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瀚海是谁的地盘？
侯俊僵着脸,听见自己用变了调的声音说：“……雍少你的地方。”
相比之下,他见到沈曜舟的次数更多，雍扬几乎没见过。但他却没少听说雍扬的名头。在宋绮诗面前丢这么大的脸，让他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可有什么办法？对雍扬的本能忌惮,早在周围同学一言一语的描述中建立起来了。
雍扬往前走了一步：“既然你知道，还跑到这儿来大放什么厥词？以为瀚海没人是吗？什么杂种都敢把手往瀚海伸？嗯？”
侯俊脸皮变成了猪肝色,他弓起背，愤怒地道：“雍少的话别太过分，我只是……只是和老同学叙叙旧。不信你问她,以前是不是和我一个学校的？”
雍扬居高临下地垂眸看他：“你和她是不是一个学校的，关老子屁事。”
侯俊一噎,没想到雍扬这么不讲道理。
他只能挤出一个尴尬的笑：“真的，就是老同学,我刚才的话，也就是开玩笑。”
“拿着一块假水晶,硬要送人。人家不收,就开口放屁。你叙什么同学情呢？”什么玩意儿,还一脸我送你施华洛世奇就是我很看得起你了的表情。
这简直是雍扬今年见过的最滑稽的笑话。
“……也、也不是假水晶,现在流行这个。”
雍扬伸手抓住了对方的领口。
侯俊一僵,立马挣扎起来：“雍少,你这是干什么？放手！放手……”
雍扬把人往跟前拎了拎。
他总是跟体育项目打交道，看上去并不夸张的肌肉线条底下,蕴藏的却是极大的力量。侯俊奋力挣扎都没能挣脱。
雍扬垂眸看了一眼他喉咙上挂着的项链：“就一块c货翡翠。”再垂眸看向他的手腕：“再戴块苹果表,你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这就拿自己当大款了？”
有钱人之间的等级分明,尤其是瀚海这样的地方。
侯俊这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搁在瀚海的贴吧里，能让一帮人嘲讽三天三夜打不住。
雍扬都快觉得就这种沙雕智商，趁早死了得了吧，别跑出来污染空气，弄脏人眼睛了。
侯俊脸上的猪肝色这下从脸部蔓延到了脖子根。
他羞愤得说不出话，哪里还有刚才对着宋绮诗耀武扬威的样子？
“我、我不送了还不行吗……”侯俊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声音。
雍扬高高在上的口吻，挟裹着戾气的目光，压得侯俊喘不过气。侯俊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只想赶紧跑。
雍扬听了这话却更不高兴了。
“你这张嘴就是用来放屁的吗？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
侯俊脑子里嗡嗡得更厉害了。
那他是送还是不送？
侯俊艰难地道：“雍少，我知道我说错话了。我……我对瀚海没有什么恶意。真的。我不会在瀚海做什么。”
他说着，对上雍扬的目光，于是又生硬地改了口说：“我不敢在瀚海做什么。”
雍扬性格霸道，肯定是他提到瀚海，触怒了对方，只要抹平这段话，就没事了……
“回去问问你爸，做人该怎么做。”雍扬松了手，沉着脸说：“滚。”
听雍扬突然提起他爸，侯俊的脸上涌现了一丝慌乱。
他不敢再停留，甚至不敢回头看宋绮诗一眼。他飞快地窜出了亭子，蹲下身捡起那个装了水晶的盒子。
“站住。”雍扬突然开口。
侯俊僵在那里，真就不敢动了。他倒是想不管不顾先跑为上，但又怕改天让雍扬给他揍进医院，甚至还怕家里因此招来什么麻烦。
“转过来，跟宋绮诗说……”雍扬顿了下：“道歉会不会？”
侯俊看向宋绮诗。
宋绮诗手里还捧着雍扬给的盒子，光看包装都知道价值不菲。侯俊看一眼就觉得脸上火辣辣，好像雍扬又在讥讽他穷。
“对，对不起……今天我没别的意思。”
宋绮诗张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
雍扬却更先开口了，他拧起眉，语气有些暴躁：“道歉你不会吗？这他妈是道歉吗？”
侯俊头一次知道，“对不起”三个字不是道歉。
他想问怎么道歉，但又怕雍扬揍他。
侯俊僵硬的脸皮抽动了一下，说：“我真的知道错了……”
雍扬拔腿走过去，跨越了亭子的栏杆。
侯俊一看他朝自己过来就感觉到心底发慌，忙不迭地就从嘴里冒出了一串话：“是我傻.逼，我说错话了，我不该说那些话。宋绮诗你原谅我，宋绮诗……”
“你不仅傻.逼，你还脑子有病，你还不要脸，你还穷……”雍扬面无表情地点评三连击。
侯俊都快吐血了。
他强忍着羞愤，重复了一遍雍扬的话：“是，我傻.逼，我脑子有病，我不要脸，我……”
他平时在学校里卖弄炫耀惯了。什么苹果手机电脑耳机表，什么aj、clot……引来了不少人的羡慕。现在要让他承认自己穷，简直比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
“说啊，怎么不说了？”雍扬的声音往下沉了沉。
侯俊满头大汗，就这时候了，他都还留意了下周围有没有人过来，然后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我还穷。”
雍扬嗤笑一声：“对嘛。穷不是你的错，穷还他妈跑这儿来装逼，就是你不对了。”
“滚吧。”
侯俊这下是真不敢再停留了，要早知道雍扬会叫住他，他连项链都不捡了。
他转过身，一溜烟儿地赶紧走了。
亭子里很快归于一片宁静。
雍扬还笔挺地站在那里，脸色沉沉，像是仍旧沉浸在不高兴的情绪中没有回过神来。
宋绮诗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盒子，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怎么不知道，雍扬居然还这么讲同学义气呢？居然跑来给她出头？
“还给你。”宋绮诗把盒子递过去，说：“谢谢。”
雍扬头也不回：“给你的就拿着。”
宋绮诗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嗯？给我的？现在那个侯俊的脸已经被打肿了。这个我不需要了。”
雍扬这才转过身，眉头往下压了压：“说了给你的。你以为我故意拿这玩意儿打他脸呢？他算什么东西值得我这样？”
宋绮诗脸上的问号更多了。
她和雍扬说过话吗？
没说过几句话啊！
怎么突然就送礼物？
“谢谢，这个我不需要。”宋绮诗把东西往前递了递。
雍扬头一次送礼还送得这么艰难。
他压下心底的焦躁，低声说：“本来就应该是你的。”雍扬一开了口，就停不下来了：“之前你借了张英语周报给田问安对吧？周报被人拿走了。是我给你要回来的。”雍扬说到这里，还故意停顿了一下，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顿，大概就是……
他花功夫，虽然好像也没怎么花，总归是给她做了这么件事儿，她总得知道一下的。
宋绮诗头上飘出了更多的问号。
咋滴？
雍扬还等着她去感谢他一下怎么滴？
那也不该他给她送礼物啊！
雍扬等了下，没等来宋绮诗开口说话，反而只等来了更多的疑惑。雍扬抿了下唇，就又往下说：“那天要回了周报，我就回家了，正好被我家里人看见了，他们没看清名字，以为是我的，就认为我学习进步了，所以就特地送了礼物给我……所以这玩意儿本来就应该是给你的。”
宋绮诗：“……”
田问安害我！
雍扬看她一脸不想收的表情，心底的焦躁变得更多了。
他想也不想就再度开口：“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就没要回来的道理。我管你拿走之后，是卖了，还是扔了，反正拿回去就不关我的事了。”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我收的东西都是因为你。我不喜欢欠任何人。你拿着，自然就勾销这一笔了。”
宋绮诗：“……”
雍扬别开目光，没去看她的反应，他干脆故意掏出了手机，假装要打电话走了。
结果等摸出来手机一看。
未接来电：11
未读短信：5
雍扬：……
哎艹，把滑翔伞的事儿忘了。
雍扬马上把号码拨了出去：“喂，滑翔伞比赛已经开始了对吧？行了我知道，我马上就过来。”
电话那头刚接通，还没等开口，就被劈头盖脸砸了一串话的一帮人：？？？
雍扬说完就挂了电话。
“行了，我没空跟你说这么多，我走了，你爱要不要，看着不顺眼，那儿有垃圾桶。”雍扬说完，就大步走远了。
宋绮诗：？
这简直是莫名其妙的一天！
莫名其妙窜出两拨人都要给她送礼，前头那拨她都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
宋绮诗摩挲了一下盒子。
行吧。
和侯俊的嘴脸比起来，雍扬这样的变.态都显得可爱多了。她也不希望雍扬欠她，她也不想欠雍扬，下次不如就以雍扬帮她解决了侯俊，所以她不想欠人情的藉口，再给他还回去。
另一头，被挂了电话的一帮人：？？？
“怎么了？扬哥还说什么了？”
“没，扬哥挂电话了。”
“扬哥干嘛在电话里特地强调滑翔伞比赛啊？还不让咱们开口说话。”
“因为迟到，所以扬哥心里愧疚心虚了？”
“你见过扬哥心虚？”
“……还真没见过。”
“那今天扬哥吃错什么药了？？？”
……
宋绮诗拿着盒子，走出亭子。
她还没弄清楚侯俊究竟是什么用意，但大致可以判断，过去的女主在丰水中学也是受欺负的对象，甚至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让别人误以为，只要给她随便送点东西，就能任意支配她。
等参加完比赛回家翻一翻吧，也许能翻出日记之类的玩意儿……
宋绮诗想着，结果没走几步，就遇上了沈曜舟。
沈曜舟扫了她一眼，连带她手里的盒子，淡淡道：“你迟迟没有上车，老师让我来找你。”
宋绮诗露出了抱歉的表情：“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刚才有点事耽搁了一下。”
沈曜舟：“有人找你了？”
宋绮诗愣了下，他怎么知道？
沈曜舟脑中闪过了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的模样，想到了他站在盆景后，说自己是来找女朋友的样子。
宋绮诗……是他女朋友？
沈曜舟皱了下眉，有种强烈的不适感。
就像是有一个画家，强行将两种南辕北辙的色调融到了一块儿。一边是美，一边是丑。
沈曜舟压下心底的不适感，抬手给了宋绮诗一个笔记本。
宋绮诗觉得自己今天脑袋里简直装满了疑惑，如果疑问能够具现化，她一定浑身都在往外冒问号。
“下午英语演讲的内容。”
“啊？我自己写了的。”
沈曜舟很认真地扭头问：“你写的有我写的好吗？”口吻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宋绮诗：……
扎心了。
我要鲨了沈曜舟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