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是重真结合历史见闻,根据现实考察,精挑细选之后的班底核心。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会是应对当下明金时局的最佳人选。
大明的群臣里面,鲜有如他一样全身心都扑在国家身上的实干家,而这些实干家里,又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关宁军,了解建奴,了解北方京畿的诸多军队。
辽东唯独交托在孙承宗的手里,又有袁可立从旁协助,重真才能彻底心安。
袁可立为何仅仅肩负协助之责呢?因为他有同样重要的任务——开拓海疆。
“片木不得下海,该彻底改观了。满清处处与大明争先,就连康熙帝都敢质问朱元璋——你看到了吗?我大清远胜大明!有可比性么?丝毫没有!这也就罢了,为何连封锁海疆都要超过大明,从而衍变成了闭关锁国呢?”
念及此处,重真冷笑,暗叹。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重真算是真正明白了独木难支的道理。一个人的精力就算再充沛,面对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时局,也会焦头烂额,疲于奔命。
崇祯就是对某个人某些军队太过依赖,怀疑时下狱,使用时则恨不能立竿见影,这才导致了像个修补匠那样,修完西墙补东墙,甚至于拆西墙补东墙。
重真不愿自己也成为那样的孤家寡人,因此很早便有意识地创建班底。
杨鹤虽是东林出身,却不能一杆子打死。
东林并非全都是夸夸其谈之辈,阉派也并非全都是阿谀奉承之人。
综合考核,还是有不少官员可堪一用的。就算是要更换,也必须循序渐进。
毒瘤必须挖除,沉疴必须根治,但也需要考虑沧桑的大明巨人能否承受住。
况且经过了西北一役,确有才能只是略显天真的杨鹤,已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一个偌大年纪之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竟会变得如此夯实。
倒是出乎重真意料,然而对于人才,他向来都是来者不拒的。
月亮里面像是住着一个调皮的孩子,操控着这颗圆球再次躲进了云层里面。
一阵寒风吹来,大书房内灯火明灭,独孤灵偏于此时一闪而入。
重真转过身去,负手而立看向悬挂着的京畿地形图。
此乃陈洪绶根据兵部已存的地图册,结合重真麾下专业地形考察团队的探索,从而用笔墨细细描绘出来的杰作,董其昌在此过程中也发挥了不少作用。
这些明末著名的书画家,也被重真鞭笞着把光和热往军事民生上面发挥。
而不是于书画艺术一途,孤芳自赏。
重真很欣慰这些文人墨客,都能因为自己而产生这些变化。
“你来了。”重真头也不回地便喊道,似乎背后也长着眼睛。
“殿下。”独孤灵躬身作揖,行礼称呼。
孙承宗与杨鹤尽管老成持重,可还是被这道孤傲修长的身影吓了一跳,寒风眯眼的功夫他就闪身而入,形同鬼魅,如此身手若是意欲刺杀……
“江湖儿女多奇志,二老放心吧,自己人。”重真转身,淡淡说道。
他那直击人之心灵的随意之言,终令两人浑身一震,由衷叹服。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重真与这人的对话,让两人久久处于震撼之中。
“袁崇焕如何抉择?”重真再次回身看向作战图,似乎上面的线条总也捉摸不透。
独孤灵躬身道:“他令祖大寿率多数步骑驻守于卢沟桥畔,拱卫京师的同时,也能令建奴如鲠在喉。他本人则亲率三千铁骑,兵不离身,人不解甲,只备了五天干粮……”
听闻此言,杨鹤忍不住拍手称赞道:“妙啊!卢沟桥乃是退往京师东北的重要通道……”
孙承宗则浑身一震,跌坐回了座位之上,有着瞬间的失态,喃喃道:“崇焕……”
“稚绳……”杨鹤惊讶地唤着孙承宗的表字,旋即恍然,大惊道,“袁崇焕莫非是要……”
孙承宗闭眼点头道:“那个倔强的小子,是想以死报国,将功赎罪啊!”
“可是殿下说过,功过不能相抵……”
“要不怎么说那就是个倔强的小子呢?”
重真没有回头,但他可以感受到孙承宗在袁崇焕身上倾注的情感,比他的大弟子天启尚要浓厚几分,毕竟是一起缔造了关宁防线的伙伴。
袁崇焕成名于宁远的同时,谁也无法忘怀孙承宗的功绩。
因此说这对师徒有着一起扛过枪的战友之情,毫不为过。
重真依旧没有回身,哪怕袁崇焕是他最先结识的大明文官。然而帝王无情,他更想大胆尝试,袁崇焕是否会因各种缘由在埋骨于此次战役。
倒是独孤灵转向孙承宗,上前轻抚了他一下,并将一封书信交在他那沧桑的的大手之中,沉声说道:“袁帅听闻孙师已然来京,欣然之余面露痛苦,顷刻写了一封书信,令标下面呈孙师。”
孙承宗微颤着双手打开,沙哑地念道:“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
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元素啊元素……”
杨鹤听闻也唏嘘不已,他中肯地说道:“元素于此战之中确有过错,若非他倔强地进军西平堡,致使吴三桂兵败,兵力被牵扯,或许黄台吉甫一突破长城,他便能迅速入关进行堵截,遵化城也就不会被攻破,北方也不至于生灵涂炭。”
重真这才豁然转身,对于孙承宗的同情牌与杨鹤的迂回开脱不置可否,只看向独孤灵:“大名知府卢象升的天雄军,创建得如何了?”
独孤灵由衷躬身作揖道:“禀殿下,卢公之军不负天雄之名,虽是新军,然雄赳赳气昂昂,正摩拳擦掌,只待殿下一声令下,便可开赴京师。”
“卢象升?天雄军?”杨鹤与孙承宗都已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二人。
却听重真又道:“孙传庭的老秦军又如何了?”
“孙传庭?老秦军?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偌大年纪的杨鹤与孙承宗,夸张了瞪起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