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乍一看,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摆出了甘愿受刑的凌然姿态,可刘协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在演戏。
曹操自然不会甘心被杀,刘协也不至于真的要取他性命。
当刘协从曹操手里拿过青釭剑的时候,周围的气氛骤然变的紧张了起来,以曹仁、夏侯渊为首的这些曹营嫡系,全都怒目而视,甚至有人已经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曹操也有些不安,一边看着刘协,一边脑筋飞快的盘算着,手也渐渐的攥紧了。
郭嘉还想再劝,刘协摆了摆手,“诸位,军法无情,都不必再劝了,不管谁触犯了军令,都不能宽恕!”
“曹公,朕说的对吗?”
曹操咬着牙,点了点头,“不错!”
“那朕亲自为曹公行刑,曹公意下如何?”
曹操越想心里越没底,是不是陛下在给自己下套啊,等套下好了,就把自己名正言顺的杀掉,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曹操还真的不能反对,只好说道:“臣甘愿受罚,陛下亲自给臣行刑,乃臣之幸也!”
接下来,刘协把曹操的头盔轻轻的摘了下来,大家都在紧张不安的看着,曹操动也不敢动一下,但手心却已经冒出汗来。
难道陛下觉得头盔碍事,怕砍起来麻烦?
曹仁和夏侯惇彼此交换了个眼色,两人不自觉的又靠近了一些,都在紧盯着刘协,目露寒光!
就在众人的神经几乎要崩断的时候,刘协抓起曹操额头前的一缕头发,手中剑猛然一挥,曹操只觉得心头一凉,下一刻,刘协已经高高举起了砍下的头发,看向众将士。
刘协高声道:“曹公乃朕之股肱,肩负着助朕兴复汉室之重任,虽然触犯军令理当斩首,但念天下未定,群贼割据,朕今日暂且以发代首,免曹公一死,日后若是再违犯国法军令,二罪归一,定斩不饶!”
曹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刚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皇帝敢杀他,他就豁出去,宁愿做一个反贼。
可是,虽然保住了性命,却让刘协立威施恩,曹操还欠了一个天大的恩情,这让曹操心里很是不爽。
赵云见状,急忙跪地高呼:“陛下仁义,万岁!”
赵云这么一带头,那些底层的将士,不明所以,便纷纷跟着跪地欢呼万岁。
“陛下仁义,万岁!”
“陛下仁义,万岁!”
刘协随即唤过一个传令兵,叮嘱了几句。
传令兵策马扬鞭,在队伍里来回奔跑,高喊着:“曹公触犯军令,陛下割发代首,暂饶其命,众将士,务必谨遵军令,违令者斩!”
曹操生气归生气,也不得不跪在地上,叩谢皇恩,“谢陛下不杀之恩,臣日后自当誓死效忠。”
刘协趁机低声安慰道:“曹公,朕也是迫不得已啊,刚才朕真的担心你会拔剑自裁,汉室不能没有曹公,朕不能没有曹公啊。”
一边劝着,刘协一边紧紧的拉住曹操的手。
曹操咬着后槽牙,勉强挤出一滴像是感动的泪水,“陛下用心良苦,臣感激不尽。”
曹操心中狂呼道:我用你来救吗?我压根就没想死,本来割发代首的好戏,我是今天当仁不让的主角,我都已经想好怎么表演了,却一下子风头全都被你给抢走了。
可恶!可恶至极!
曹操心中暗骂,大为不满!
起身后,曹操刚要伸手去拿回属于自己的青釭剑,刘协却把剑举了起来。
“这把剑,就暂且放在朕这里吧,众将士都听好了,朕并非要循私情,今后见到这把剑,众将士便能想到今日之事,不管是何人再敢触犯军令,触犯国法,朕都不会轻饶!”
曹操无奈的叹了口气,青釭剑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就这么被陛下给拐走了。
而且,这把剑,还一下子被刘协赋予了神圣的使命。
今后谁见到这把剑,都得掂量一下,连曹操,都差点被这把剑给杀掉。
“曹公,伱没有意见吧?朕这么做,也是在宣扬曹公治军森严,想以此给大家做个表率。”
曹操连忙摇头,“臣没有意见。”
再次看向刘协手中的青釭剑,曹操竟然隐隐的生出了一丝惧意!
刘协把剑收了起来,在曹操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曹公,放心好了,朕对你绝对放心,你是天下第一忠臣,朕是绝不可能杀你的。”
曹操懵懵的点了点头,随后,刘协转身走了。
望着刘协远去的身影,曹操的脸色忽明忽暗,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心底升腾了起来。
郭嘉忙过来劝慰,曹操先是摆了摆手,传令队伍继续进兵,然后低声对郭嘉说:“奉孝,你怎么看?”
郭嘉摇了摇头,“依我看,陛下确实没有要杀明公的意思,大概,陛下刚刚从后面赶过来,见明公持剑在手,他是真的担心明公要以身受刑吧。”
曹操叹了口气,“不管陛下是怎么想的,可是这一次,当着数万名将士的面,陛下既立了威,又施了恩,陛下的手段确实高明。”
本来应该出风头的是自己,结果却被刘协抢了风头,曹操心里很不是滋味。
刚刚这一切,刘备全都默默的看在眼里,久久心绪难平。
刘备心想:恐怕所有人,都小看了陛下。
按说,即便不杀曹操,也可以说这次割发代首,日后让曹操立功赎罪,到时候功过相抵,这件事就没有人再追究了。
可是刘协却说,下次再犯,二罪归一,并没有说立功赎罪。
刘备越想,越佩服皇帝的手段,这样的话,曹操就始终有把柄,攥在了皇帝的手中。
日后,曹操如果有什么不轨之举,从大义上,刘协都能来一个二罪归一,治曹操的罪!
想明白这些,刘备对于自己刚刚被皇帝训斥,似乎,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因为,就连如此风光的曹操,都被皇帝拿捏在手中了。
队伍继续进发,半路途中,又遇到了关羽和张飞,刘备喜出望外,拉着两兄弟亲热的不得了。
刘协也把关羽叫到身旁,关切的询问了一番。
几日后,队伍顺利抵达小沛,刚一进城,刘协顾不得休息,便连忙询问,“夏侯将军在何处,夏侯将军在何处?”
有军卒急忙头前带路,刘协急匆匆的跟随着来到了小沛的衙署,见到了左眼被布条蒙起来的夏侯惇。
布条上还透着丝丝的血迹,本就一脸凶相的夏侯惇,此时看起来更显狰狞。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夏侯惇有些生气,眼睛刚刚被射瞎,心里这一关一时过不去,夏侯惇不想被众人围观。
刘协冲身后摆了摆手,让其他人退了出去。
刘协走到近前,问道:“夏侯将军,伤的怎么样?让朕帮你瞧瞧。”
夏侯惇本想拒绝,随后赶来的曹操冲他摆了摆手,“元让,陛下精通医术,还是让陛下帮你看看吧。”
虽然明知道没有大碍,但刘协还是认真的帮他揭开纱布,检查了一遍。
眼睛和别的地方不同,里面密布神经和血管,夏侯惇并没有仔细处理,只是胡乱的绑了一块纱布就匆匆了事。
看到夏侯惇,刘协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司马师。
司马师虽然眼睛没瞎,但里面却长了一个瘤子,情况严重的时候眼中又是流脓又是流血,非常吓人,最后眼珠子都鼓了出来。
眼睛射瞎了,夏侯惇已经把眼珠子挖了出来,只需把里面的残留腐肉清理干净就可以了。
这一点倒是难不倒刘协,陆逊拿来一个药箱,刚一打开,便闪出了一片亮眼的寒光,里面的刀具大大小小,不下十几把,还有用来针灸刺穴的银针。
“夏侯将军,朕要帮你清理一下,免得有病体残留。”
夏侯惇刚要拒绝,刘协看了赵云一眼,赵云大步走过来,用力按住了夏侯惇的脑袋。
曹操也知道刘协没有恶意,忙劝慰道:“没事!”
“陛下,你要做什么?”
夏侯惇却有些发慌,一想到,皇帝要用刀子在他的眼里挖肉,他就非常的抗拒。
打仗,夏侯惇不怕死,但是这种事情,换了谁,也不好受。
刘协笑了笑,“夏侯将军,一会就好,得罪了!”
说完,刘协给了赵云一个眼色,当着曹操的面,赵云飞快的劈出一记手刀,正中夏侯惇的脖颈,夏侯惇脑袋一翻,当即昏了过去。
然后,刘协便把他平放在地上,飞快的挥舞着小刀,直接就上手了。
曹操看了两眼,便匆匆把头扭了过去,用刀子在眼里挖,曹操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连他的眼睛,都有些不舒服了,好像也像是被刀子挖过一样。
挖肉,消毒,然后重新包扎,刘协面无表情,动作熟练,事后还对曹操说道:“曹公放心,朕师从华神医,绝不会把治病救人当做玩笑,日后曹公若有哪里不舒服,也可以找朕帮你医治。”
曹操急忙摇了摇头,说道:“臣身体康健的很,不劳陛下费心。”
刘协笑了笑,“人生在世,谁都免不了有生病不适的时候,日后免不了有用得着的时候,放心,朕和曹公亲如一人,不会收你诊金的。”
曹操嘴角一阵抽搐,我是心疼那点钱吗?
过了一会,夏侯惇醒了,发现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自己并无不适,这才松了口气。
…………
得知曹操大军抵达小沛,来势汹汹,陈宫急匆匆的来见吕布,却听说吕布正在内府,陈宫急忙进了内府。
内府,原本不应该接待宾客,这里是吕布和妻女生活起居的地方。
可没等靠近,里面便传出了说话声,还伴随着丝竹管乐之音,陈宫顿时面色一沉,表情严肃起来。
原来,吕布正在宴请陈硅父子,屋中酒肉飘香,厅中还有佳人起舞相伴,那跳舞之人,身穿红裙,艳丽多姿,正是吕布的妾室貂蝉。
貂蝉纤瘦婀娜,身着红衣,舞袖飘飘,她的确美艳绝伦。
此时如同仙子一般,身姿柔美优雅,婉转起舞,宛若蝴蝶舞动。
别说吕布看的入迷,陈硅父子也频频侧目。
外面大兵压境,战云密布,这里却是歌舞升平,陈宫又气又急,手不时的握紧,眼睛都有些冒火了。
貂蝉的舞姿展露出女性的柔美之美,确实赏心悦目,能让人忘记一切的烦恼,可现在却不是欣赏的时候。
冷哼了一声,陈宫直接进言,“主公,曹操举兵数万,已经抵达小沛,主公当速速整军备战,岂能贪婪美色,在此饮酒纵乐。”
陈宫说话耿直,一下子便让屋中欢闹的气氛戛然而止,貂蝉看了吕布一眼,不再起舞,静静的退了出去。
吕布有些不满,责怪道:“公台多虑了,曹操远路而来,我以逸待劳,当不足为惧,正好陈登刚刚从广陵领兵返回,特意来助我抵抗曹操,来来来,一同坐下,畅饮一杯。”
陈登是广陵太守,刚刚回城不久,吕布对陈登父子非常欣赏。
能请进内府饮宴,足见吕布对他们重视的程度。
陈宫打量了陈登父子几眼,冷冷的哼了一声,“曹操来者不善,主公切莫大意才是。”
陈登父子明显能从陈宫的目光中察觉到不善,但他们却并不在意,反过来还安慰吕布。
吕布一向没有主见,陈宫搅了他的酒兴,被陈登父子几句顺耳的话,听的很是受用,更加不把曹操放在眼里。
曹操占据小沛之后,马上进兵彭城,经过两个月的激战,成功拿下彭城,然后直接挥兵开拔,三万大军奔着徐州而来,一时间,整个徐州上空,都被恐怖的气氛所笼罩。
大道上,尘土飞扬,数万曹军旌旗招展,刀枪生辉,曹军士气高涨,汹汹而来,吕布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准备迎敌。
先在城外派遣陈宫驻足一处堡垒,和徐州成掎角之势,却不料被陈登父子给狠狠的坑了一把。
陈登先是献策,让吕布把家眷和粮草转运到下邳,权当留个退路。
吕布觉得陈登是在为自己真心谋划,依计而行,随后陈登又定计把吕布诓出徐州,吕布前脚刚走,徐州的城门就被陈硅给关上了。
就连陈宫驻守的堡垒,也被陈登赚到手献给了曹操。
吕布无奈之下,只好退守下邳,曹操迅速领兵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