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文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肖一宁说:“文哥,有什么就直说吧,我们不会外传的。”
文冯看了几人一眼,这才说出来来。
“其实这些是院里都知道的事。他本来就是主张放开申创不做限制的,结果今年的方案出来后,非但没有放开,反而进一步缩紧了,从那个时候他的态度就非常排斥。后面定庭市在推荐申创地区的时候,他就给市商务局打过招呼,要他们推荐庭西县。结果你们也知道了,市委并没有听他意见,推荐了你们岳山县。从那以后,他明里暗里都对定庭市有很大的意见了。”
林方政追问道:“即便这样也不该这么做啊,另外前几年他就没想过把庭西县弄上去?怎么非得凑到今年来。”
“多种因素影响吧。”文冯道,“这个宋院长是去年才提拔上来的,之前没有负责这一块,所以庭西县也没有找过他。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现在庭西县分管工业园区的副县长,就是他的同村。今年光跑研究院就不下五六次了,其中还有一个比较敏感的事,可能也跟他现在的态度有关。”
“什么敏感的事?”肖一宁着急的问。
文冯看了几人一眼,又扭头谨慎的看了看门口,说:“我也是猜测,不一定就是事实。有一次,庭西县带来一个区位规划说是请宋明过目,提提意见把下关。宋明这个人其实在园区建设发展方面并不是什么专家,就把我和王主任叫了过去一起帮忙看看。我清楚的记得,那个副县长指着一块地方告诉他,他们村要被纳入将来经开区的扩区范围。然后宋明就非常高兴,当天还特意把对方留下来吃了一顿饭。”
听到这里,林方政等人总算听明白了。
果然如此,事出反常必有妖。任何不合常理的举动,背后必然隐藏不为人知的利益。无缘无故的针对,通常是利益驱动。
宋明之所以这么卖力推举庭西县,原因就是自己的老家会被纳入经开区范围。这样一来,不但让家乡人对自己感恩戴德,关键还让自己得到了实惠。
规划一向是腐败的高发地带。一个细微的调整,一个四至范围的偏移,所带来的利益是巨大的。且不说宋明家里人将来必然要得到的征迁补偿,光是这个调整之后,县里必然会将基础设施、项目建设、优惠政策向他的老家倾斜,里面会蕴藏多大的利益,无法估量。
这也是腐败的一种,也是最难办的一种。通过一系列看似合法合规的操作,成功将公共利益往自己这边倾斜,从而获得巨额利益。每一个环节都是遵守政策规定、严格履行程序的,即便外人都心知肚明,却挑不出一点问题。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定庭市委否定了庭西县的申创意图,那么宋明的扩区意图就落了空。一方面出于愤怒,另一方面出于为了给庭西县再留机会窗口,自然就会对候选对象岳山县格外排斥,决不允许这次申创成功。
“他妈的,原来也是个投机腐败分子!”肖一宁忍不住骂出声,“看他那大腹便便的样子,不知道藏了多少油水!”
“一宁,说话要注意。”一直没说话的丁诚义终于开口了,之前要是骂宋明做事行为古怪,都无关痛痒,只是一些个人的为人处世问题。可现在直接下论断说人家目的不纯,是腐败分子,这就是扣帽子了,要是传了出去,带来的不良影响可比之前的形容词要重的多。
肖一宁被丁诚义呵斥一句,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过激了。
“不好意思,县长,我有点激动了。”
丁诚义径直对文冯道:“文主任,感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事情,这对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向意义。请你放心,这些事就在这个包厢里,不会传出去,不会给你带来影响的。”
文冯点了点头:“传出去也没什么的,除了那个扩区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外,其他的事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你们也不要着急,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我这边也会尽量给你们盯着,有什么最新情况会立即通知你们。”
“好的,谢谢了。”丁诚义道。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文冯也不便久留,下午学校还有事情,就起身告辞了。
文冯走后,丁诚义等人一时也没了去处,又在包厢坐了一会。
肖一宁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要不先回去吧,今天肯定是没戏了。”袁莉慧说。
林方政想了想,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确实很棘手了。研究院这关是必须要过的,他们拥有第一层的筛选权力。如果他们不推荐岳山,那连进入最终决策名单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我们刚刚已经跟宋明彻底翻脸了,他是分管领导,要是强硬反对,研究院这里恐怕是很麻烦了。”肖一宁担忧道。
袁莉慧提议道:“要不再找院长去沟通一下?”
肖一宁果断摇了摇头:“没用的,院长是统筹全部。但这件事上,还是要听取分管意见的。如果分管副院长强硬否定,他也不太可能为了我们岳山去打擂台。”
“那有什么办法能绕过研究院吗?”袁莉慧问。
肖一宁无奈地摇头:“恐怕很难……之所以要研究院初审,就是要他们对每个申创单位都综合评判,提出专业审查意见。没有这个审查意见,就算送到商务厅去,人家也不会接收。”
事情似乎一下陷入了僵局。
说实话,林方政有点反思,自己今天在会上的态度是不是过于强硬了点,把这个事逼入了死局,彻底断了和宋明沟通的可能。如果委婉一点,后面再想办法托人疏通疏通,求求情,或许还有回转余地。但又一想,不太可能,这已经事关宋明的切身利益,不是托情、吃饭、送礼能够解决的。
林方政猛抽了两口烟,让脑海的乱麻舒展开来,静静思索。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问道:“一宁,你还记得当初请他们到岳山帮我们完善规划的事吗?就是请王誉才吃饭的那天。”
“记得啊,怎么了。”肖一宁疑惑道。
“那天,王誉才说了一番话,告诉我们申创工作里面的水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