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反复,张郃最终还是全身返回了广成关之上。
梅山的提醒,让广成关之上的三人心中一惊,大家都是行伍出身,到底是打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因为脱力出现昏迷?
好在,张郃被送上来之后,真的只是昏迷而已,并无性命之忧,让三人彻底安心。
随后,包括梅山、陈到以及一百多名幽州军士卒也同样重新返回了城头。
从梅山的口中得知,张权,班柱为了拖延时间,前去阻击偷袭的荆州军之后,广成关之上稍稍轻松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包括张郃、陈到在内,所有受伤的人员全部被送到了广成关校场中设置的临时战地医院之中,接受伤口处理和护理。
陈到在被抬到广成关校场里的临时战地医院之后,听完梅山的简单描述,二话没说,直接就用酒给陈到灌了一副麻沸散进去。
如果没有麻沸散的,估计一会重新处理伤口,手术张权和梅山留下的烂摊子的时候,整个广成关都会充斥满陈到的哀嚎之声。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刘畅就是这么教你们的?高温加热刀子确实能有消毒和止血的作用,可那是表面!”
一边骂人,可是军医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停顿,直接将缠绕在陈到腿上的绷带和纱布剪开,仔细观察伤口情况,这时候,麻沸散的药效开始发作,陈到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一箭射进去,你们这一刀子至少切进去了一寸多(5cm),没切到动脉,也算是陈到走了狗屎运,否则他哪有命活到现在?”而且没直接疼死算陈到命大,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怎么想的,郡府刑房那些经年老吏也没这么干过吧,没把这陈到直接疼死算他命大,怪不得那一声惨叫那么夸张!”
就这样,值班军医一边痛骂张权和梅山两个家伙学艺不精,一边重新开始按照操作规程,清理伤口,执行消毒程序。
“这伤口边上的肉已经全部烫熟了,你们两个混账,怎么不烧红的刀子往自己腿上插一刀试试!”
这时候的梅山可不敢有半句不满,配笑着回应道。
“这不是当时情况比较紧急,陈到中的箭又比较深,而且……”
值班不满地瞪了瞪了梅山一眼,直接一脚踢了过去,同样是行伍出身的军医脚力可远飞刘平可比,一脚踢出之后,疼得梅山龇牙咧嘴。
“哎呦呦,李军医,你和一脚,刘畅先生可以说过,高温的刀子可以……要不是我和张权,陈到他……”
又是重重的一脚过去,
“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战场急救的方法你们两个都忘了么,就只记住了烧红的刀子可以止血消毒了?滚滚滚!赶紧给我滚,别在这添乱!再不滚我直接给你来一刀!”
虽然挨骂,虽然有些狼狈,但是看着眼前娴熟地操作操作,梅山放心不少,从幽州军中选拔的第一批军医都是这个狗脾气,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
梅山自然也没有任何不满,抱拳施礼之匆匆地返回返回了城关之上。
处于昏迷,也可以说是处于昏睡状态的张郃还在那呢,而跟随张郃多年的几名亲卫,除了张权凶多吉少,自己还活着之外,剩下的几人已经尽数在今夜为了保护张郃而战死!
如今能够照顾张郃就剩下梅山一人了!
梅山返回城关,在城门楼前看到窦旭三人的时候,发现三人依旧在眺望远方,很明显班柱还没回来。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在接近五更天,天边已经微微泛出鱼肚白的时候,广成关之下出现了一支数百人的兵马。
班柱终于带着最后的接近四百余命将士返回了广成关。
通过只有幽州军才会使用的圆周率验明了身份之后,这一支队伍开始缓缓地通过绳索和吊篮登城。
然而,窦旭他们做了足够的物资以及思想准备,但是这支已经不足四百人的队伍却依然震撼了他们的灵魂。
第一个被送上来的,是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班柱,班柱享受了和张郃、陈到以及其他重伤员一样,通过吊篮返回关上的待遇。
然而,当班柱被从吊篮是接下,这时候,城关之上的众人才看清了班柱的样。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班柱整个被鲜血所浸透的身体,就连头上、肩膀、四肢、躯干基础的绷带都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然后就是,最直接,也是冲击力最强的一点,班柱的一支眼睛没了!
换个人也就罢了,如果被包围,殊死搏杀会弄成这样也就算了,可是在所有人的认知里,班柱是绝对不可能会被包围的,否则张郃也不会让班柱带着主力去执行突袭的任务。
要知道,就班柱那个猥琐的作战风格,见缝插针的习惯,绝对不会硬碰硬的作风,还有从来不会死战的原则,班柱本人能够伤到这个程度着实是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似乎是感受到了火把的光芒,也可能是因为比较大的震动,虚弱到了极点的班柱,微微的摇动了一下自己的脑努力地睁开睁开自己那只还完好的眼睛,口中似乎在说着什么。
看到班柱的表现,窦旭上前两步,凑到了班柱的面前,“我是窦旭,班柱校尉,有什么告诉我就好!”
说罢,窦旭将耳朵凑到了班柱的嘴的旁边,然后他听到了来自班柱虚弱的声音。
“张郃……将军……回来了么?”
“回来了,放心吧!”
“我把……他们……都……带回来了……”
断断续续的说完之后,班柱直接陷入了昏迷。
听到带回来这几个字,窦旭是一阵发懵,把谁带回来了?
不明白班柱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窦旭知道班柱的伤势恐怕是来不得拖延,没有任何犹豫,准备直接派人把把班柱送往校场的临时战地医院。
然而,班柱还没有被送下去,窦旭就知道了班柱那句把他们都带回来的意思。
因为除去被吊篮送上来的重伤员诸如班柱,其余首先被绳索送上广成关的并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具还没有彻底冰冷,还带着些许体温的遗体。
谷鬷/span看着,这一具具被绳索运送上来的幽州军勇士的遗体,再看了一眼已经处于昏迷,被抬到台阶处的班柱,他明白了班柱那句话的意思,也明白了班柱他们为什么用了这么久,以至于到了天快亮了才彻底返为地恐怕恐怕就是这些将士!
说实话,窦旭是有自己的骄傲的,想当年身为车骑将军的窦宪远征大漠,追亡逐北,北匈奴八十一部二十余万人先后归,不仅降将北匈奴彻底逐出漠北,更让北匈奴彻底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
作为冠军侯窦宪的后人,对于幽州军下的非汉族士兵,窦旭虽然没有表现出过明显的敌意,但是窦旭对于这些胡人从来就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尤其是猥琐到了极点,丝毫不顾及汉军尊严的班柱,更是从来没有过什么好脸色。
但是这一刻,窦旭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过分。
在骨子里,班柱是和自己一样的真正的汉军!
“要把将士们的遗体处理好,不要班柱,哦不,国石的心血被浪费了!”
想到刘平专门给班柱赐字,窦旭不禁感叹,这国石二字真的是实至名归!
“交给我吧!”辛云说道。
“我马上去组织人手,将勇士们的遗体送到关下,和昨天战死的将士的遗体放在一起,一定会将勇士们的遗体安置好!”
“我去组织官兵提前准备登城迎战,经过昨夜一夜的袭扰和破坏,虽然敌军不太可能直接发动进行,但是还是早做准备的好,以防止被激怒的敌军狗急跳墙!”
刁封如是说道。
窦旭点点头,看了一眼城门楼,说道。
“我继续值守城关,”稍稍停顿,窦旭继续说道,“如今将军和班柱皆处于昏迷的状态,广成关就靠我们三个了!”
随着三名校尉各自分配完任务,广成关提前开始了忙碌。
此时此刻,广成关的校场,临时战地医院中,凡是熟悉班柱的人,都被班柱的这副惨状震惊了,大家都是行伍之人,通过伤情,就可以看出班柱经历战事绝对比今天白天的还要残酷和惨烈。
尤其是白天的激战中三处中箭,被班柱所救,此时此刻也在战地医院中休息的,差点从变成宫人的宫仁。
身上的几处伤口疼的他彻夜难眠,从陈到被送来就开始围观陈到,看到又有人送来之后,凑了上去,看到这竟然是班柱之后,更是大惊失色。
还没等送班柱过来的士卒说话,宫仁惊叹的开口。
“卧槽,这不是班柱么,这狗曰的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这样了?他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刚刚将陈到的伤口重新处理,并且包扎完毕,本来就很不爽的值班军医,听到宫仁的话后,看向了在担架之上,处于昏迷之中,看起来颇为惊悚的班柱,光看这一身的血,军医就知道班柱的伤绝对不是陈到可以比的。
“老宫闭嘴,那你嫌你伤的轻是不是。”
军医一边让宫仁闭嘴,一边快步走到了担架的旁边,然而刚刚走到旁边,军医就皱起眉头,说道。
“把陈军候抬下去,把班柱校尉抬到台子上去,再多拿两个火把过来!”
从军医开口开始,其他人就没有任何言语,借助好几个火把,如同白昼的火光,值班粗略地检查检查了一边班柱的伤势后头皱得更紧更紧了。
“麻沸散,准备,给他灌下去!做好准备……”
话音刚过,听到远处脚步声,值班军医看到,两个伤兵,小心翼翼地被担架抬下成功,上前几步,简单检查之后,值班军医出言询问。
“还有多少人?”
“这种伤势至少还有二三十人!”
听到这个回答,值班军医的脑地,瞬间变得比平时两个还要大!
“去,把那几个家伙都叫起来,别让他们睡了!”
事实上,实际是伤亡情况,远比值班军医估计的还要恶劣,返回广成关的士卒中,几乎是全员带伤,不过是轻重不同而已,而和班柱一样的重伤员就有二十多人!
很快,广成关中从幽州医学院毕业的、正式的几名随军军医、从河南被征召的负责后勤的百姓也被全部唤醒,偌大的校场在天色还没有全面方亮的时候就开始了紧张的忙碌之中。
然而这一天的清晨,窦旭、辛云、刁封三人都担心的敌军狂攻并没有发生。
这当然不是纪灵或者邓济不想进攻,不想报复,而是他们实在没有办法组织起士卒去进攻。
说实话,昨夜虽然月黑,风高,火大,但是幽州军毕竟只有八百人而已,就算这八百人浑身是铁,又能拿五万人以上的袁术-刘表联军奈何?
看似阵势极大,可以班柱所部的主要精力放在焚毁攻城器具,张郃的主要精力放在放火和制造混。
当天亮后,纪灵和邓济将兵马重新梳理完毕之后,汇总的数据表面,他们淮南军和荆州军的实际伤亡人数并没有超过五千人,战死者不足三千。
然而,无论是荆州军还是淮南军都已经被彻底的吓破胆了。
张郃凶星大发,手持诡异兵器,大杀四方的表现让淮南军心惊!
而班柱在见到为了阻击荆州军而被荆州军士卒凌虐的场景州,瞬间暴怒之后,率领数百幽州军,疯狂的,不要命的,正面冲击三千荆州军精锐,并且杀得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荆州军当场崩溃的场景,更是让所有荆州军胆寒!
近千具兵的尸体成为了昨夜最后战事的见证。
以至于当幽州军缓缓地收敛自己袍泽遗体,慢慢扛走的时候,超过万人的荆州军竟然死守营门,别收出营偷袭,就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分毫!
清晨,当纪灵和邓济两位主将凑到一起之后,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无尽的苦涩和无奈。
“怎么办?”邓济问道。
“已经到了这个程度,还能怎么办?打不下来,主公绝对饶不了我,难道刘荆州就能放过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