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桓祁兆到了乾清宫来,霍冠伦和万锦元两人纷纷作揖唤道:“拜见太子殿下。”
桓祁兆和宫外人接触的机会不多,还没太习惯和朝臣交往。
只以为他们两个也和宫里小太监一样,不过见了他日常行礼而已,忽略了二人,迈着小腿跑到桓崇郁跟前,委屈地瘪着嘴,眼睛还红着,明显在坤宁宫里已经哭过了一遭。
太子殿下还小。
霍冠伦和万锦元两人倒是没意见。
桓崇郁却在桓祁兆想爬上他腿的时候,示意道:“两位翰林同你请安,何不回?”
桓祁兆这才回头看了一下两张陌生的脸,意识到,他们和小太监、宫女,似乎不一样……
他仰着脑袋才看清了二人,只觉得他们生得好看,赶紧收了眼泪,忍着在坤宁宫里受的委屈,打了个嗝,说:“‘哈离’请起。”
连“翰林”两个字都还念不明白。
霍冠伦与万锦元仍旧微欠身子,低头看着桓祁兆,微笑着说:“谢殿下。”
这样就行了吧。
桓祁兆扭回头,继续委屈地看着桓崇郁,伸着小胳膊,要父皇抱。
桓崇郁将儿子抱到自己腿上。
郑喜双手拿了帕子过来,想为太子擦脸。
桓崇郁虽微沉着脸,却接过帕子,亲自为儿子擦掉眼泪,动作温柔,淡声问他:“怎么又哭了?”
儿郎如今养得似女郎一般娇气。
桓祁兆一双明亮的凤眼顿时更红了,扑进桓崇郁怀里,哽咽着质问:“兆儿怎么还没有妹妹?”
桓祁兆听说母后如果要生妹妹,肚子会变的圆滚滚,像踹了个球一样。
自从父皇许了他三月之期。
他天天都去摸母后的肚子,摸到现在,还是一点都不圆!
一气之下,就过来诉委屈:“父皇你和母后是不是在偷懒!”
霍冠伦:“……”
万锦元:“……”
难怪皇上说太子话密。
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桓崇郁也拧了拧桓祁兆的脸,挑眉问:“就为这个和你母后哭闹?”
桓祁兆点头,可不就是这事儿。
贺家的小娘子又进宫来了,但他去慈宁宫,人家害怕,不肯和他玩儿。
他知道,要自己的妹妹才和自己亲,就像自己的母后和父皇,永远比旁人对他好。
桓崇郁让桓祁兆别哭了,准备干点正事儿。
桓祁兆扭扭捏捏不肯。
父皇许诺给他一个妹妹,到现在还没影儿呢。
郑喜忍不住笑,咳嗽了两声,努力正色地哄着桓祁兆,说:“殿下,孕育小公主可不是偷不偷懒的事儿。”
真没偷懒?
桓祁兆抬眉,盯着自己的父皇。
桓崇郁不动声色。
自然是没偷懒的。
不过……眼下也不能在臣子面前说这个。
桓祁兆勉强老实下来,仰着脑袋,抱着父皇的胳膊撒娇道:“可是父皇答应了兆儿的……”
长大之后,他也渐渐知道父皇也没有那么凶,父皇同母后一样心疼他,而且父皇凶得过分,母后一个眼神父皇就不凶了。
桓祁兆现在也就没有那么怕桓崇郁,偶尔还敢过来撒娇耍赖。
眼下脸上就是一副心眼子很多,父皇一定会被他拿捏的得意表情。
桓崇郁气定神闲看着儿子耍心眼,缓缓地问:“父皇答应你之前,你答应了父皇什么?”
答应您什么了吗?
不记得了啊。
桓崇郁将儿子从自己腿上拎下来,捏着桓祁兆的下巴,扭向翰林院的两位,说:“兆儿,先过来见你的两位老师。”
桓祁兆整颗脑袋都侧过去,眨眼看着两个长得好看的文臣。
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老、老师?
太子拜师要祭告先祖。
霍冠伦和万锦元暂且还不敢以太子师自居,仍旧作揖,面上含笑,尽量显得和蔼:“太子殿下。”然后各自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翰林院翰林,霍冠伦。”
“翰林院翰林,万锦元。”
虽不知老师是干什么的,但和宫里教导他礼仪的嬷嬷、太监应该差不离,严苛堪比父皇。
桓祁兆:“……”
他扭回脑袋,眨着湿哒哒的眼睫瞧着桓崇郁,挠着脑袋,苦恼地小声嘟哝:“父皇,兆儿答应了吗?”
好像没有吧。
然,他父皇可不像宫里的嬷嬷和大太监们那般糊弄。
宫婢们再怎么板着脸,不苟言笑,到底心里还是敬着他、爱着他的。
他父皇说一不二,说揍就揍,没商量。
父子俩对视了一会儿。
桓祁兆蔫儿花似的,耷拉着脑袋问:“父皇,兆儿不要妹妹……”
桓崇郁淡淡地说:“那也要开蒙。”
桓祁兆脑子转了一瞬,愣住了。
……等于说,答不答应,都得开蒙。
也就是说,答不答应,妹妹应该都会有。
还不如不答应!
郑喜看着小太子眼珠子提溜转,笑容满面。
小太子现在才反应过来,馋小公主的,可不止他一个,皇上皇后都想要个小公主呢。
霍冠伦和万锦元就在旁边忍笑。
桓祁兆看着大家都在笑,对两个老师的初印象还不错,似乎也没有老嬷嬷们那么严格嘛!
在桓崇郁的提醒下。
他走过去唤了两位翰林,倒没立刻称老师。
双方这便算初初见过了。
桓崇郁挥退了两位翰林,顺便把桓祁兆也打发走,走的时候,还让他背了个小包袱,里头装着海南来的山竹等南方水果。
帝后大体上还算节俭,这些要耗费许多财力的东西,宫里也不过尝个鲜,外面进贡的不多。
桓祁兆背着小包袱回了坤宁宫。
灵溪、灵月过来帮他解包袱,一个个都好奇:“殿下这背得什么呀?”
“不知道,父皇让喜公公给的。”
桓祁兆把包袱脱下来,爬上罗汉床上,挨着乌雪昭身边,理直气壮地说:“兆儿已经跟父皇告状了!母后你再不给我生妹妹,父皇咬母后。”
乌雪昭好笑地问:“你父皇说的?”
灵溪和灵月把几个山竹从包袱里拿出来,洗净拨好了喂给桓祁兆。
酸酸甜甜的东西。
桓祁兆吃了两口,眉头直皱,毫不心虚地告诉乌雪昭:“父皇说的!”
晚上,伺候的人把桓祁兆带去洗漱入睡了,桓崇郁跟乌雪昭夫妻两个核对桓祁兆说的话,果然有出入。
洗漱后,桓崇郁坐在罗汉床上哂笑:“这就开始长心眼子了。”
他幽幽瞧着乌雪昭,将她肩头滑落的衣裳扯了起来,低声说,但儿子没说错。他是要“咬”她的。
夫妻俩去了床榻。
五月,太子过了拜师礼。
日常就在乾清宫偏殿里授课,以便于皇帝亲自督促太子上课。
目前除了霍冠伦和万锦元,暂时还有江南大儒卢律为太子同授课。
这是桓祁兆开学第一日。
乌雪昭还是放心不下,悄悄过去看了一眼。
她站在偏殿窗外,不惊扰先生,但见儿子乖乖坐在长桌前,虽眼神还有些懵懂,却不排斥,也不哭闹,也就放心了许多。
第一堂课是卢律在上。
他在江南传道授业几十年,颇有声望,乌雪昭没什么不放心的。霍冠伦和万锦元二人,终究太年轻了些,尤其表哥万锦元。她多留了一会儿,等着看万锦元如何给儿子授课。
三堂课听下来。
乌雪昭放心地离开了,去了正殿陪桓崇郁手谈。
分棋时,乌雪昭问桓崇郁:“您也不问一问我今日旁听得怎么样?”
桓崇郁取了白子,顺着她的话问:“怎么样?”
乌雪昭淡笑道:“您挑的人都很好。”
但她不解,前三四年,都不见桓崇郁亲近霍翰林、万翰林,怎会想着选他们?
她略一思忖,说:“殿试的时候,您就在为兆儿选老师了?”
“嗯。”
桓崇郁垂眸,在乌雪昭落子后,跟着落子。
霍冠伦没得说了,桓崇郁钦点的状元,且十分服众,属于历年科举以来,状元里的状元。
至于万锦元,乌雪昭不知道,桓崇郁是不是看在她的份上才挑了他。
桓崇郁不疾不徐问道:“你觉得万锦元不合适?”
还提醒乌雪昭落子。
乌雪昭落下一子,摇头一笑:“我怎知万翰林的才学品性合不合适?不敢妄下论断。”
“不过今日观万翰林授课,您的眼光极好。”
桓崇郁说起了上一科殿试之后,恩荣宴上见到的万锦元。
“万翰林年纪轻,却谦和稳重,十分难得。兆儿跳脱,需要这样的老师引导。”
所以那时便定了万锦元,翰林院里默默无闻的三年,是对万锦元的考验。
显然他经受住了考验。
乌雪昭捏着棋子,看着期盼,面带笑容,说:“您上了心事,从来不会出错。”
是么。
桓崇郁心想,若真是如此,老天该赐他一个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