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顾清玥垂下眼帘。
随着轰隆雷响,瓢泼大雨铺天盖地,浇灌如注,宣成帝的神情也如这暗茫的雨夜,晦暗不明。他沉沉盯着怀中佳人,她微湿的乌发垂下,有几缕散在他的手上,似有暗香浮动,不知是荷香,还是她身上的体香。
顾清玥的鼻端是微醺的酒气,尽管知道宣成帝不会对她做什么,但她仍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你说过,给我时间的。”她咬唇,轻声道。
“你的心思,朕明白。”宣成帝被酒意浸润过的声音低哑,“缓兵之计,对朕是没用的。”他径自说下去,唇掠过她的鬓发,“朕很好奇,你是怎么说动皇后的,让她明明被朕拒绝,却仍不放弃。”
“唔,许还有母后,前些日子母后还特意与朕说,后宫雨露均沾。”宣成帝一边说着,一边往下亲吻着她的耳垂,见那洁白的耳垂因他灼热的呼吸泛了粉色,宣成帝的眉眼亦渐渐染上欲色。
“朕的心意,在你眼中,便是这般弃如微尘?”平静的音调掩不住他的愤怒,“朕就是太纵着你了,你说,朕该怎么罚你呢?”
“她们,本不就是你的女人吗?”顾清玥别开脸,整个人却仍不得不倚靠在他的手臂上,“您可以名正言顺地临幸和宠爱,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皇上,您还有甚么不满意的呢?”
话音刚落,宣成帝轻轻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你呢,你就这么不想做朕的女人?”感受到她身子猛地一颤,他逼问着,“你,在为他守贞吗?”
顾清玥沉默不语。
“好,好!”宣成帝怒极,却低声笑了笑,扶着桌案的手抬起,扳过她的脸,令她她无处可避,只能看着他:“那,倒也大可不必。”满意地见她一双湿润的杏眼中既是惶急又是疑惑,他才不急不徐道:“其实,你早已是朕的人了。”
宛如惊雷在耳畔响起,她惶恐看着他,在她的记忆里,他们两人虽有过亲密,然而宣成帝始终没有再进一步的行为。
“皇后娘娘果然忘了。”愤怒与嫉妒令他眸中的戾气风起云涌,嗓音却越发轻柔,“朕提醒你。”
“五年前,通州。”
顾清玥的脸色瞬间白得如雪,她微颤着唇,通州,有她心底最不堪的一段记忆,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有什么着从一而终的观念,更不会因失了清白去寻死觅活,可是,被陌生的男人欺辱过,仍是她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阴影,她不敢向心上人说起,亦害怕看到心上人厌弃的目光,是陆澜始终如一的温柔,才让她慢慢地淡忘了这一段过往。
恍若没看见顾清玥的震惊和失魂落魄,宣成帝轻抽出她肩上的披帛,在她裸露的肩头吻了下,呢喃着道:“你不知道,你在朕身下有多美……柔如春水,软如绵……那时,你也没这么贞烈……什么都顺着朕,朕有过那么多女人,唯独对你,念念不忘……”
“朕当时……是真的想丢下这堆烂摊子,带着你远走高飞啊……”
顾清玥颓然软了下来,她阖上眼睛,大滴大滴的清泪从眸中涌出,“薛林?你是薛林!”
雨夜,银色的面具,苍白俊秀的脸,倨傲的目光,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从未有过的念头却让她失声道:“是你!”
“薛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觊觎朕的女人,薛家,也不过就是朕的一条狗而已,”大雨滂沱,他的声音清晰却残忍。
天子南巡,彼时陆泽竟也在通州。
顾清玥望着宣成帝,脑中一片凌乱,那是一段她刻意忘记的回忆,有难以置信的猜想浮上心头,眼前的男子深沉而可怕,若薛家是宣成帝的人,若他的筹谋从那时便已开始,她不敢再往下想……“为什?陆泽!”她这样问着,心底却隐隐有了答案,登时一片冰凉。
有时候沉默亦是一种默认。
眼前天旋地转,腹中隐隐做痛,可顾清玥似察觉不到,她颤声问道:
“税银一案,是否与你有关?”“若我没有嫁给陆澜,若在通州时我跟了你,陆澜他是不是就不会死?”“陆澜,是你害死的吗?还有太后娘娘?”
她等着他的回答,却又害怕听到答案。
诚然,宣成帝早已颠覆了她的三观,然而、今夜,她仍然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的疯狂与深沉,超出了她的认知。
“真是个聪慧的女子。”宣成帝抚了抚顾清玥的长发,“朕还以为,你跌伤了头之后,眼中心里只剩下陆澜了呢,还没有那么笨!”宣成帝啧啧。
“父皇立他为太子,还说你们是佳儿佳妇,他什么都没做,却轻而易举拥有了这一切,就因为他是长子,被先太后抚养过,就可以夺走我的一切,便连他的母亲害了我,父皇都可以视而不见!”他捏住顾清玥肩膀的手不觉用力,有些话,在他心中很久了,一朝出口,是那么畅快!
“朕听着……真是刺耳,看着你们伉俪情深,也真是刺眼啊!”心中的悲愤如被烈火点燃,几乎要将理智燃烧殆尽,是以,他没注意到顾清玥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他能给你的,朕也能给你。”
他垂下头,欲吻她的唇,她挣扎着躲开,然而,唇上点点殷红,刺痛了他的眼,也如冰雪浇在头上,令他的酒醒了大半,神智也瞬间回笼,“清玥,你怎么了?”他这才注意到,她已痛到咬唇,面色惨白如纸,这一刹那,所有的愤怒,立刻溃不成军,他紧握着她的手,声声唤她。
“孩子,孩子!”剧烈的痛楚令顾清玥心神恍惚,她轻颤着唇,喃喃道,随即整个人晕了过去。
“来人!传太医”宣成帝打横抱起顾清玥,才发现澄金地板上血与水混合的长长的痕迹,此刻他悔之莫急,“清玥,你不会有事的!”“清玥,清玥........”
因担忧顾清玥的身体,而在外等待的翠袖与素绫立刻进了殿,见到殿中的状况不觉大惊,“娘娘,是要生了吧。”翠袖颤声道。
此时李连也进了殿,见状也吃了一惊,“奴才这就去唤太医,还有沈老,”他急急对翠袖喊道。翠袖咬唇:“姐姐,照顾好娘娘,我去叫产婆!”便跑进了雨幕里。
宣成帝心神俱裂,自己今夜,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