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欢被屏幕上“喜欢”二字恍了几秒神。
怎么可能?
他想。
他和薄文熠就是联姻的合作关系,而且,他才不要喜欢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男人。
常欢啪地丢开了手机,第一次没有立刻回复傻大个的信息。
论文完成了,参考书也收拾好了,时间还早,不该这么被浪费。
所以,继续看景恒电影吧。
常欢研究电影时候习惯做笔记,看到某些特别有记忆点的场景时,还会在纸上画分镜图。
他虽然年纪小,但和那些天赋型沉浸派不大一样,他更喜欢运筹帷幄,更擅长从细节处找角色的特点,然后以小见大来构设人物。
每次表演时候,他心里都有一杆秤,很清楚知道自己今天的这段表演,到底有“几斤几两”。
也因此,他会在“课前”将所有一切都准备妥当,将搭戏的演员特色也琢磨出来。
半小时后,放在面前纸依旧一片洁白,一旁笔甚至连笔帽都没有去掉。
常欢烦躁地揉了把头发,不明白今晚自己到底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他和景恒真人对戏过,所以从屏幕上看这个人,就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常欢啪地合上电脑,决定放自己假,今晚早早休息。
薄文熠这间主卧的浴室风格和外面整体一致,都是以大片亚浅灰为主色调,铺满整个墙壁和地面。
也不知是主人的别样趣味,还是设计师理念朝前,浴缸被放在浴室的正中央。
不管进来多少次,常欢依旧觉得这个浴缸摆这里极其碍事,且不美观。也不知道薄文熠当时装修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常欢随意将需要更换的睡衣搭在浴缸边缘,进了淋浴房。
从常家过来的时候,常欢一并将自己洗漱物品带了过来,之前也都是使用自己沐浴露。
全身打湿后,他半阖着眼睛,习惯性的往放瓶的位置伸手挤了一下。
一阵陌生而熟悉味道立刻散满整个淋浴房。
“嗯?”
常欢猛地睁开眼,发现那位置放的是薄文熠沐浴露瓶。
带着松木尾调香味很快将半密闭的淋浴房灌满,不算浓烈,入鼻却悠远绵长。
就像……薄文熠站在他身边一样。
常欢怔了一下。
花洒水珠落下,将他手里沐浴打散,有几滴飞溅出来,落到了他脖颈胸膛处。
香味好像更浓了。
常欢像是被什么刺到一样,飞快站到花洒下面,用力搓洗全身。
·
薄文熠到家时候,已近半夜。
推开卧室门,向来漆黑房间里亮着一盏暖黄灯。
灯下,男生静静躺在那,已经睡熟了。
站在门口,都隐约能听到他浅而长的呼吸声。
只有一贯不安分两条长腿,露在被子外面,丝毫不畏惧空调凉意。
薄文熠盯着那两条暖光下依旧白皙腿看了会儿,然后走到常欢那侧床头,俯身下去。
男生在沉睡中眉眼精致的不像话,微分双唇翘出引诱的弧度,薄文熠不知不觉地,头越来越低。
就快要贴上那诱人之处时,他鼻尖轻动了一下。
有松木清香从常欢脖颈位置悠悠散开来,很熟悉,是他常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这味道,染在常欢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甜美。
薄文熠深深吸了一口气。
良久,他垂下眼,将常欢那两条不安分腿塞回了被窝,然后站直身体。
“晚安。”
“我小骗子。”
·
一夜无梦,睁眼又是晴好天气,常欢心情非常好到了剧组。
今天开始,他就要正式开始进入拍摄状态了。
陆风原意是先拍摄回忆杀中两人跳舞部分,但现在常欢刚找了老师恶补一些舞蹈基础,短时间内没办法表现完美,只得将这一部分推到最后期去拍摄。
徐星澜已经在组里了,陆风便微调了一下常欢拍摄场目,将他和徐星澜其余对手戏调出来,集中先拍。
他翻了翻拍摄行程,将最近要拍几场戏勾了出来,复习了一遍台词后,注意力便集中在今天要拍戏上。
今天他只有一场戏,蒋言遭遇意外,从病床上醒来后,被告知失去双腿。
陆风是个很有自己风格的导演,今天的这一场,他交过来的,是一个空白的剧本。
因为这一段戏,“蒋言”是没有台词。
不仅如此,陆风连动作,心理描述一并都没有给他。
常欢躺靠在椅子上,渐渐陷入沉思中。
他遭遇这样的事情时,是怎么样的?
开拍之前,陆风招来常欢,问他感觉找得怎么样了。
常欢抿了抿嘴,说:“还行。”
陆风没再多问,点了下头,示意他去做准备。
场记报过幕后,扮演医生演员开始说台词。
常欢则静静靠在床垫上。
他半垂着眼,像是在看被上褶皱,又似乎是在发呆。
徐星澜扮演楚方世则在和医生沟通。
医生说了会儿,临时想起病例没拿,又走出去叫小护士送病例过来。
接着,是小护士匆忙脚步声,因为过于着急开门声音太大,医生开始斥责他。
小护士连连道歉,医生皱眉让她别吵到人,先出去。小护士只得委委屈屈地走了出去,将门带上时候,又发出“嘭”响声来。
四周很吵闹,常欢却一直很安静,就连浓长的睫毛都没有颤动过。
他反应太过于平静,扮演医生演员好几次将目光转到他身上,又收回。
医生演员眼里担忧之色越发浓。
徐星澜终于也将目光落到了常欢身上。
他知道这一场要演什么,早在好几天之前就将这个片段偷偷反复练习过了。
也细细将这个片段里“蒋言”心理揣摩了个透彻。
蒋言是个很外放的人,爱笑,很活泼。
他特别爱跳舞,也对自己双腿很重视。
突然间,他失去了最心爱的东西,连着梦想也一并失去,这连番巨大的打击落下来,他就算不崩溃,也不会这么平静。
平静像是无事发生。
常欢这如死水般的表现,真以为能蒙混过关?
在徐星澜又一次将目光投到常欢身上时,陆风终于喊了“卡”。
他低头,在电脑里回拉了一遍这个片段后,锁起眉头往常欢这边走过来。
徐星澜无声扯了扯嘴角。
看,陆风都忍不住了!
陆风喝了口助理递上来的水,问:“常欢,你觉得蒋言这个时候心里会想什么?”
常欢躺在床上,安静说:“他什么都不想。”
陆风:“那你呢?刚才在想什么?”
常欢说:“我跟蒋言一样,什么都没想。我只是躺在那。”
陆风锁起的眉头轻微松开了些。
徐星澜见陆风还是一副不大满意的样子,决定趁热点把火:“常欢,你确定刚刚经历过断腿伤痛人,表情是这样的?”
常欢转过头来:“是,我确定。”
徐星澜哼笑说:“蒋言非常爱跳舞,断腿等于断了他整个人生。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一天,你因为什么意外,葬送了自己作为演员机会,你也会这么像现在这样平静吗?”
这时,小酒拿了两瓶矿泉水过来,递给两人。
小丫头不是那种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并未发现徐星澜话语里对常欢的鄙夷都快藏不住了。
她站在一旁,还热情地帮常欢拧开了矿泉水的盖子。
常欢纤细脖颈仰出柔美的弧度:“如果你觉得我这是平静话,那就说明,你对于剧本理解的还是不够。”
徐星澜一下竖直了脖子:“你什么意思?”
常欢:“我并不是平静,我只是一片空白。”
说完,他接过小酒手里矿泉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小酒高高兴兴:“不客气,常老师加油!”
“一片空白?怎么可能?人在那么大的刺激之下,如何能够平静?尤其是蒋言这种性格的人,根本不可能像你表现那样的!”
徐星澜说着转向陆风,“陆导,他这样诠释,会不会有点崩蒋言人设?”
陆风紧紧抿着唇,沉思片刻后说:“人经历特别大意外时候,总会有一个反应不过来的时刻。毕竟真正的悲伤,往往需要一个比较大的触动点,之后才能回过神来。”
“我很喜欢你刚才给我那种感觉,但是我觉得还是不够,你再多给点。不管周边人多么吵闹,你只存在在自己世界里。明白我意思吗?”
常欢眼睫动了一下:“我知道自己什么都没了,我应该哭,应该歇斯底里,但是却什么都不会做了。”
陆风眼里迸射出惊喜来:“对,就是这样,我们再来一遍。”
他说着转身后退,却见徐星澜满脸惊愕站在那,便有些不悦说:“徐星澜,你等下注意下你自己表情,这一场虽然戏眼在常欢身上,但是你应该关注重点是医生,医生在和你说他情况,你很担心他,所以分外听得用心。表演时候别分心。”
徐星澜本以为这一场戏,会挨骂常欢,却不料最后遭到责备是自己。
但面对着陆风,他什么都不能说,只得暗暗咬牙:“陆导抱歉,下一场我一定没问题。”
陆风点了下头,又转向常欢:“加油,你刚才做很不错,再多给点我就行。”
常欢了然:“我明白的。”
徐星澜垂眼站在一旁,费了好长一会儿,才将眼里嫉妒与不甘压了下去。
·
结束拍摄后,常欢去洗手间里擦了把脸。
他带着湿毛巾回了休息室里。
今天景恒有通告不在,这会儿不需要拍摄了,也没化妆师在,很安静。
常欢在化妆椅上坐下,用湿毛巾擦了擦自己鼻子。
片刻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双腿。
这是一双任谁看到都会羡慕腿,腿型笔直,略有肌肉却不夸张,不管穿或者不穿裤子,线条都很流畅。
做起任何动作,也十分好看。
在原来的世界时,他每次过生日,都会许同一个愿望。
可能是老天爷被他烦怕了,然后让他在某个睁眼瞬间,突然就这么梦想成真了。
急促震动声将他从思绪中拉回,常欢拿起手机。
“下戏了么?”男人声音通过电波传来,低沉中带着磁性,常欢贴着听筒耳朵隐隐发痒。
“嗯。”
留着几分没有散尽茫然,完全没发现自己这一声“嗯”又软又哑。
“怎么了,受委屈了?”
“啊?”常欢这才回过神来,“没、没有。”
他吸了吸鼻子,用力吞咽了下,确定自己声音没问题后,才再次开口:“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有事么?”
“怎么,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了?”薄文熠声音里带着很淡的笑意。
“没有。”
“我在附近,等下来接你。”
常欢怔了两秒:“好。”
“20分钟后见。”
常欢耳朵还贴在听筒上,他只感觉,那话音里笑意更浓了。
男人声音本就低,带上笑后,更是能沉到人心里去。
胸口被压地有点涨涨的。
门口有人一晃而过,看到他在里头后又退了回来。
“嗯。”常欢说完后,果断挂了电话,“钟哥来找景老师吗,他今天不在。”
来人是钟乐期,他很快收了眼里失望,说:“他不在,就找你。”
常欢:“嗯?”
他低头看了下时间,刚才薄文熠在电话里说还有20分钟样子到。
常欢抬起头,看向钟乐期眼眸里隐隐闪过一丝不耐。
这家伙能在薄文熠到达之前离开吗?
他不想看到这两人在一块。
也不想看他们说话。
钟乐期哪里猜得到常欢心里在想什么。他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和常欢单独聊天的机会,立刻将盘在肚子里问题一个个抛出来。
“小常欢,你和薄文熠发展到哪一步了?”
“他嘴巴上那个伤口是不是你咬的?”
“听说之前他动手术,都是你去陪的,是不是照顾病人特别有利于感情发展?”
“他前两天心情不好,你怎么安慰他?”
……
常欢:“……”
常欢:“钟哥,你想我回答哪个问题?”
钟乐期好整以暇地在沙发上坐下:“每个我都想听,你慢慢回答,等下我请你吃晚饭。”
常欢:“……”
他才不要和钟乐期吃晚饭,这家伙一身属性点全加在“万人迷”上,这书里几乎所有角色都喜欢他。
要是自己和他去吃了顿晚饭,搞不好会凭空多出无数情敌来。
也就只有薄文熠那种出场自带冰柜效果人,才能够做到无视周边对钟乐期虎视眈眈目光,一脸淡定地和他聊天吃饭了。
常欢吞咽了下:“我们在一起了,伤口是我咬的,医院也是我陪的,生气话,哄就行了……”
常欢连珠带炮般,一口气回答完全部的问题,停顿两秒后,他弯起嘴角:“钟哥,还有别的问题吗?”
钟乐期:“!!!”
常欢继续微笑:“没有话,我下班了。”
说完,他站起身,拿过手机就往外走去。
钟乐期愣了两秒,飞快从沙发上爬起来,追了上去。
“小常欢,你等等我!”
薄文熠比预期更早一些到达片场门口。
他坐在车里,把车牌号发给了常欢。
上一次在更衣室里,常欢抗拒态度挺明显,应该是不愿意剧组里人知道两人关系。
这小骗子心思还挺多,不过他对于这些很无所谓。既然常欢不想让别人知道,那就配合一点好了。
薄文熠今天开车是一辆很寻常商务车,就算有人经过,也不会投来任何眼神那种。
所以,他很放心将车停在了门口。
不一会,常欢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月牙白的休闲款衬衫,微微收腰的设计衬得他身材比例非常好。配上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走动间,仿若t台的模特儿,明亮而招人。
薄文熠直等到常欢走到跟前,才收回目光。
他落下车窗,正要说“上车”,就看到常欢身后的门里头,跑出来一个熟面孔。
熟面孔看到他,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来,小跑着过来:“来接常欢吗?”
薄文熠皱了下眉:“钟乐期你怎么在这?”
“无聊来给小常欢探班呀,”钟乐期在薄文熠面前没脸没皮惯了,丝毫不客气:“正好我没开车,薄文熠,你回家反正也顺路,带我一程呗?”
薄文熠还没开口,就看到原先准备要拉开后车门的常欢突然转了个弯,走到前面,拉开副驾驶的门。
钟乐期被他这个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提醒:“常欢你来后面,薄文熠他副驾驶座不给别人坐!”
在他提醒声中,男生直接抬腿跨了进去,坐稳之后才回头:“他副驾驶座,确实不给其他人坐。”
“其他人是什么意思?”
“因为,”常欢弯起眉眼,一字一顿,“只给他老婆坐。”
薄文熠终于没忍住,嘴角弯了起来。
男生笑得肆意,那微微扬起小下巴,还有眼里得意劲儿,哪哪都戳中了他点。
钟乐期惊地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薄文熠下巴朝后座点了下:“要蹭车就快点上来,不然我走了。”
钟乐期像是提线木偶般,机械地上车坐到后座上。
常欢从后视镜中偷看了了眼犹在发呆钟乐期,突然有些心虚。
他刚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听到钟乐期要蹭车,就立刻冲到了前面,还说了那样的话。
但心虚之余,他心里头又莫名泛起几丝得意来。
就,还挺爽的。
钟乐期所受震撼太大,直到下车都没有从那么愣怔中回神,更别说去调侃常欢或者薄文熠了。
转出钟乐期家巨大的花园后,常欢收回目光,转向薄文熠。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方向盘上,随意拨动,车便如鱼一般划水了车流中。
他目光渐渐往上,落到了男人侧脸上。
常欢几乎可以确定,昨晚看财经杂志上男人照片是没有精修过。
因为现场看,男人侧脸的轮廓更深,鼻子更挺,下巴处线条更好看。
常欢忍不住想,不过是一个男配而已,作者有必要给他一副这么祸害人的外貌吗?
像是有感应般,薄文熠转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相触,男人挑了挑眉:“太好看,入神了?”
常欢眨了眨眼睛,状若无事说:“我……随便看看。”
薄文熠长指点了两下方向盘:“刚才你说,只有我老婆才可以坐我副驾驶座。”
常欢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你现在坐在那里。”男人看着前面,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模样,仿佛在说一件非常寻常的事,问十分普通问题。
“所以,我是你什么?”
常欢手指紧紧蜷缩到了一起。
那种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又回来了。
常欢废了好大力气,才压住那颗就快要跳出胸膛心脏。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木着脸回答:“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新称谓get√
薄总,被叫老公的感觉爽不爽?
ps:这章还是有小红包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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