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对母子(1 / 1)

听到母亲连珠炮一样地说下来,谢樊有些傻眼,只能呐呐地说:“我、我没想到……”

傅敏也没指望他能想到,又问:“你二哥呢?试着找你二哥没有?”

谢樊道:“找了,但是听说他进了灾区,外头的信收不到,等他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可能都两个月过去了,根本来不及……”

他说到这里,问道:“娘,你为什么总是说让我找别人,你真的出不去了吗?难道外头那些人说的是真的,白亦陵其实是盛家的儿子?!”

在谢樊的心目中,他从小到大傅敏都是无所不能的,出了多大的事情母亲都能兜住,即使侯府倒了,进了监狱,母亲肯定也还有后招——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直到现在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谢樊惊愕之下声音越来越大,傅敏心如火烧,很不想承认,却不得不说:“你小声点!别忘了你自己还是逃犯!”

这句话其实就等于默认了白亦陵的身份,谢樊不敢置信,喃喃地说:“怎么可能,他居然是公主的儿子?他的命也太好了!咱们侯府在的时候,侯府是他的,现在侯府倒了,他又成了镇国公府的人,凭什么啊!”

他猛地转向傅敏:“娘,你知道吗,我刚才来的时候就听说,为了补偿他,皇上好像说什么没了一个侯位,那就再封一个侯位,还要将他调到兵部……我本来还不信,现在好事都让他占了,我怎么办!”

傅敏听着儿子的声声抱怨,心里又酸又苦,这话哪怕是听上一遍都让她觉得像被揭掉了一层皮,简直恨得牙痒痒,偏生现在自己身在牢笼,全身皮开肉绽,简直像是一只困兽,纵然有多少心思也无力施展。

想到这里,傅敏简直想嚎啕大哭,但碍着谢樊还在跟前,她又不能这样做,只急急地说道:“你还是小心着点,赶紧从这里出去吧。想办法见你舅舅一面,无论他说什么都别辩解,只管哭着哀求他可怜可怜咱们母子,只要他肯出手把娘弄出去,娘早晚能想法子让咱们都过上舒服日子!”

谢樊有几分心动,却又犹犹豫豫:“可是我还听人说,就因为你做的那些事,这京都里都传遍了傅家女儿是‘毒妇’的名声,两个姐姐刚被人退了亲,舅舅肯定很生气,我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傅敏还不知道这件事,她本来就气急,再这样听谢樊一说,顿时觉得喉头一股血腥气直涌了上来,眼前发黑,险些晕倒。

偏偏就在这时,忽然有一群差人乱哄哄地冲进了地牢,径直向着傅敏这边的牢房过来,隐隐还能听见有人喊着“在那里”、“就是他”等等。

傅敏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她顾不得说别的,慌乱地推着谢樊,说道:“快走!快走!”

谢樊也感觉出事情不对,慌慌张张,没头苍蝇似地转了一圈,却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跑,急得快要哭出来,还没等他们母子想出来办法,已经有一个人高喝道:“此人就是在逃罪犯,还不赶快将他拿下!”

谢樊大吃一惊,已经有好几个差人冲上来将他按倒在地,连傅敏都在撕扯当中被推倒了。

谢樊的脸都被吓白了,被人推搡着向外走去,他不由涕泪齐流,嚎哭道:“娘,娘,救命啊!”

傅敏的心都要碎了,面对自己的孩子,她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拼命上前哀求拉拽,想要将谢樊给救出来,这当然不会成功。

傅敏心头发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已经失去了一切,现在这个孩子是她仅剩下的,听到谢樊的哭泣哀求,看见他被差人打骂推搡,傅敏再也无法保持理智,近乎癫狂地揪着儿子不放,大声撕喊道:“放开他!放开他!我只有他了,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一个差人眼看她就像疯狗一样,竟然跟着押送的队伍一直出了地牢来到外面,不耐烦起来,用足了力气狠狠一推,骂道:“死娘们,别碍事,还不滚回去!”

傅敏本来就头晕眼花,身体也虚弱到了极点,被他一推,身子跌了出去,脑袋“咚”地一声撞在了墙上,头破血流,竟然就此不动弹了。

那个差人脚步一顿,有点心虚:“不会是死了吧?我可没想杀她!”

旁边的人催促道:“那就算了,说到底也是地牢的人监管不力,不关咱们的事,快走吧!”

“就是就是,看这女人又脏又臭的,不知道做了什么缺德事才下狱,死了也活该。总之咱们这回抓到了逃犯,就是有功,管旁的做什么!”

谢樊惨叫道:“娘!娘!你起来啊,救命啊!”

他叫了没几声,就被人抽了一个耳光堵住嘴,硬是拖走了。

因为傅敏的身上又脏又臭,又是个身受重伤的虚弱女人,以至于押送谢樊的人甚至都不愿意过去再仔细检查一下——其实她还剩了一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先是被陆茉鞭打,又受了杖刑,傅敏素来养尊处优,身体毫无抵抗能力,那些伤口在肮脏的牢房中化脓腐烂,本来就已经让她的身体状况非常堪忧。

这回又被官差推到墙上撞破了头,血水从额角的伤口处流了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傅敏强忍住头部传来的一阵阵眩晕,努力瞪大眼睛看着谢樊哭哭啼啼被官差押走,她的眼泪也混合着血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过了好半天,那种眩晕感消失了一些,傅敏的双手用力抠住地面,向着前方爬了一点,随着她的动作,之前稍稍愈合的伤口全部崩开,身下拖出长长的血迹。

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太疼了,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痛苦。体力正在急剧流失,暮春温暖的晚上却让人感觉冰寒彻骨。可她不想死,她不甘心啊!她还要救她的儿子!

似乎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傅敏连忙抬起一只手,徒劳地向着前方抓去,她向大声呼声,发出的声音却喑哑而又微弱:“救我……救命……”

可惜紧接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轻快地响起:“六哥,其实你今天会拒绝调往兵部,仍要留在北巡检司,我还挺惊讶的。那边到底要比咱们这里轻快些。”

傅敏的呼吸一滞,刚刚伸出去的手猛地收回来,紧紧按住自己的嘴巴,好在她本来就趴在墙边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当中,如果不出声,也不会有人注意。

另一个说话的人果然是白亦陵,他轻轻笑了一声,道:“舍不得你们不行么?就这么想让我走?”

卢宏笑道:“你说哪去了。不想让你走,不也不想让你过去劳累。前几天刚刚又是吐血又是晕倒的,怎么也应该养上一阵才好。”

白亦陵道:“等胡蓬抓住了我就歇,现在案子办到一半丢开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常彦博在旁边接口笑道:“我看现在也用不着六哥自己动手了,盛家这几天可算是让我开了眼界。镇国公和那几位盛公子都恨不得亲自挽袖子上阵替你办差,连带我们都被惯坏了……”

他说的是实情。皇上处置了傅家和永定侯府之后,为了给白亦陵补偿,竟然直接将醴陵划给他作为封地,封他为醴陵侯。晋国爵位和官职兼任的情况不少,只是他人被称呼时一般都以爵位优先,白亦陵这边则是被叫惯了指挥使,所以大多数人都没有改口。

这样一来,盛家的三名嫡子中,长子盛铎被封为郡王,次子盛知将来要接任镇国公的位置,白亦陵这个小儿子也封了侯爵之位,满门显赫。其中原因一半是皇上挂念旧情爱惜盛家,另一半则是不愿坐视朝中临漳王独大,有意培植其他势力了。

除此之外,皇上又询问白亦陵是否有意调入兵部,那里相比北巡检司要安逸很多。白亦陵自己不愿意,盛家也没有勉强他,只是几日来每天流水一样地往这边搬东西,从吃的到用的,布置的精细妥帖,弄得整个北巡检司都沾了光。

常彦博说着,又道:“六哥,我知道你心里面还有点别扭,不愿意去镇国公府住,这倒没什么。不过他们确实挺好的,你想开点,别太在意当年的事情。”

白亦陵知道常彦博一番好意,怕他记恨盛家把自己弄丢,不愿意跟镇国公府的人相处,反倒伤了感情。但他并没有那样的想法,不过是一时适应不来,要接受自己多了这么些亲人,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好在盛家的人都非常体谅,虽然人人心里都很迫切地希望白亦陵能够回家,但是并没有人催促或者逼迫他,更不会过分打扰而对他的生活造成影响,给足了白亦陵缓冲的时间。

白亦陵正想跟常彦博解释几句,脚步忽然一顿,向着路旁看过去。走在他右侧的闫洋“咦”了一声,说道:“那边好像有个人,我过去看看。”

他说着,已经脚步匆匆地走了过去,傅敏畏惧地往墙角处缩了缩,但身上的鲜血已经将她整个人黏在了地上,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闫洋的脚步声几乎带动了她的心跳,强烈的求生欲涌上心头。傅敏心里一时盼着他认不出来自己,这几个春风得意的年轻人赶紧离开,一时又想,万一白亦陵对自己还能存有一点的情面,或许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躺在这里死去……

各种思绪翻滚不休,眼前一亮,闫洋晃着了火折子照在她脸上辨认片刻,眼中猛地闪过一丝震惊——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如此狼狈的傅敏。

傅敏努力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沙哑的嗓子中发出微弱的声音:“求……求……”

闫洋回过神来,第一个动作竟然是捏住傅敏的下颏,一下将她的关节卸脱,让傅敏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傅敏惊恐地瞪大眼睛,疼极了却无法出声,卢宏扬声问道:“阔达,什么情况,用帮忙吗?”

闫洋连忙说道:“不用!这好像是个从牢里面逃出来的犯人,趴在地上跑不动了。我把她送回去,你们先走吧!”

白亦陵他们几个很快走了,闫洋转过头来重新看着傅敏,脸色沉了下去,淡淡地说道:“你也有今天,真是活该。”

傅敏的脸色苍白,想要怒骂或者哀求,可是她的嘴唇颤抖着试图张开,关节被卸脱之后,想做到这一点却很难。

闫洋把傅敏拎起来,一路拖回了地牢里,交给刚刚因为找不到人而大惊失色的牢头。

那个牢头本来是收了谢樊的钱,将别人支走之后自己也到一边去了,他死活也没想到谢樊一个在逃的流放犯人,居然还敢自己跑到大牢里面找人,更没想到他被抓走之后自己回来一看,傅敏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这边正慌张着,看到闫洋把人拎回来,简直感激涕零,连连鞠躬作揖:“多谢闫领卫,多谢闫领卫,您可真是帮了小人大忙了。”

“不用客气。”闫洋将傅敏扔回到那一堆的破稻草上面,斯斯文文地说道,“我听说这个女人再过几天要拉去菜市口发卖,她还熬得住么?”

傅敏仰面朝天躺在那堆烂稻草上,眼睛瞪得极大,身体抖得几乎不能控制,死死瞪着闫洋。

牢头道:“唉,这小人就也不知道了,要是到了当天她还是这幅样子,就算是强拉出去也没人要了,说不定向上头说明情况,就直接让她躺在这里等死算了。”

闫洋弯下腰,看着傅敏,对她说:“听见了吗?唉,你这样子真可怜。可是暗卫所也不比地牢舒服到什么地方去,这样想想,我就没办法同情你了。”

他笑了笑,低声道:“不过你放心吧,不用记挂你儿子,他好歹跟六哥兄弟一场,我们都会照顾他的。”

傅敏的眼睛骤然瞪大,拼命地挣扎着,好像要挠闫洋的脸,嘴里“呜呜”有声。

闫洋从容站直了身子,略一颔首:“再见。”

闫洋离开之后,白亦陵三个人又走了没有多远,就到了外面的正街,两侧食物的香气和吆喝声扑面而来,常彦博将手一左一右搭到另外两人的肩头,问道:“六哥,小红,要喝一杯去吗?”

卢宏恶声恶气地说:“再叫我小红,就毒死你。”

白亦陵道:“那我还是回避一下吧,不然怕你不好下手。那什么,抛尸的时候切碎一点,好藏好运。”

常彦博悲愤道:“六哥!”

白亦陵人都走出去几步了,没回身,抬起手向后摆了摆:“回见。”

虽然没有在外面流连,但是因为公事耽搁,他回到家里的时候还是已经不早了。进了白府的大门之后,不远处的小花厅里面隐隐露出昏黄色的灯光。

白亦陵询问在自己身旁提着一盏琉璃灯照明的苑奴:“公主还没有走吗?”

最近白亦陵的晚饭都是由陆茉包办的,不过面对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儿子,盛家所有的人都觉得对他十分亏欠,就连陆茉这个女中豪杰也缩手缩脚,格外小心翼翼,生怕惹得白亦陵有半点反感,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在白府停留这样长的时间。

苑奴道:“是。今天公主来了府上之后,本来给您带了翡翠鱼和芙蓉金丝羹,结果听说您这两天有点咳嗽,她说这两样东西都是上火的,不能吃,便亲自下厨做了些饭菜,所以弄的晚了。”

白亦陵将灯接了过来,道:“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他记得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好像听盛知笑着提起过,说他娘对于厨艺女红一窍不通,现在听苑奴这样说,还真有几分好奇陆茉会做出什么样的饭菜来。

白亦陵进去的时候,陆茉正站在桌前俯着身,聚精会神地摆弄着什么,他仔细一看,原来是一道不知道是什么菜的碟边,摆着一只用萝卜刻出来的小兔子。

陆茉手里拿着酱包,想给兔子加上两只眼睛,但是笨手笨脚地怎么也弄不好,反倒差点把竖起来的兔子耳朵弄断,看起来有几分手忙脚乱的。

饭菜的香气隐约传来,昏黄的烛火将母亲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映出一个温情的剪影,仿佛连时间的流动都缓慢下来,空气变得黏稠而温情。

白亦陵站在门口好半天,看着她那副样子,不知道怎么,心里面忽然就觉得有些难过,把灯放下,走进房间。

陆茉一抬头,看见是白亦陵进来了,立刻露出笑容,说道:“今天回来这么晚,公事很忙吧?吃饭了吗?”

两人这几天相处的时候都是如此,虽然陆茉每次想起儿子之前的经历都要心疼坏了,恨不得将他搂在怀里好好地亲一亲抱一抱,也恨不得知道他这些年来的全部经历,但是她心里明白,如果自己那样做的话,白亦陵可能会不自在。

所以跟他说话的时候,陆茉都是这种熟稔而随意的口吻,似乎只是一位平常的长辈。

下人都被陆茉打发出去了,旁边却已经准备好了清水,白亦陵洗了洗手,笑着说:“确实有点忙,我一下衙就回来了,还没吃饭。”

陆茉眼睛一热,连忙微笑着让白亦陵坐下。这孩子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自从同意她准备晚饭开始,每回办完公事,白亦陵都尽可能地早早回家,不让陆茉久等。

她的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还是那样小小的一团,被人从她怀里抢走的时候哭的撕心裂肺,那个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孩子了。

却没想到白亦陵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自己长成了这样一个俊俏的小伙子,还这么乖,这么懂事。

陆茉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就要哭了。总像个怨妇似的,儿子会不喜欢她。

母子两人坐在桌边吃饭。陆茉平常都不留在这里,这回是晚了,他们也就一块吃。她一开始不敢给白亦陵夹菜,有的孩子有怪癖,她自己小时候就是,最讨厌大人一筷子一筷子地把自己的碗装满。

但后来看白亦陵吃的太少,陆茉又有点着急了,实在没忍住,夹了两筷子清炒小白菜扔进他碗里:“多吃点菜。”

白亦陵顿了顿,将白菜扒进嘴里,刚咽下去,碗中又多了两块肉。

陆茉道:“还有这个,这是我做的,尝尝。”

白亦陵迟疑了一下,又把那块鱼肉吃了,觉得味道不错,抬起脸来冲陆茉笑:“这个很好吃啊。

他平时不太喜欢荤腥,除了鱼类还可以接受,这道菜应该是陆茉为了做给他吃特易学的。

白亦陵这一句话说的陆茉又想掉眼泪了,可怜的孩子,长了这么大,从来就没吃过亲娘做的饭:“好吃就多吃点,看你这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

白亦陵犹豫了半天,总算下了决心,试试探探地伸出筷子,也给陆茉夹了点菜:“别说我了,您也吃吧不然这饭菜都要凉了。”

陆茉手颤了颤,勉强地笑着,将白亦陵夹给他的菜吃掉,一抬头,发现白亦陵正在认真地看着自己。

她微微一怔,白亦陵问道:“是不是因为我在北巡检司当差,所以您……很怕我啊?”

陆茉不知道他怎么就问出来这样一句话,连忙道:“怎么可能呢,我怕你干什么。”

白亦陵突然就笑了:“那我说话的时候,你就不要一会哆嗦一会又红眼睛的啊……娘。”

这一声“娘”叫出口,一下子就把心心念念找了儿子这么久的公主殿下给叫愣了:“你、你说什么?”

白亦陵吸口气,张了张嘴,再次发出声音:“娘。”

小的时候他应该也这样叫过傅敏,但具体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白亦陵早已忘了。他觉得自己说出这个字的时候,语气非常生疏古怪,心里也有点尴尬。

好像在一个乞丐在街边捡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华丽外套披在肩头,怎么都觉得不搭配,生怕被别人嘲笑。

可是陆茉没有嘲笑他,她满脸都是受宠若惊,又想笑又想哭,拼命眨眼睛,让泪水粘在睫毛上面,不至于落下:“对不起,娘……把你给弄丢了这么多年。”

她抓住白亦陵的手:“娘没能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也没能对你百般疼爱……我们家的小儿子,本来应该有两个哥哥,从小就陪着你玩;你爹盼着你出世盼了很久,你哥哥们小的时候,他都在外面打仗,这回,他本来说要亲自给你办洗三礼,抓周宴;还有娘,娘很想看着你长大……可是一个母亲,却没有保护好她的孩子。”

“我都……”陆茉捂住脸,深深吸了口气:“我本来都没脸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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