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宋思问的才学萧祁从来没有怀疑过,两人虽儿时不相上下,但他身为皇家子弟并不用科举入仕,自然也就不用苦读。
他知道即便宋思问在外游历多年,也从来没有放下手中的书。
他本就聪慧至极,若不是身体不好,也不会在家族抉择中被舍弃的那个,好在如今在陆筝的调理下,已不再是孱弱之人。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那么科举,就是他进入朝堂的第一步。
萧祁和陆筝看完各自的信,开始回信。
天一就立在陆筝身后,看到陆筝开的方子低声提醒几句。
“开方子要记得斟酌病人的身份地位,有的药方虽说有同等效果,但用多了伤身,在病人情况允许的情况下,可加些珍贵的滋补药。”
“若是以往用过什么方子,更要细心些……”
陆筝重新写方子,写完后见天一点头,这才将药方和信件装到一起,准备和萧祁的信件一起送出去。
游庚整理完采买回来的食材,端着一盘蜜饯放到桌上,笑着和陆筝说,“这次出去还买了许多种子,有些需开春再种,不过这个时节正好可以种白菜和萝卜,冬日里吃正好呢。”
游庚望着远处,眼神期待且憧憬,“等到明年,再去买些树苗,到时候也种上姑娘爱吃的果子……”
“今日买的东西多,下次再出谷咱们也买只羊,这样就有新鲜的羊奶了,可以做甜品糕点。”
“都好,你看着买。”
游庚高兴的应下,“哎。”
陆筝去京城看诊得了不少诊金,一半给了天一,一半交由游庚用于平日采买。
游庚想得多,不是陆筝的银钱不够用,而是不能坐吃山空,若是陆筝不外出看诊,也不能缺了什么都去采买。
谷中这么大,药材都种得这样好,那种出的果蔬一定不差,一为省些花销,二也是图个新鲜。
游庚是真的将无回谷当成自己的家了,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即便陆筝一辈子不出谷,光是她种得药材收益,花也是花不完的。
游庚行动力一向很强,翌日开垦完一片菜地后就洒上种子,在萝卜苗冒出土的时候,陆鸣回来了。
随着他回来的还有一个女人,没有姜也。
但陆筝知道,能让姜也甘心幽禁多年的女人定不是个简单的人,她没有见陆鸣带回来的女人,只是让他将人藏了起来。
她在等一个人,陆筝知道他很快就会来。
在陆鸣回来的第二日,天一带着萧祁几人去了药房,说是请萧祁几人帮忙,却连眼睛不便的孟绾绾也带走了。
树下,桌上是堆着医书,陆筝一本一本的翻阅着,忽然,身前的空气微微波动,陆筝落在肩头的碎发往后飘了飘。
正在看书的陆筝翻书的手一顿,缓缓抬眸。
隔着桌子看着近处的人,两人视线相撞,这一刻,经年的记忆在脑海中快速掠过。
“姜叔叔,姜叔叔下次回来给我带糖!近日师兄和天一都不许我多吃糖,每次就给我一颗,好小气的!”
“好,我多给阿筝带一罐,偷偷的,不让别人知道。”
“姜叔叔,我也想跟师父出远门,师兄嫌我小,说师父带着我还要照顾我,我不用人照顾,可以自己洗衣服……”
“等下次,下次我跟谷主说说。”
“姜叔叔,那我和师父就先走了,你办完事就来找我们,可要快些啊……”
divclass=contentadv“……”
姜也看着坐在桌前的陆筝,一身素色锦衣,腰间挂着一个青色的荷包,袖口裙摆依旧是天一的杰作,眼睛还是那双澄澈的眼睛,只是眼神没有什么温度的盯着他。
即便只陆筝一人在这里,姜也也没敢轻举妄动,旁人不知晓,他却见过陆筝的可怖之处。
他眼神复杂,本是来寻朝歌,一张口便成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陆筝长成了他想象中的样子。
陆筝小时,一次谷中祭祀,当时在姜也就曾说过,陆筝和祖师陆灵犀有些像。
当时众人不以为意,只以为姜也因为陆筝是陆乘渊的关门弟子在捧高陆筝,只有陆乘渊笑笑不说话。
或许是陆筝是众人看着长大的,如今,众人依旧没有细究陆筝的长相,但只要有人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其实陆筝与祠堂中陆灵犀的画像至少有三分像。
陆筝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在姜也又要开口叙旧时,陆筝缓缓起身,袖口一甩,一根簪子落在姜也脚边。
他看着那根簪子,俯身捡起,极为珍惜的擦了擦,一抬头眼里涌上了泪光,他唇角微颤。
“你……可会放过她?”
见陆筝不开口,姜也苦笑了一下,他像是认命一般,“也好,也好,路上有人做个伴也好……”
空中远远的传来几声鹰唳声。
陆筝又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抬脚往前走去,陆让等人就要回来了。
在转身的一刹那,身后的姜也神情陡变,眼神变得决绝。
他握紧手中的簪子,想做最后的挣扎,耳边风动,陆筝脚步一顿,下一刻,身后一声倒地声响起。
陆筝转身,落下半空中的手,视线落在姜也的颈侧,她说不出此刻心里的感觉,只是常年苦练的飞针用在了这一刻,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大夫。
姜也摸着颈边的银针,将它拔了出来,可是从脖颈处开始的麻劲正往四肢百骸袭来,他既惊恐又绝望。
“你……”
陆筝只是看了一眼再没有威胁的姜也转身走了,身后传来姜也的乞求声,“阿筝……放过她,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阿筝,求你了,阿筝……”
陆筝依旧无回应,自始至终都没和姜也说一句话,那些想知道想问的好像在这一刻都消失殆尽了。
姜也终于绝了那侥幸的念头,绝望的喊道:“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是无辜的啊……”
“放过孩子!阿筝!”
“少主---”
见陆筝的脚步微顿,姜也瞬间泪流满面,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力量最后集中在握着簪子的手上。
躺在地上的那一刻,姜也看着无回谷湛蓝的天空,脑海既不是让他不顾师门爱上的敌国细作,也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孩子。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一年随陆乘渊出谷,陆乘渊捡回来的那个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