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期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苏时,眼光带着三分欣赏、三分敬畏、三分担心和一分惋惜。
他忍不住赞叹道:“苏公子的确很聪明。”
苏时微笑道:“关于这一点,我并不否认。”
“既然苏公子这么聪明,自然知道光凭几句话只怕难以让我认罪。”
苏时道:“这我倒没有奢求。”
杜子期挑了挑眉:“哦?”
苏时笑道:“正如你所说,这一切本就是我的推测,并没有一点实据,换作我是你,也绝不会认罪的。”
杜子期不解道:“既然如此,你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心机。”
苏时意味深长的说道:“是吗?”
杜子期反问道:“难道不是?”
苏时缓缓说道:“绝对不是。”
不等杜子期再问,苏时解释道:“既然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那么我也无法保证自己的推测是百分百的准确。也许红梅馆闹鬼真的是慧娘阴魂不散,而崔鹏也确实死于意外。”
然后他看了看周瑾和苏周,继续说道:“虽然公主殿下和我大哥相信我的推测,但在他们的内心里未必就没有这种想法。”
听到这里,杜子期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因为他终于明白了苏时的意思。
如果以前周瑾他们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肯定了。
“看来你是明白了我的意思。”苏时微笑道。
杜子期再一次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而且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根本没有开口说过任何话。
苏时似乎很了解他的心思,说道:“你现在一定很后悔,自己本不应该说那么多话的。”
说到这里,他微笑道:“不过其实你说不说话都一样,因为当你们计划除掉崔鹏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现在这个结果。”
杜子期只是冷笑了一声,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不再开口说话了。
苏时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我相信你们一定认为这个计划很完美,而且绝对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就如同九年前红梅馆闹鬼事件一样。”
整个诏狱里只有苏时的声音在回荡,就连周瑾和苏周都在认真的聆听。
“其实我真的很佩服他。”苏时忍不住叹道:“因为无论是红梅馆闹鬼事件,还是崔鹏之死,他的计划真的很完美,让人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证据。”
听到苏时再次提起这个人,杜子期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尊敬、崇拜的眼神。
苏时由衷的说道:“他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
这是苏时的结论。
当听到这个结论,杜子期的嘴唇在蠕动,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只不过……”苏时突然直视杜子期的眼睛。
杜子期从苏时的眼神里仿佛看到那个人的影子,他神情一时恍惚,忍不住脱口而出:“只不过什么?”
苏时淡淡说道:“只不过他的计划再完美,但执行计划的始终是人,只要是人就会犯错,而只要犯错就一定会露出破绽。红梅馆闹鬼事件是这样,崔鹏的意外也是这样。”
“至于你们什么地方犯了错,露出了破绽,相信公主殿下已经给你讲过了,我也就不再重复了,免得自己像一个唠叨的老婆婆。”
最后苏时总结道:“虽然他是一个完美的戏法师,他的戏法也是如此神奇诡异,只不过由于你们的失误,导致他的手法被揭穿。而一个戏法师的手法只要被揭穿,那么他的戏法在众人眼里也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随后他对周瑾说道:“可以把他放了。”
不只是周瑾,就连苏周都大吃一惊。
“放了他?”周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问道。
“对。既然我们没有证据,而他又不肯承认,陛下又不准用刑——不过我猜即使用刑也未能撬开他的嘴——那还不如放了他。”
“但是……”周瑾还想争辩,却见苏时轻轻摇了摇头。
“你还记不记得崔鹏?”苏时突然问道。
“崔鹏?”周瑾迟疑的看着苏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会提起崔鹏。
苏时叹道:“你知不知道崔鹏为什么不续弦?为什么会深居简出?离开密卫之后,为什么每天还要坚持练武?”
苏周此时眼睛一亮,忍不住接口道:“他不续弦是因为不想有牵挂,深居简出多半是害怕遭人暗算,而坚持练武自然是为了防身。”
虽然是苏周回答了这个问题,但苏时却看着杜子期:“他为什么会这样?”
杜子期只是紧紧咬着嘴唇,嘴唇仿佛已经流出了血。
苏时解释道:“因为他犯了错。”
“犯了错?他犯了什么错?”周瑾忍不住问道。
“红梅馆闹鬼的事件中,他并不应该多此一举的。”说着,他又看着杜子期,叹道:“相信在他的计划中,书房里出现的异象并没有椅子的移动和书本的翻动,而这些只不过是崔鹏的自作主张。”说到这里,苏时忍不住笑了笑:“也许那段时间他正好学会了口技,所以忍不住要显摆一下。”
“然而他却不知道,正因为他的自作主张,才会让红梅馆闹鬼的计划出现破绽。”然后苏时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相信他之所以会离开密卫,绝对与他犯的错有关。”
这时周瑾也明白了,她忍不住说道:“崔鹏一定知道当这件事东窗事发之日,就是他丧命之时,因为他绝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你认为这个人真的会对杜子期下手。”
周瑾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寒意,因为她不敢相信对方竟然会如此大胆,居然敢对朝廷四品大员下手。
苏时冷冷的说道:“不但会对杜子期下手,而且我想他针对绝对不只是杜子一个人。”
周瑾和苏周震惊的看着他,异口同声的说道:“难道这个人还要对他的家人下手?”
苏时叹道:“你们应该想了想赵亮为什么会那么决然就自杀身亡。”
苏周悚然而惊:“因为他不死,他的家人就会死。”
这时候杜子期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响彻整个诏狱。
周瑾和苏周吃惊的看着他,以为他已经疯了。
苏时只是静静看着他,等他的笑声渐息,才缓缓问道:“你在笑什么?”
笑声虽然已经停止,但杜子期的脸上却还带着笑意。
“我在笑你。”
苏时好像也不感觉到意外:“笑我什么?”
杜子期长叹道:“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很多事情你都推测得很对,简直就如同亲眼所见一般。但你终究是人,总是有出错的时候。”
苏时淡淡说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