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生风的计划并不复杂。妖兽大军早中晚各攻城一次,无论有用与否,选择在晚上潜行自然是上上之策。同时根据妖兽大军的布置,他还分别谋划了八条最易于潜行的路线。
起初,无人说话,不多时,声响逐渐多了起来,各皆与周围人商讨不停。这个计策木生风本是准备自己执行的,只是若多蛊惑些人一起,成功率也会更大些。
雷家堡主看众人吵嚷不歇,侧身问道,“木堂主,此计果真可行?我看八条路线虽皆得行,但难易不同,分不清怕是会惹了乱子。”
木生风轻笑一声,也不睁眼,而是拍拍腰间剑,“那就得看各自手中的武器定了。”
“那木堂主定是上为头首了。”雷家堡主恭维一声,又道,“可我这雷家堡功高劳苦,”木生风挥手打断,对其附耳道,“雷堡主是众人长者,也是领头之人,这最安全的第四道自然是交给雷堡主的。”
“那木堂主你...”
“除了第四道以外,其余全凭手中剑定。还望雷堡主助此事成。”
雷家堡主得了承诺,顿觉眼前之人和蔼可亲,满嘴应下。
待众人声歇,木生风再次说道,“诸位觉得如何?”
大多数人皆点头应是,倒有一人道,“木堂主智足谋深,自是可行。只是这隐蔽之法确能行?”
木生风不答,摸出符笔,数息之下便在空中画出数只妖兽模样,又将妖兽画像引入符篆中,才道,“可行否?”
那人见木生风所画妖兽栩栩如生,足能以假乱真,立时起身道,“木堂主心思谨慎,是某多虑了。”
木生风笑笑也不多说,让那人坐下后,提起另一件事,“想必诸位也清楚这八条路线难易皆有。雷堡主贵为主事,无有他之召,此事不得行,某建议将第四道交予雷堡主。各位看如何?”
众人闻言却是不答,反而各自埋头侧身。毕竟这关乎生死,非是歉让之时。
雷家堡主看众人不言,心下震怒。但他毕竟非是初出茅庐之人,知道此时不能轻易言怒,故此只好传音于他相好的另一门派掌门,让其代为撮合此事。那人所在门派与雷家堡相近,数百年来也是同进共退,虽然不喜雷家堡主寸功未立便居易道,还是起身道,“未有雷堡主,此事确是难行。依老夫看,雷家堡占得第四道也是当有之事。”
木生风提出了潜掠之策,更是贡献了隐蔽之法,众人自不会当面说其不是。但这无须中年人又是何人,不知好歹替旁人求福,真是不知死活。
当即有人站将起来,好似憋了口浓痰般,将无须中年人痛骂一顿。然后又有数人站起,各说一番,虽然没有如前人那般尽是恶咒之言,但大意也皆是这雷家堡主承不得大利。
雷家堡主再受不得轻慢,狂怒遍体,站起身与人理论起来。
一时,怒骂声不断,而木生风则稳坐钓鱼台,尽情享受这喧嚣盛宴。
不知是何人拔剑出鞘,立时有人道,“雷堡主你莫非是要屠尽众人?”说罢也舍鞘出剑。
雷家堡主看情势失衡,也拔出剑,情绪失控恼怒道,“杀得便是你这无耻之徒!”
一时众人再不敢坐,纷纷起身互望。
“杀了这无耻老贼!”
一声骤起,诸剑皆出。看不清是何人带头,竟全都向雷家堡主冲去。
而木生风此时早就带着石岬和楚北熠退至洞穴岩壁处。
雷家堡主在众人中修为最为高深,但双拳难敌四手,更遑论数十人,不过片刻便被砍死在座椅上。此时木生风才轻步回来,施施然坐下。
“雷家堡主一意孤行,不尊众意,自是当诛。”木生风朗声向杀气腾腾的众人道,“今恶首已除,余者何待?”
不用木生风再多说,当即便有人请命将其余雷家堡人屠戮殆尽。
只见数十人鱼贯而出,不多时,便提刀回返,唯有刀上殇血诉说着隐秘故事。
待众人收剑坐定,木生风含笑环顾一遍,“雷家堡主逆天而行乃非人恶,却是天诛。”众人皆言善。
“但某不想再有人内虐而亡。故此提议签订契约,以绝后患。”
众人互看一眼,皆是点头应下。
木生风见基调已成,当即拿出事先做好的契约,道,“此契约规定所签之人自己及门下不得在进城之前杀戮其余门派,否则必受身消魂亡之罪。”说罢,也不多言,当即咬破拇指,在契约上写下“木生风”三字。
然后木生风又把契约递给下首之人查验。众人查验后一一签过,契约又回到木生风手中。
木生风将契约收入轮海中,又道,“现在八道各有难易,某提议比武以定归属,诸位看如何?”
有人问道,“那木堂主也要参与?”
“自然。”木生风点点头,“某对自身修为还是颇有自信的,自然得参加。”
那人却道,“木堂主献出隐秘之法,乃是天功。老夫提议木堂主便择第四道而行吧,如此也是应有之数。”
众人皆是点头认可,木生风推辞一番,还是应下。就不知是真感木生风功劳巨大还是惧其修为了。
桌椅散开,雷家堡主的尸首也被丢在一旁不顾。
木生风看着场中比斗不断的二人,对身后石岬传音道,“石岬,你用的可是《裂风云卷剑法》?”
石岬心中震惊,还是答道,“是的,头儿,裂风剑法正是我的主用功法。”
“且看。”只见木生风右手微抬,掌中升起一柄黑雾小剑。在木生风的心念指引下,黑雾小剑摆动不歇,赫然正是《裂风云卷剑法》。石岬顿时眼不敢闭,全身心陷入黑雾小剑中。
石岬只觉木生风使出的剑法仿若大道无形,一招一式皆近天数。风卷残云、凤起云舒、裂凤三万里等招式在木生风掌中一一演化,最后一招风神灭世更是让石岬连连低呼。
“现在只能给你演示这么多了,其余的之后再找机会吧。”听到木生风的话语,石岬才从痴迷中苏醒过来。他立马抱拳道,“多谢头儿。”
木生风挥挥手,又对楚北熠道,“北熠你用的是《黑樵剑法》吧,也看我演示一遍。”说罢,掌中黑剑再次舞动,而楚北熠也顿时陷入玄妙的求道之境中。
楚北熠回过神来才发现木生风已经演示完招式,只觉恍然若失,又有似悟非悟之感。他转头看向石岬,只见对方也是满脸的震惊之色。
两人皆对木生风的博学大呼惊奇,同时也对他的来历生出不尽的好奇。
给两人演示完剑法,木生风便不再言语,也不去看场中的打斗,而是闭目养神起来。
过得数个时辰,众人终是比完。除了木生风独占第四道外,数十位头领也各按功夫高低分得各自道数。
诸事已定,木生风又给众人各一张联络符篆,约定在事启前一日来取隐身符篆,便带着石岬和楚北熠率先离去。
出了瀑布,天幕已暗,也无耀月,端得是一片漆黑。
木生风在暗中将口中鲜血吐出,却是之前承受刀光时还是受了伤,只是强自忍住,没有声张。他又把双心符拿出,施法查定众人所在的方位,便领着二人往前疾驰而走。
行至一片树林时,木生风忽得止住步伐,抬手对二人道,“小心些,不太对劲。”
二人立时按住刀剑,环顾树林。只觉既无风也无声,更无丝毫走兽动静,甚至连虫鸣鸟啼也闻不得一分。
忽得,从地下冒出一声嘶鸣,两个黑衣人便从土中窜出,携剑向木生风杀来。木生风抬手出剑将两人剑弹开,那剑却是软剑,犹如跗骨之蛆般稍去便缠绕住木生风的剑。两黑衣人又从袍中各摸出一把短刀,提手便刺。
木生风一脚把其中一人踢飞,又伸手抓住另一人刺过来的短刀。他手劲甚大,抓住刀锋后往上摸去,一抓之下便把那人手腕捏废。
那人吃痛,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木生风却不顾,手继续往其肩上摸去,同时一脚把掉落下来的短刀往另一人咽喉处踢去。
被木生风抓住这人想逃,木生风却不给他机会,一拍之下把其肩膀劈碎,同时也是踹将出去,正好击中另一人。
“还有其他人!”石岬急呼一声。
木生风一剑将两人砍死后,回过身去却见一遮天大网泼洒过来。石岬和楚北熠比木生风先发现网子,本有机会逃脱,暗处却射来数只弩箭,一下将二人射落在地。
木生风眼上看见,手上不停,劈开朝其面门而来的弩箭后,一个翻滚藏入丛林中,却是再也不顾二人死活。
又有少数人从暗处走出,为首之人正是此前木生风所杀余川江的后辈——那名黑脸弟子。
“木堂主若还顾手下性命的话,便现身一见吧。不然某可不能保证二位的安全了。”黑脸弟子环顾道。
无人应答。木生风此时已经跑到树上,运行起千舞面传授的隐息之法,只隔十数丈也发现不了。
黑脸弟子又说上几句,见无人回答,怒喝一声,便命令身后一人去将石岬的手砍下来。身后人应诺一声,提刀便砍,却只见不远处高树上一缕电光裹着雷霆疾驰而来,把那得令之人射了个透心凉。
“木生风木堂主,只敢做这小人行径?”
回应他的又是一发雷箭。黑脸弟子再不敢托大,立刻命人把火把熄灭,顿时整个林子又陷入黑暗中。
黑脸弟子招呼两声,唤了个手脚伶俐的,让其前去探查木生风的位置。
而此时木生风早已将雷夔银弓收起,摸出短刀隐蔽在另一颗树上,等待猎物上门。
刺客之术他已有多日未用,但再次握住手中银刃,身藏黑暗、万物于心的冷酷之血又再次在他的血管中流淌。
终有一日,少年会去到无情的钻石海。
他看着黑色奔腾的海洋,汹涌的浪潮打来又散去。
他踏入海中,感受到刺客的无情真谛。
飓风雷霆低语着命运,海花千鸟咏唱出时光;淹没深海之人终会吞下刺客之心,感受杀戮的快感,跳动的肆虐。
在心脏跳动三十五下之后,一个黑衣人从少年的树下走过。木生风猫下腰,倒垂下去,一刀将该死之人的头颅割下。他悄无声息地跳将下来,扶住跌落的尸体,将其靠在树上又向另一颗树上爬去。
黑脸弟子等了一刻,也无任何声响回应传来,料得定是死透了。他几近怒火中烧,但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开始考虑起是否先带着两个俘虏离开此地再说。
忽得,一个圆球滚动的声音传来。那圆球恰好滚到黑脸弟子面前,却是一个人头,上面还有已死之人恍若无觉警惕万分的神情。
黑脸弟子再不敢多待,低声招呼数声,便押起石岬和楚北熠往林子外快步走去。
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却感觉天越来越黑,直到最后,竟再看不见任何一物。
他急呼一声,却无任何人应答。死到临头,他终是醒悟,原来,死神一直注视着他。
黑脸弟子回过头去,随即被砍下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