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在场之人无不颤栗。
现在的南汶太可怕了,跟平日判若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夜风清凉。
南汶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他立在桥上,定睛看着烛火倒映下,被风吹皱的湖面。
风吹过,他只觉浑身生起一股寒意,紧握的手松了松,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在做什么?
耍酒疯挟持自己的弟媳,试图要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
他自知这般做,无疑是自毁前途。
可他哪有什么前途?他的同窗笑他,先生也笑他,他辛苦熬夜做文章,却被批为不堪卒读……
他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
而这,都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
她命格带煞,她会给带来不幸,这一切都是由她引起的!
南汶眸色发红,像是着魔一般。
他拽住落意的头发,将她半个身子推到桥外,看着她因失重和恐惧而无力挣扎的样子,心中异常的畅快。
因着落意此时还是出府时的男子装扮,此时这样一番动作后,高束着的头发散落开来,发冠落入池塘内,发出清冷的一声响。
落意浑身都在抖着,她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袍,甚至能感觉自己距离池水就不足半寸的距离。
她试图用手攀住桥墩,刚要动作就被发现,身后的一股大力让她持续失重,她的指尖垂下,浸入冰冷池水中。
凉,凉彻入骨。
她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南汶面上是狰狞的笑,耳边传来由远渐近的脚步声,他斜眼瞥去,抓着落意的手故意松了松。
落意双眸刺痛,她看到一道身影朝她狂奔而来,那么的焦急急迫。
“落宝!”
南汶见到来人,却是笑出声来,甚至笑得前仰后伏,拽着落意的手下一秒便要松开似的。
看的人心不由得紧紧提起。
南云衡瞳孔微缩,声音不可闻的带了一丝颤意,“南汶,你冷静一点,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自然是报仇。”南汶打量着他,嗤笑道:“病秧子,你还真是在意这个贱人啊。”
南云衡眸色深沉,周身带了浓浓的杀意。
南汶丝毫不怕,反是挑衅般看了他一眼,这才继续道:“怎么,我的好弟弟,这就生气了?”
南云衡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意,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伤害到落意。
“南云衡,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爱她。”南汶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他这话还未说完,手就赫然松开。
伴随着丫鬟婆子的惊呼声,落意坠入池水中。
因着方才的挣扎,此时她浑身绵软使不上一点力气,冰冷的池水让她止不住颤栗,整个人控制不住的缩在一起。
坠入池底。
水从口鼻灌入,连呼吸都是刺痛,带着浓浓血意的。
“落宝!”南云衡嗓音嘶哑,双眸泛红,周身杀意波动。
他几步至桥边,跃进池水中。
落意在昏迷的前一刻,分明看到了南云衡惊慌失措的模样,那么的清晰。
她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却是无力垂下。
眼前归于一片黑暗……
南汶面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绽开,就被一记狠厉的拳风直打中腹部,他吃痛跪地。
疼痛越来越强,最后他连跪都跪不稳,蜷缩成一团。
巨大的疼痛袭来,让他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由得浑身抖起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
……
落意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
她浑身轻飘飘的,飘荡在上空,她能清楚的看到侯府的每一处,每个她想看到的人。
可唯独,她看不到南云衡。
她想见他。
四下寻找,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很是着急,急得落下泪来。
“落宝!”
“落宝,别哭。”
“落宝,你醒来,好不好?”
巨大的漩涡出现,几乎将她吞噬,她拼命往前跑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忽而一脚踏空。
她仿佛从云端坠落,不断向下坠。
巨大的失重感让她惊声尖叫,猛然坐起身来。
惊醒!
“世子妃,您终于醒了!”
她手紧紧拽着身下的锦被,浑身都被冷汗打湿,只觉得冷。
就连嘴唇都在哆嗦着。
她粗重的喘着气,茫然看着眼前的景象。
床幔低垂,层层叠叠。
两个丫鬟跪在榻下,皆是喜极而泣。
她没有死。
“世子妃醒了!”灵雁抹了把泪,起身去唤外面守着的人。
片刻后,床幔被挑开,落意转眸看着挤进来一屋子的人。
老夫人、侯爷孙氏,王氏、赵姨娘、叶之夭、南知烟等都在,甚至还有南涟涟跟岳瑶桃。
可这些人中,俱都没有她想要看到的人。
她视线紧紧落在屏风后。
“落落,你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好好歇着。”
“天可怜见,那样冷的池水,可别落下什么毛病来。”
“落妹儿,你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落意的视线只是紧紧落在那儿,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喉间刺痛的像吞了把刀子。
“落宝!”
只听得微弱的一声,落意呼吸一滞,看到她心心念念心人,转过落地屏朝她走来。
他面色与她一样的苍白,唇色亦是病态的白。
他抑住喉间的咳嗽,不想让她看出异常来,上前去将人紧紧抱在怀中,温声安抚。
“落宝别怕,没事了。”
听到他声音的一瞬,委屈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她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泪成串落下,她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安静的哭着。
看的人心钝疼。
孙氏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屋内安静下来。
片刻后,人们心照不宣的退了出去,给小两口独处的时间。
“落宝,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南云衡一点点,格外认真的吻掉她落下的泪珠。
落意哭了许久,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一般,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有这么多的泪。
她靠在他怀里,异常的安心,想起今晚的事来,她声音嘶哑道:“他……他把我推进了水里,水里好冷。”
“我知道。”南云衡帮她顺着背,轻吻着她的额头,“落宝别怕,我帮你报仇了,别怕。”
他重复着这几个字眼,落意却是仰头问他,“你把他怎么了?”
“断了他的手……”南云衡担心吓到她,掩下眸底浓浓的杀意。
若非他是侯府的人,又是三房唯一的嫡子,他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断了手脚?
落意怔住,再有半月便要春试了,岂不是不能去参加考试了?
“落宝,只要你一句话。”南云衡的声音异清冷。
只要她一句话,他就要南汶命。
落意摇摇头,“这样就够了。”
老太太那么偏心三房,即使断了手,顿然也是心疼的不得了吧?
若是真将人杀了,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整个侯府必然会成为整个临京的笑话。
落意拽住他的手,仰头看他,“留他一命吧。”
知道她的顾虑,南云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紧紧拥着她,将自己的体温传达给她。
落意这才觉得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