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的灯光,炫动的舞曲,一个个尽情吼叫释放的人们,以及站在酒吧最中心的舞台上,穿着薄薄的如同榆钱树叶连接起来的短裙,肆意舞蹈的性感女郎。
欲望,放纵,吼叫,构成了这里的一切。
这就是榆钱树酒吧,圣乔恩市南城最出名的酒吧,也是最混乱的酒吧。
这里混杂着各种各样人,帮派分子,脱衣舞女郎,普通财团员工,雇佣兵,流浪者,甚至还有参议员家族里的子嗣。
三教九流汇集在一起,两米长的吧台上,坐在感慨蛋糕松软的女白领旁边的,可能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帮派狂徒。
混乱和失序是这里的主旋律。
但是这样的混乱和失序,又使得人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放纵,将白日里压在肩膀上的无形大山扔进混乱的舞池,大声的嘶吼。
而在这放纵的人群中间,两个带着圆顶礼帽,穿着普通的简约服装的身影正在迅速从人群的缝隙中穿过。
流散的多彩流光灯掠过两人的帽檐,在这昏暗的酒吧之中,很少有人注意到了行色匆匆的两人,即使注意到了,也没有人在乎。
甚至没有人愿意去深究两人帽檐下的真实面容。
于是两人一路深入,直到走到了最里侧一个狭小的包间之前。
两人中个子比较匀称那个对着身旁个子比较魁梧的人点点头,然后伸手握住了门把手,缓缓的推开了包间门。
这个包间并不大,只有一个小的卡座沙发,一台木制茶几,一个嵌在墙壁里的超薄电视。
包间顶部的昏暗的灯光洒过沙发的皮质表面,洒过沙发最里侧坐着的那个看上去颇为文雅的中年男人的肩膀。
而看到这个中年男人的之后,站在门口带着圆顶礼帽的人影终于完全的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而在他的身后,那个魁梧的身影顺手拉住了门,守在了门口。
「好久不见,」
入门的「来客」将头顶的礼帽放下,他注视着坐在包间最里侧的男人,面容平静,「你看起来苍老了很多,我还以为你早就离开了圣乔恩市了。」
他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眼镜盒,放在桌面上,递过去,「我其实是不建议你戴眼镜的,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你不戴眼镜的形象比戴眼镜好,如果你想要获得选民喜欢的话,一个好的形象必不可少。」
这个坐在包间里「久候」的男人,自然就是斯恩济。
而进入这个包间的来客,则是现在圣乔恩市理论上的统治者,圣乔恩市理论上最有权势的人物,市长克罗特。
面对克罗特的言语,斯恩济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故友」,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的建议是正确的,但是再华丽的外表,也遮掩不了稻草人里面塞满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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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门抽烟。」
「是啊,」
克罗特也笑了笑,他看着斯恩济,「那时候只有最年轻的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去,你虽然不抽烟,但是却很愿意听我给你分享竞选和演讲的事情。」
他目光平静,澹澹的烟雾拂过他的面颊,「某种意义上,一直忙着脚不沾地的斯纳瓦,虽然把你看做下一代的希望,但是教你的还没有我教你的多。」
他伸手把手中的烟掐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注视着斯恩济,「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放弃了躲藏,主动来找我,是有事情吗?」
他顿了顿,面带笑容,「如果你是说你想要竞选市长的话,那我恭喜你,希望我以前教你的那些东西,能够有效。」
斯恩济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对方就已经逐渐掌握住了话语的主导权。
不过斯恩济也不是当年那个没有任何经验老实巴交的大学老师了,他看着克罗特,从容的接话道,
「通常情况下,我并不认为这些小的诡计能起到什么作用,」
他耸耸肩,「你看,你懂这么多,你之前竞选市长成功过吗?如果不是斯纳瓦将凯杰特集团逼到了绝路,让他们不得不投资你,你还能今天坐在这里,这样讲话吗?」
这句话说的克罗特一愣,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几年不见,你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懵懂学者了。」
他再次拿出一支烟点燃,在朦胧的烟雾中问道,「所以你今天过来找我,想做什么?」
「你害怕吗?」
斯恩济面容平静,突然问道。
「嗯?」
克罗特一愣,他手上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浓郁的烟雾拂过了他的视野,旋即,他笑了笑,「我想,我现在应该还是圣乔恩市的市长,一个市长会在自己的城市里感到恐惧吗?」
「那你为什么让城外的雇佣兵,分三批依次进城?」
斯恩济直接问道。
「原因就是那个原因,」克罗特吸了一口烟,「防止突然进来太多人,扰乱民生。」
听到他说这话,斯恩济冷笑一声,「那你说说,现在圣乔恩市有什么民生可以扰乱的呢?这些雇佣兵一次进来的太多,是会让西城和南城火并的帮派更多,还是会让满大街的流浪汉更多?」
克罗特面色一沉。
「你害怕了,」斯恩济接着说道,「你害怕放佣兵团进来会害事,但你又不敢阻止凯杰特集团调佣兵团进来,甚至还要舔着脸用市政府的名义,让人以为这些佣兵是你「争取」到的。」
「你看看各个城市记录,翻翻联邦七百多年来的历史,有几个市长敢让外面的佣兵团大举进城?」
斯恩济从容的看着克罗特,「你真的不害怕吗?」
克罗特注视着斯恩济,他突然轻轻的笑了一声,向后靠在沙发上,「不知道你受了谁的影响,不过看来你这片叶子真的翻面了,要让我另眼相看了。」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害怕,我当然害怕,这些雇佣兵一旦失控,我根本没有办法钳制他们。」
然后他看着斯恩济,摇头失笑,「但是这些雇佣兵不进来的时候,我就不害怕了吗?市警察局早就是凯杰特集团的人了,城防军也大部分接受了凯杰特集团的贿赂,当年他们能逼死斯纳瓦,如今如何不能逼死我了?」
「但是你像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吗?」
斯恩济抬头看了他一眼,从容的问道。
这个问题让克罗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克罗特的才华或许并不比斯纳瓦差多少,但是他是和斯纳瓦完全不同的人。
斯纳瓦当年会因为凯杰特集团逼他到绝路,才选择自杀,只为了保存自己的政策更久一点。
而如果换坐在市长位置上的是克罗特,他大概率都等不到议会弹劾,就会直接和凯杰特集团议和,并且搞死所有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
斯恩济很了解自己这个「半师」。
如果说斯纳瓦是追逐理想,那么克罗特就是追逐权力。
他为了权力,在斯纳瓦处于上风的时候,可以配合斯纳瓦执行政策,以换取市议会议长的位置。
同样,也是为了权力,在斯纳瓦出现问题的时候,他也不介意反戈一击,为自己赢取凯杰特集团的支持,和市长的宝座。
「很久之前我们就知道了,城防军的那位领导者,b级强者达恩,贪财好色,当年斯纳瓦就是没有给够他足够的贿赂,最终让他倒向了凯杰特集团,」
斯恩济看着克罗特的面容继续说道,「现在换你当市长,你这八年里捞了这么多钱,以你的性格,会忘记当年斯纳瓦的前车之鉴吗?
「而达恩虽然贪财好色,但是还是有很清楚的自我认知的,他知道自己的工作来自于市政府的雇佣,来自于联邦的补贴,除非他想发动政变自己当市长,否则原则上,他还是会优先遵守市长的命令的。
「哪怕当年斯纳瓦走到那个地步,最终绝地一击的还是你领导的市议会,他实际上只发了一个公告,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往正在坍塌的墙壁上狠狠的推了一把。
「如今你如果贿赂给够,哪怕你和凯杰特集团撕破脸,在市政府的名分下,至少,他会在你和凯杰特集团的争端下保持中立,会原则上遵守市政府的命令,
「甚至,出现了比较大的问题的时候,他会倒向你。」
「你是说,」
说到这,克罗特终于结束了沉默,他微笑着注视着斯恩济,「凯杰特集团可能会有「问题」?」
「城里这么多凯杰特集团的佣兵,难道全部都是圣乔恩籍贯的返乡者?」
斯恩济意有所指的问道。
这些佣兵,本身就是极大的不稳定因素,除了城防军以外,城内根本没有成建制的力量可以对抗这些佣兵,而城防军是有防守任务的。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则又和当年斯纳瓦的情况不一样了,当年斯纳瓦无论怎么弄,都是市政府内部的权利争斗,下场的都是市议会,城防军这些内部机构。
原则上,凯杰特集团手里是没有直接影响局势的力量的。
而随着佣兵团进城,这件事的情况就完全发生了变化。
虽然佣兵团进城这件事是市政府允许的,甚至于克罗特还为这个事情拿了不少凯杰特集团的好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心中是赞同这个决议的。
当然,在城防军和市政府完全被凯杰特集团渗透的情况下,他也没有能够反对凯杰特集团的力量。
斯纳瓦的前车之鉴还在那儿呢。
而且凯杰特集团这个「返乡放假」的理由,也是完全合理合法的,还限定了时间,只放假三天。
但是这三天,无异于凯杰特集团拿着锋利的匕首,沿着克罗特的脖子掠过,
克罗特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斯恩济知道自己说到了关键,他继续说道,「你的副市长是凯杰特集团的人吧?」
这就意味着,一旦逼克罗特辞职,凯杰特集团可以立刻扶起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市长。
克罗特抬起头来,注视着斯恩济,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笑问道,「所以你想要什么?」
「西门的开门权限,」
斯恩济也注视着克罗
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知道市长有这个权限,在城防军出现问题的时候,可以特别授予城门的开启权限。」
「开门?你想做什么?」
克罗特微微一怔,随即哑然失笑,「你想趁乱离开这里?」
「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斯恩济反问道。
克罗特反而一愣,随即他笑问道,「这个权限给了你,如果放了异兽或者荒野流浪者进来,我要为此负责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吗?我可是直接逼死了你的老上司,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依靠佣兵故意唬我,然后制造混乱赶我下台?」
凯杰特集团的佣兵到现在还一切正常,所谓混乱,不过是存在虚幻中的担忧罢了,也说不定这些佣兵只是拿来威胁克罗特,让他老实一点的利刃。
在一切没有发生之前,所有的猜测都只是猜测。
而面对克罗特的疑问,斯恩济只是直起身子,语气平澹,「除了我,你还可以相信谁?」
克罗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位「故友」,「看来你确实成长了。」
他拿起一旁的圆顶礼帽,戴在头上,「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之后联系。」
说罢,他拉开了门,走出了这个包间,外面的魁梧壮汉侧开身子让开路,然后跟着他一起离开了,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纷乱的光辉洒过房间吗,斯恩济抬手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同意了?」
电话那头传来尹希亚的声音。
「没有,」
斯恩济摇摇头,「如果能被我三言两语就说服,他就不是他了,不过我们今天的目的就是过来给他心里埋下一个楔子的,等到事情有迹象的时候,他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他伸出手,拿起那个精致的眼镜盒,缓缓打开。
眼镜盒里不光有他放下的那个眼镜,还有他留下的那张传单,此刻这张传单被折好,卡在眼镜盒的盖子内侧,上面被写好了一串红色的数字。
那是一个私人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