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虞敲门,他还从未走进过这片竹屋。
“进。”
林虞闻声而入,见麒狩坐在窗边的书桌前,书桌上一张麻黄色的信纸,纸上还有折痕。
没待林虞开口,麒狩便说道:“准备离开了?”
林虞微微一愣,然后说道:“打扰陛下许久,深感歉意。”
“我看你歉意倒是没有,如果不是有其他原因我这个山谷住一辈子都不会被你嫌弃。”麒狩说道。这些天,林虞晃晃悠悠,抓鸟捕鱼好不自在。
不像叶牧歌和夏青染两人珍惜洪荒大泽深处的浓郁灵力,刻苦修行。
麒狩也是回谷后才知晓,赤无涯日夜“督促”这才充分调动了林虞的“积极性”。
“准备几时离开?”
“再过三天。像陛下说的那般,这地方还真适合颐养天年。住上几天,我倒是舍不得离开了。”林虞笑着说道。
麒狩也笑了,年纪轻轻的小子竟是想着要颐养天年。若是作为一个凡人,知足常乐,着实不错。但作为一个修行者,林虞终是缺少了一番锐气。
“当初,徐兄让我带你们进洪荒大泽修行。现在破境命星也算对得起徐兄的托付。命星境总算也有在四方大陆保命的依仗。”
“到时候,你们离开把麒燃也带上。”
林虞拒绝,摇头,后退,总之是一百个不愿意。即便是破境命星,他也没把握在诸多强者的觊觎下安然脱身。
“你先别着急拒绝。麒麟一族从来都不会亏待了自己人。”
林虞狐疑地打量麒狩,说道:“陛下是说有好处?”
麒狩被林虞这副见钱眼开的模样逗笑,只好说道:“麒麟一族的友谊难道不算天大的好处吗?”
林虞尴尬地笑了笑,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他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仇家也很多。
比如,江南的孟求渔,还有那盘踞在北域的悬镜宫。
甚至还要抽空寻找不负责任的双亲,想想便是一件又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
麒麟一族的友谊固然重要,但是弄得与整个四方大陆为敌,置自己于险地,林虞绝不会考虑这样的事。
“陛下,你知道我这人不慕荣利。”林虞委婉地拒绝。
麒狩也知道林虞这厚颜无耻的态度,索性也不多说,拿起麻黄信纸递给林虞。
“巨鹿城遗址?这不是在中州,怎么又说是在百丈原上?”林虞看着信纸不禁疑惑。
这是又一件让林虞头疼的事情。他的直觉告诉他,追寻千年前的真相比踏上悬镜宫要难上太多太多。
而这样麒狩都不清楚的秘密,难道林虞就能够查清?林虞从来不会高估自己,自己不行,就老老实实承认。
“关于左湛的事情,我去找了兄长。如果能够帮左湛找到真相,也是给他洗去了千年的冤屈。”
“帝海龙庭的那位?”林虞问道。
麒狩点头,接着说道:“族兄擅长推演,深谙阴阳八卦之道,过往未来皆是能够知晓。本想千年前是否能够推演出真相。”
说到此处,麒狩戛然而止,叹了口气。
“结果不尽人意?”林虞试探问道。
“不尽然,族兄给了一张信纸。千年前的天机被人遮掩,而且白驹过隙,留不住事物,真正的真相或许只能够等你自己去寻找。”
林虞明白了,自己可算是个冤大头。
“我同左湛说了,让你找寻真相。”
“可是……”
林虞苦口难开,他的心脏中还有左湛留下的黑色小虫子。这几日他也不断监察着小黑虫的动态。而小黑虫却像沉眠一般躲在林虞心脏的角落不动。
小黑虫越是安静,林虞越是担心。就像当时无惨藏在他的身体内时,潜藏的杀机总是在一瞬间爆发。
“没什么可是,三年时间。血蛊虫不会发作,但是三年之期一到,总该有个结果。”
“陛下,帮我跟左前辈说说三十年行不行?最少也得十年!千年之前的事情哪里是三年时间可以弄清的?”
麒狩拒绝了,美其名曰——少年人需要些压力。
林虞不由得怀疑麒狩和左湛是一伙人。
林虞被麒狩“请”了出去,既成定局的事情,林虞也不再争辩,再不济也能够活上三年。
只是林虞对于带上麒燃的事情,态度尤为坚决。不带就是不带,伺候不起一个小祖宗。
……
已是入秋时分,天气微凉,洪荒大泽深处这片人烟罕至的地方着实更清冷,
瑞雪身披白色绒袍,腰间挂着淡黄色的暖玉走近麒狩。那晚一战,麒麟金印挥霍尽了瑞雪的灵力海洋,但五绝鹰王也不敢真正伤了瑞雪。
“燃儿还是要跟着离开吗?”瑞雪问道。
作为母亲,她心底不舍。出生之时,麒燃的失踪让她心神慌乱。寻回之后花了许久的功夫才显得亲近些,却也是不如与那几个人族亲昵。
作为长辈,瑞雪想摆出宽宏大量的模样,但是作为母亲,她终究也是忍不住嫉妒。
竹屋外,夏青染和麒燃正嬉闹着。麒燃在水面扑腾,溅起许多水花。偶尔咬着夏青染的衣裙想要将她拖进湖中,一起戏水。
即便入秋,麒燃踏足的水域周围依旧是暖洋洋的一片。火麒麟在万里雪原都不在乎,气候的变化本就可以忽略。
麒狩没有瑞雪那般嫉妒的心思,看着欢腾的麒燃心中多是满足。
“族兄的卦象里燃儿命途多舛,我等庇护不了,只能够放他出去搏一搏。否则,即便燃儿长大,也难逃被天地屠杀的命运。”
瑞雪神色忧愁,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暖玉,掌心中传来一丝温暖才让她的心悸得以平复。
帝海龙庭的麒麟不知道存在了多久,谁也不知道。只是知道帝海龙庭里住着一头老麒麟,都说千年之前就有传言将死未死,可足足又过了千年之久,那里边的麒麟依旧活得好好的。
据说麒狩诞生时,从帝海龙庭闪出一到金光,跨越千万里之遥落入洪荒大泽深处。
那时整个洪荒大泽的上空仅仅只是十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麒麟降世,吾辈福泽。
盛世之始,乱世之终。
所有人都明白帝海龙庭的老麒麟已经开始庇护这位等待了无数年才诞生的族人。
也有人猜测盛世将临,可千年之期也不见何来兴盛。终是将这十六字看着成老麒麟震慑世间宵小的态度。温和却又威严,仅是告诉天下——我已知晓族人出生之事,尔等想要如何尽行其事。
“族兄的卦象不可不信,诸多事宜都已验证,这次更是关乎燃儿的性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麒狩说道。他的心底何尝不是忧虑万分。
瑞雪望着麒燃,也看了一眼远处无比郁闷低头叹气的林虞。
“族兄说的那人确定是林虞吗?仔细一想,这个少年有许多令人称赞的地方。无论是面对鹰七,还是请出左湛来应对危局,虽不知详细,但总算是个无比机敏的人。”
麒狩点点头,但他的目光却一直都在和麒燃嬉闹的夏青染身上。
之前,麒狩一直以为林虞便是卦象之中的那个身影。直到这几日,麒狩见到麒燃常常粘着夏青染......
唯有麒麟才最了解麒麟。
麒狩知道他们这一族是有多么高傲,毕竟是比肩四方神兽的种族。
这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性子,自诞生就是如此。麒狩比谁都明白这一点,就像他根本不在乎雷霆疾风鹰一族。
可是,麒燃竟是对于夏青染这般依赖。和对林虞那般打打闹闹,最后依旧撇着眸子瞪着林虞不同,麒燃对于夏青染是真心的喜欢,乃至是卖萌讨好。
麒狩没有反驳,只是他现在也没能够确定。他心中想到:“这次族兄已是不能再推演麒燃的命途。不过,这两个少年在外界也算是天赋非凡之人,还真是让我诧异。”
麒狩想了想,还是对瑞雪说道:“他们三人皆已经破入命星,有自保之力。况且还有那个徐兄,他不会让林虞出事的。”
“徐兄是那个当初那个剑客?”瑞雪说道。
麒狩微微一笑,“上次没有细想。能够拦下金刑天一众神光境强者的人物岂非无名之辈。这一次我去了一趟百晓阁。”
“徐长空曾经的悬镜宫炽阳殿殿主,号称北域除了顾青阳之外的剑道第二人,被认为唯一一位有可能比肩顾青阳的剑道强者。有他在,不会出事。”
麒狩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终于让瑞雪安心许多。
接下来的三天,林虞没再来找麒狩争辩是否带上麒燃的问题。麒狩也很少在谷中看见林虞的身影,若不是确信以林虞的性格绝不可能独自冒险离开,麒狩必然以为林虞已经逃走。
叶牧歌倒是一直修行,时常向麒狩请教。以麒狩的修为即便不是修剑,也是值得叶牧歌虚心求教。
夏青染则是被瑞雪带着,在附近妖王的府邸逛了逛。这是麒狩的意思——平时,本王宽仁却被他们当成了理所应当。这次不加以震慑,日后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
直到林虞所说的第三天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