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幕中央,接连浮现三行血红大字。
“谁是凶手?”
“是让他出去,还是让他继续留在停尸间,留到死为止。”
“三秒内给出回答。”
四人一惊,难道说步闻压根没有选择的权力吗?
像游戏角色一样,受观众摆布?
电影画面此时慢了下来,步闻的每个动作都很缓慢,似乎是在等观众给出他们的选择。
三秒很快过去。
“统计结束:留。”银幕上出现这样一行字,而后消散。
步闻,并不知道,他的命运已被银幕外的观众决定。
走向门口,摸索着开门方式的步闻,忽然感觉,门好像动了起来。
——不是错觉,门在自己打开。
十几秒后,大门开启。
阴冷气流,四散逃逸。
步闻出去后望了望四周,没发现什么人。
“门怎么自己开了?”
四人困惑,为什么,影院内众人选择让步闻留下,门反而开了?
孔岚慕喵往后看了眼,找了个最近的陌生路人敲了敲脑袋,那人完全没有反应。
“类似催眠的手法,他们被引导着做出选择。”
俞宋野瑰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见那个陌生路人并没有因步闻的离去而感到困惑,她补充道:“他们或许不知道自己选择的结果是什么,幕后黑手只给他们选择,选择外的事件他们不知情。”
“也就是说...”
孔岚慕喵脸色不大好看:“他们全靠刚才的印象,做出判断。”
“这已经不错了,如果幕后黑手,故意让他们‘看到’对自己有利的画面,事情还会更糟。”
俞宋野瑰的看向银幕,无奈沉吟:“步闻的命运,只是观众偏见的一部分。”
“他在里头,我们在外头。”
仅仅隔了一个银幕,命运便不受自己掌控。
认识到这点的二人,心情愈发沉重。
步闻,真的知道,他正要面临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吗?
走出停尸间后,步闻朝那几人运来他的方向走去,那里有通向上方楼层的电梯。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这具身体原本主人,内心世界某些情感的具现,都象征着些什么,只要我找到正确的象征,通往他想要的答案的那个象征,我就能以正常人的样子回归现实世界。”
步闻边走边思考,规划出大致思路。
并且,他很快想到了自己力所不能及的方面。
“医生如果回到病床前,对我进行心理暗示,我很可能不会意识到我的选择被他影响,那样我就完了,他不是什么好鸟,但这个可能性不高,就刚才来看,医生不是那种非常有责任心的人,他认为已经解决了这件事,大概率不会再回来。”
“那个代表着‘我要去哪’答案的象征个体,可能已经死在了之前的无厘头事件,如果没死,断指能让我不再为别人带来死亡厄运,可我现在只有一根手指,按我刚看到的电影片段,断一根,大概消除那种带来厄运的体质两到三分钟。”
“我必须事先就知道那个人是谁、在哪,否则他会死在厄运下,badend。”
步闻思路清晰的分析了现状。
很快,他找到了电梯,这没什么岔路,拐了个弯他就找到了。
站在通往上层的电梯前,步闻没有立即进入。
现在,他那种能为别人带来死亡厄运的体质无疑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上去就会有人死。
“体质问题,只能靠断指暂时解决,那有没有其他方法,能阻止厄运作用在别人身上?”
步闻开始回忆电影片段。那些死法离奇古怪的倒霉路人,究竟是怎么被影响的?
他的思维逐渐发散。
步闻,不是特别聪明的那类人,他也没有较之常人更强的观察力,他只对揣测他人的恶意这一点,呈现出大师般的精通度。
简单来说,他更愿意把别人想象成坏人,然后以“他们”是坏人的角度去分析他们的一切。
扬长避短这个道理,他知道。
“像我原本身体主人那类的人,会对什么人抱有恶意?心灵的世界,死人也有相应的象征。”
“死去的人,曾和他见面,在他周围活动,与他擦肩而过,见过他,而他也见过他们。”
“没有证据告诉我,这种体质,会同时对另一个城市的人起效。”
“断指...死于他手?”步闻看向自己的光秃秃的双手,想起了银幕上曾打出过的字。
灵光乍现。
“死去的人,他们的形象,或许现实里曾和他见过,而且,是被他所杀,或因他而死,因此在这里,断指意味着杀人能力的丧失和心灵的自我忏悔。”
“合情合理的解释,但不一定正确。”
步闻嘴角咧开,对着光滑的电梯门,他看到了这具身体微笑时的样子。
“或许是那帮人惹了他,他怒而杀人,杀完后却被死人的事实和将要面临的法律惩罚吓疯,精神失常,陷入懵懵懂懂的自我忏悔,这也能说明,为什么断指只能让这种厄运体质消失一会。”
“本就是个杀人狂,怎么会轻易停下脚步。”
解释很多,很多,给步闻时间,他还能想出更多更阴暗更恐怖的事,比如,为什么非要咬下手指,砍掉会不会就不能阻止厄运体质发挥作用?那么,“吃”,是不是也代表着什么?
步闻没继续往下想。
他要上去了。
如果这里,如果停尸间,是远离悲伤的地方,是一个绝望之地。
那么上面代表什么?
拥抱悲伤?迎接希望?
“悲伤的希望。”
步闻伸指按下按键,等了一会,电梯门打开。
进去后,他按下最高层那一楼。
九楼。
与停尸间相对应的相反场所,象征事物必定相悖。
步闻抛弃自己的常识,转而用象征和意象来解读自己遇到的一切。
这么看来,停尸间里的反常,停尸间门的打开,自己的手为什么不痛,似乎都有了解释。
只是那些解释模棱两可,怎么解释都说得通。
这时,就得看随机应变的临场反应和一点点的运气了。
——相同的象征在不同的环境有不同的解释。
电梯上升期间,步闻双手负于身后,避免断指吓跑别人。
陆陆续续有人走了进来。
几乎都是普通的病患和他们的家人。
其中,有一个老人带着镜片颜色较深的眼镜,看起来是位盲人。
其余大多数视力正常的人,包括牵着那位盲人,关系似乎是儿子的男人,见到身上染有大片暗亮不一的血迹的步闻,脸色都不大好看,考虑到这里是医院,出现类似的伤势不是不可能。
步闻不甚在意,他知道,他们反感的只是自己恶心的样子,而不是自己。
有一个人朝步闻投来了同情的眼神。
那是个穿着病号服,绑着小马辫的小女孩。
步闻,注意到了她,她给步闻一种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感觉。
她身旁,看起来像是母亲的那位妇女,见步闻朝女儿投来关注视线,下意识做出一个挡住女儿双眼的举动,忽然,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对步闻这位无辜的“病人”来说或许是种伤害,抬到一半的手犹犹豫豫的放了下去。
而后对步闻歉意一笑。
步闻朝她点了点头,主动往一个一脸嫌弃的男人那靠去,用那男人的身体挡住身上血迹。
“一位很有涵养的女士。”她们或许也象征着什么。
步闻记下了她和她女儿的样子,现在不记,一会可能就晚了。
电梯停在半路,有人要出去了。
那位涵养颇高的女士,牵着身穿病服的女儿的手,向电梯外走去。
变故陡然发生,电梯门出现了故障!
啪。
电梯内众人似乎听到了一声脆响,那是头盖骨碎裂的声音。
女孩呆呆抬头。
望见了,身体被夹成两半,断裂处已呈肉酱状的妈妈。
她还保持着跨出脚步的姿势。
电梯内有三人见到这一幕,顿时干呕,直到呕出血,倒地不起。
有两人心脏病发作,倒地死亡
步闻靠着的男人,嘴一斜,整个人抽了起来,倚着电梯墙壁缓缓瘫在地上。
扶着老人的男人,被吓得大叫一声,捂着腹部以上喉部以下的部位,哼哧哼哧的喘起了气,几秒内便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步闻默默看着这一幕。
他尽力睁开眼睛,面朝尸体,而不是避开尸体。
他对这一幕的发生早有预料。
“这就是...死人...”
他内心非常震撼。
片刻间,就有数人死在面前。
他尽力不去想以后该怎让安然入睡,看向唯二站着的两人。
那位戴着黑眼镜的老人和已经吓蒙了的女孩。
步闻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他也不知道怎么个强行法,反正,不要翻来覆去一直想就行。
他给出结论。
“老人的作用,可能是在提醒我,不让厄运体质继续影响他人的方法。”
“他除了眼盲这一特点,没有其他明显特点。”
“也就是说...看到我,就会厄运缠身。”
“那个小女孩...”
“她的身体没有明显特点,比起老人,她唯一的特点就是,冲我笑这一行为。”
“那么,她是一个象征。”
电梯继续运行,摩擦着电梯井外的血肉。
很快,这趟死亡电梯,来到旅程的尽头,顶楼。
中途没人下车。
电梯门,开了。
步闻负于背后的双手,正常的摆动着,走了出去。
然后他转身,朝女孩递出自己唯一的那根手指。
“跟我走。”
女孩伸手握紧,随步闻离开。
电梯门,在她出去后,自动关上。
紧接着电梯轰然下坠。
砰!
盲眼老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