押着他往运河边走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火把将洛陵的夜空照得通明。王知县默然立在自己的府邸的阁楼中,望着河岸边那蜿蜒的火光好似金蛇朝运河游去。他沉思着,白团团的脸被远处的光照着,有些微微发红,过了半晌,他转过身,一面往阁楼里走,一面诵道:“‘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陆钧啊陆钧,我真没看错你”
待王知县回到屋内,他拿起纸笔,写下一封书信,叫来家中两个仆人,道:“你二人将这封信速速送往蒙兴,交到老师手上。老夫的身家性命,都在你二人手上,万不能有失,切记切记!”
这一边陆钧等人很快就来到河滩,见常晓成和几个青年男子把黄步云捆成一团,打得半死扔在地上,另外他们还抓了几个抵抗的黄步云的手下,那几人一直在旁边告饶,常晓成却对陆钧道:“这几个人不能放,他们昨天把药铺的老板伙计两个人剥光了倒吊在庙里鞭挞取乐,伙计当时就没了性命,杨老板不堪其辱,今早也上吊自杀了。”
陆钧道:“好,一命抵一命,杀了他们,也不算冤。”
黄步云和黄长义父子虽然被紧紧绑着,但他们却把陆钧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黄步云知道自己犯了众怒,他面色惨白,扯着嗓子狂喊道:“你们竟敢对我动手,我告诉你们,过几日冯公公来了,你们个个都死的更惨!”
陆钧看着他的模样,想起了在地窖中看见的那一幕一幕,刚想开口,却听李尚源在旁边说道:“是么,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说罢,李尚源转过身去,问众人道:“黄步云、黄长义多年来欺横乡里,如今更是认贼作父,逼死了数位洛陵县里安分守己的百姓,那些父老乡亲血犹未干,英魂尚在,大家说,该如何处置这两个恶人?!”
常晓成见李尚源和平日不太一样,声调高昂,面色却沉静的有点可怕,便疑惑的小声问陆钧道:“阿源这是怎么了?”
陆钧把常晓成往后拉了一拉,将事情始末告诉了他,常晓成听的双目圆睁,上去就抡起一个火把,一把按在了黄步云的身上。
黄步云被烧的皮开肉绽,“嗷”一声尖叫,马上就没动静了。众人议论道:“这样死了,太便宜了他,该把他用在乡亲们身上的刑罚,都在他身上使上一遍!”
这些百姓恨死了黄步云,他们一盆水泼灭了黄步云身上的火,一起上前,连捶带打,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黄步云,瞬间就变得血肉模糊,连人型都没有了。
这回陆钧分外小心,叫两人轮番上前查看,回来都道:“已经死透了。”
百姓们余怒未消,又把目光移到了在一旁抖得像筛糠一样的黄长义身上。
有人在人群中叫道:“这小畜生也做了不少孽,他爹没来得及受的罚,就轮到他身上吧!”
黄长义吓得嚎哭不断,屎尿齐流,他害怕受到像他父亲那样的折磨,魂都飞出去了。在这样的恐惧中,他盯着陆钧和陆钧身后的两个人,眼前的人影变得模糊,又变得清楚,他忽然来了急智,放声狂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们是谁,你们三个,上次就害我落马,还好你们的好同窗,张尹,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我,李尚源,你不知道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吧?我大伯怕激怒你,他一定是没有说的。我来告诉你”
李尚源脑中“嗡”地一声,马上蹲在地上,抬手捂住了耳朵。陆钧上去就给了他一拳,冷冷的道:“你想求速死?!没那么容易!”
黄长义还在那里哇里哇啦说个不停,陆钧命人把他的嘴堵上了,道:”抬到河边上去。“
等众人来到河边的时候,他们对黄长义的仇恨到达了顶点。陆钧道:“你们凡是被黄长义打过,骂过,害过的,这就是你们报仇的时候了。”
这回,大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一个接一个的过来,有的打他几拳,有的踢他一脚,有的往他身上吐口唾沫,最后一个人走上来,常晓成在陆钧耳边道:“这是杨老板的儿子。”
众人听了,把黄长义身上本来就所剩不多,且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扒了下来,只见他遍体瘀青,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痕,已是奄奄一息。在临近腊月的寒风之中,杨老板的儿子就这样默默的在一旁看着,看着黄长义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
陆钧忽然觉得一阵深深的疲惫,黄长义只剩下一口气了,可是那些冤死的人,受过残害的人,包括李尚源的姐姐,他们的生命已经永远消逝,再也不能回来。不找到这一切发生的源头,谁能保证这些惨剧不会再发生呢?瞬间,陆钧觉得这一场轰天动地的报复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有意义。
就在这时,黄长义的身体一抖,头往一边歪了歪,再也不动弹了。
众人把他和黄步云的身体绑在一起,烧起一把火,眼睁睁看着这两句尸体彻底烧成了焦炭。但是没有人知道,在运河另一边,一叶小舟上躺着一个苟延残喘的人,这船晃了几晃,撑离了河岸,飞也似的往远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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