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澜想顾清玥一定是感动的。
却见她微微抬头,离了他的怀抱,纤纤素手握成拳,轻捶了下他的胸膛,依然郁郁道:“您人在这里有什么用,心还不是早就飞到了慧妃身边?臣妾才不稀罕呢。”她说着极不符合身份的话语,却眼神活泼,有些挑衅地看着他。
绝色美人宜嗔宜喜,陆澜虽有极强的自制力,也自觉抵抗不了,心早已软如春水,却还板着脸低斥道:“大胆!说这样的话岂不失了身份?”
顾清玥长长的睫毛微闪了下,似有些难过,却忽然踮起脚尖,在陆澜的唇上,如蜻蜓点水般轻触即分,人也转身轻盈离开,冲他眨了眨眼睛:“您还是去吧,我陪允衡了。”
陆澜的眼神在灯光下有些幽暗,顾清玥的唇很柔软,带着一点甜甜的芳香。
男子的动作自是比女子快上许多多,陆澜疾步上前,顾清玥惊呼了一声,尚未反应过来,已被陆澜又拉入怀里。
顾清玥抬眼,陆澜的眼中似有璀璨星光,她不由恍惚,陆澜已缓缓俯身,吻上了她的唇:“竟主动招惹朕?”他的吻比顾清玥刚才的青涩明显有技巧多了,顾清玥只觉陆澜的手紧紧扣住了她的腰,有点透不过气。
这缠绵悱恻的一吻下来,顾清玥已是气息不稳,软软地靠在陆澜怀里,感叹自己技不如人,却还用仅存的理智推开陆澜,轻声道:“陛下,我们来日方长。”
陆澜眷恋不舍,却顾忌允衡随时进来,只得放开了她。
顾清玥定了定神,低头给陆澜整理了被揉搓的有点褶皱的衣襟:“您去吧。”陆澜膝下子嗣不多,尽管心中酸涩不愿,她还是口是心非。
陆澜低头,深深看着她:“朕懂得,你放心,朕只陪慧妃用个晚膳就回来,不会做什么。”
顾清玥面上绯红,又轻轻锤了一下,娇嗔道:“陛下,想什么呢?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陆澜好气又好笑,刚才依依不舍,撩得他心动的是她,此刻仪态端庄,一脸正色的也是她。
“那朕去了?”陆澜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刻般儿女情长。
“臣妾陪允衡去了,便不送皇上了。”顾清玥反而远比他干脆利落,已扭身朝偏厅走去,走到门前,方回眸一笑,眨了眨眼睛。
陆澜无奈,只得转身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顾清玥勾了勾嘴角,心里却有点寂寥,这后宫的爱情,还是需要一点小小的心机。
陆澜没有乘龙辇,只闲庭信步般走着,康连海跟在陆澜的身后,仲夏的夜风,到此时才有了一丝丝凉意,随风送来茉莉花的幽幽香气,清冽入鼻。
康连海看不到陆澜的表情,只自己心中琢磨:皇上素来意志坚定,且不知是否先帝时期印象太过深刻,自来最烦后宫争宠的戏码,所以后宫表面上还算风平浪静。像慧妃娘娘这种从凤仪宫抢人的把戏,皇上历来深恶痛绝,且慧妃今日使的这伎俩实在太过浅显,但凡智商在线的一眼也能看的出来。想必皇上也就是看在慧妃和肚子里的龙子的面子上,今天才轻轻放过吧,只是不知道长乐宫与凤仪宫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孰轻孰重了。
梅花虽美,却是在冬日绽放,长乐宫外的这片梅林,占地面积不小,可想而知冬日万梅齐放的盛景,但夏季的梅林,无叶无花,一眼望去,似一片枯林,在夜色中更显萧瑟。陆澜停住了脚步,伫立在宫门外,一言不发地凝望着长乐宫的灯火,忽然发觉,不知从什么时间起,他已经渐渐疏远了慧妃,即便来了长乐宫,也仅仅是叙叙寒温,问问安好,没有别的话可讲了。
康连海不明陆澜的用意,看陆澜立在宫门口良久,想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提醒道:“皇上,慧妃娘娘还在等着呢。”
半晌,陆澜抬起脚步走进了长乐宫。
长乐宫还是一如既往,华美精致又温柔婉约,慧妃所用之物,无一不是世间珍品,屋中挂着的蝉翼纱,只有在日影下看,才能看到其中泛着的一丝一丝银光,千金才得一匹,只这么随随便便做了帷幔;汉白玉的地砖,亦细细地雕琢成梅花花样,花蕊均点缀了金箔;墙上挂着的两幅刺绣,一副是万金难买的蜀绣,一副是一个绣娘耗尽十年才能绣完的繁复的双面绣;明珠、水晶和玳瑁等各种珍奇珠子串成的珠帘隔开了外殿与内殿,那内殿的布置更加奢华了。他忽然想起了顾清玥,出身于富贵之家,却对这些身外之物意外地淡漠。
慧妃的身孕已有五个月了,肚子隆起,人却更加消瘦了,看着更是楚楚可怜,她支着肘坐在罗汉床一侧,脸色也颇为憔悴,太医院一位姓郑的太医正站在一边,凝神把脉。
看到陆澜进来,慧妃眼中闪现惊喜,就要起身行礼,陆澜忙伸手按住,温声道:“你有身子,朕不是早就免礼了?”说罢又扶着她坐下,方关切问道:“郑太医,慧妃如何了?”
郑太医如仪行礼后,恭敬回道:“娘娘心情郁郁,夜不成眠,加之饮食清减,胎儿亦有感知,是以在腹中便不安稳,还请娘娘珍重自身,放开心怀,这样对娘娘自身和腹中龙裔才有好处。”陆澜皱眉:“可有大碍?”郑太医摇了摇头:“若实在不放心,微臣开一剂安胎药,娘娘服用三至五日即可。”
陆澜忽然想起来,对慧妃道:“怎么没唤刘太医?自你有孕一直是他负责,对你的脉案一向清楚。”慧妃怯怯看来他一眼:“是皇后娘娘宫中的素绫带郑太医过来的,臣妾亦不清楚。”郑太医倒是不卑不亢:“刘太医因家中母亲急病,昨日便告假回了老家,将慧妃的脉案已交给太医令,皇后娘娘匆忙遣人来此,太医令便让微臣前来。”他拱手一揖,言谈间极为自信:“来此之前,微臣已看过娘娘所有脉案,微臣以为,如若刘太医在此,也必定与微臣诊断一致。”
陆澜抬眼打量了下,郑太医看起来年纪极轻,一身青衣,谦和冲淡,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现任何职?”“微臣郑佑,现任正六品御医。”郑太医恭声道。“朕看你对自己的医术很是自信?”面前皇上的语气不辨喜怒。郑太医面色不变:“微臣痴迷于医学一道,自六岁便跟随祖父学医,十六岁便开始独立看诊,蒙圣上天恩,至今为止尚未出过差错。”语毕便静静站在那里。
只听皇上轻笑了声:“郑佑?朕知道了,退下吧。”郑太医行礼退下,走到宫门外,被风一吹,方觉内衣黏湿,已是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