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本有些晴朗的天色,在午时时突然便阴云压控,天地之间都多了些阴翳。
叶非晚走在皇宫之中,神色平静,只是双眸空洞。
她知道,自己本无资格升起任何的不平与不悦,毕竟……封卿喜欢曲烟,她早就知道了,也已心甘情愿退出。
和离圣旨都求到了,口口声声说与封卿再无干系的人是她,她怎会为着封卿选了旁人而愤愤呢?
她只是……
叶非晚伸手,轻轻抚着有些酸涩的心口处,她只是唾弃那个昨日因封卿的一点点示好、便轻易心软失眠的自己。
还有……原来在她与曲烟之中,她始终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呢。
“王妃,马车就在外头……”大太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非晚回首,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勉强一笑:“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便好。”
大太监终再未多说什么。
皇宫,叶非晚来的次数并不少,黑云压城般压着的巍峨宫城,这个大晋天下权势最盛的地方,终究离着她越发的远。
她一步一步在官道走着,始终平静。
两旁是一排排的院墙,积压的人心中越发烦闷。
“无盐女就是无盐女,这才几日,又被赶出来了?”头顶,一人夹杂着几分玩味的声音响起。
叶非晚怔了怔,抬眸正看见一人穿着绯色袍服,懒懒立在墙头之上,正居高临下望着她。
那人眉目绝艳,双眸流转之间,极为魅人。只是此刻,他眉心微蹙着,唇色微白,正嘲讽望着她。
叶非晚收回目光,安静颔首:“扶闲公子。”说完便要继续前行。
身后一阵细微的破风之声传来:“如今连见都不愿见本公子了?”扶闲轻哼。
叶非晚脚步一顿,扭头望着他:“这么说,扶闲公子很想见我?”
“公子岂会想见……”你。
扶闲几乎习惯般反驳,却又在说出最后一字前住了口,脸色阴沉着,好一会儿才道:“封卿何时将你接回王府的?”
自从青山寺回来,他便再没有她的消息,打探之下才知,她回了王府。
封卿其人,心思缜密,甚至派了不少暗卫守在王府周围,他武功虽高,但也不想打草惊蛇。
“嗯?”叶非晚微顿,很快反应过来,“从青山寺回来那晚。”
“果然是这般!”扶闲咬牙切齿。
叶非晚疑惑望着他:“若无事的话……”
“你去哪儿?”扶闲打断了她。
叶非晚微顿:“回叶府。”
“叶府?”扶闲明显是不信的,他眯眼打量她一眼,“封卿会放了你?”
“前日他说陪他一日便放了我,怎会不放……”叶非晚声音戛然而止,莫名想到封卿偏执的目光,最终转身飞快朝官道走去。
她现在只想回叶府,其余的一切都不想再考虑了。
“这么说,昨个儿你陪着他,只是离开他的条件?”扶闲却仍旧跟在她身后不依不饶问道,只是这次,声音微扬,心思似开阔了些许。
“是又如何。”叶非晚头也未回。
“不如何……”扶闲呢喃,抬眸看着女人过于素净的装扮,眉心紧蹙,“好歹你也住在王府,怎的这般寒酸?”
叶非晚一愣,在王府又如何呢?她仍旧是一无所有的。即便封卿将她困在王府、即便封卿昨日做了那般多让人误会的事,她今日便知道,只要她和曲烟放在一起,她叶非晚,根本不值一提。
抿了抿唇,她前行的越发快了。
扶闲看着她的背影,只脚步不疾不徐在身后跟着,然下刻他却想到什么,微微侧眸,果然察觉到了一两高手的气息。
前方本已快到街市,叶非晚脚步匆忙,然下刻,她只觉自己腰身一紧,再反应过来竟已被人揽住,周遭风景飞快后退。
她转眸,环住她的人,正是扶闲。
“你做什么?”她皱眉。
“有人跟踪你,”扶闲轻描淡写,直到来到一处窄巷中,方才慢条斯理将她放了下来,“当然,你若是心甘情愿被人监视,我倒是不介意将你再送回去。”
叶非晚一滞,突然察觉到扶闲的手仍揽着她的腰身,登时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臂。
扶闲蹙眉,目光不经意看了眼自己的手,方才揽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身的手,指尖似乎还泛着酥麻。
“多谢你了。”叶非晚声音极轻,转身便欲走出窄巷。
扶闲顿了顿,最终紧攥手心,将那酥麻之感抛在脑后。
哪怕此刻天色阴沉,街市上行人仍旧熙熙攘攘。
“喂,叶非晚,”身后,扶闲微扬的声音响起,“瞧这个怎么样?”
叶非晚脚步一顿,扭头正看见扶闲手中拿着一个发簪,她皱了皱眉:“扶闲公子喜欢女子样式?”
扶闲瞪了她一眼,扔给摊贩些银子,拿着簪子朝她走来:“我是见你这副狼狈模样走在大街上,替你丢人。”
“我如何丢人,是我的事。”叶非晚蹙眉,“你离我远些就是了。”
“远不了。”扶闲走到她跟前,目光罕有的认真。
叶非晚一怔。
扶闲却已低笑出声:“只因本公子最爱看人出丑了!”
叶非晚:“……”瞪他一眼,她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扶闲的声音罕有的严肃,而后走到她跟前,打量着她身后的发髻,随后伸手将发簪插入她发间,随后点点头:“总算有了些人样了!”
叶非晚僵在原处,她能嗅到扶闲身上的淡香,却只让她心慌,她近乎逃避般转身:“早知你口中没有甚么好话……”她故作轻松道着,却在转身的瞬间顿住。
一人穿着蟒袍,似是刚从朝堂赶来,额头布了一层薄汗,正站在街道另一边望着她与扶闲。
叶非晚心中一慌。
封卿。
他……可是看见了扶闲为她戴发簪的一幕?转瞬却又自嘲一笑,她也无须在意。
他们都不是彼此的选择了。
封卿依旧望着她,许久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站定在二人跟前,目光飞快望了眼叶非晚头上的发簪,而后双目骤然紧缩,气场似都阴沉下来。
可转瞬,他已恢复如常,甚至还微勾唇角看向扶闲:“扶闲公子,好久不见。”话落扭头看着叶非晚,“昨日玩了一整日,今日怎的又跑出来了?”
尾音微缓,竟生生带出丝宠溺。
叶非晚皱眉,竟看不懂眼前之人。
“你来作甚?”一旁,扶闲替她问了出来。
封卿启唇:“接非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