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站在座位旁边,刚从球场回来，零下两度的天，身上脱得只剩一件黑色衬衫。他月前刚把头发染回黑色,也剪短了不少，露出清晰的轮廓,将那张脸衬得更清俊秀气。
“你先把衣服穿上。”温粥蹙了下眉。
祁慕漫不经心应了声，仿佛全然不在意，探过身去仔细看她的脸,嗓音不觉压低，“今天舒服点了没？药没忘吃吧？”
温粥“唔”了声,前面的同学出去上厕所了,祁慕就顺势在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下,轻声和她说话。
现在毕竟到了冲刺阶段,教室里短暂哄闹一阵后便安静下来。班长和一个课代表抱着一摞卷子走上讲台，“大家注意啊,下面三节课连起来考试，理综。”
底下一片叹声。
等分完卷子,祁慕还坐在原位没动。
温粥忍不住戳戳他，“快回去，考试了。”
祁慕扁扁嘴,直到原来座位上的人回来了才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来揉揉她的头,“好好考。”
监考的物理男老师这时正巧从教室后门进来,见全班人都安安静静开始做题了，只有祁慕晃晃悠悠朝教室后面走，不由皱眉，“还没回到座位的同学抓紧时间,定时收卷，到时候别喊来不及啊！祁慕你快点走，慢悠悠干什么呢？”
“老师我有点紧张，散会步先。”
物理老师板起脸，“瞎说什么呢赶紧回座位！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耍贫嘴。”话落他端着水杯走上讲台坐下，又看了眼才坐好的祁慕，无可奈何地摇头。
到了高三最后阶段还闲散成这幅德行的，教了这么多年书还真是头一回见。偏偏这人又是同个办公室祁老师的孙子，常年稳坐年级第一那个，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思及此，他又侧头看了眼第二排靠窗坐着的那个安静答题的女生。
真是想不通了，温粥这样乖的学生，怎么就跟祁慕……现在的年轻人啊，唉。物理老师想着想着，幽幽叹了口气。
神经高度紧绷的两个半小时以后，理综终于结束，同时也到了放学的时间。温粥揉了揉酸涩的眼，靠在桌上看窗外微暗的天色。
高三平时星期一到星期六都是正常上课时间，休息天缩减为周日一天。今天正好是星期六，晚上不需要上自修课，按正常时间放学。
她才趴了一会儿，教室里就空了大半。
祁慕拎着书包走上来，“走，回家。”
温粥没动，闭了闭眼，困倦地求他，“让我休息一会儿。”
她本来就在重感冒，写完卷子就觉得头晕脑胀极不舒服，现在实在是累得不想起来整理书包。
见她如此，祁慕也没说什么。
只是安安静静地放下书包开始帮她整理书桌。然后按照黑板上的要求仔仔细细地找出对应的试卷和笔记本，分门别类放好。
那耐心和细致，除了给温粥，别无二人。
等温粥再抬头，祁慕已经理得差不多了，修长的手指正拿着一本字典，朝她挑眉：“字典就不带了吧，这玩意太重了。书包给我。”
温粥顺从地把书包递给他，双手撑着下巴看他把书放进去，然后是铅笔盒，水杯，雨伞……
拉上书包链，祁慕把书包拎在手里，掀唇，“还困？我现在单手没法抱啊，不然背你出校门？”
他说着作势要蹲下，温粥一笑，站起身过去拉住他，“别闹，走啦。”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等到人少的地方祁慕才握紧她的手，“今天晚点回去吧。”
温粥抬头：“嗯？”
“我们去看电影，我电影票都买好了。”他眨眨眼，一脸期待。
温粥先是一愣，而后看了眼时间，现在五点半，看完电影大概也就七点半，还不算晚，于是她点头。
等到了电影院取完票，温粥瞪着影片名字说不出话来。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是爱情片？恩？
她和祁慕很少来电影院，一般来看的都是时下热门科幻电影或者喜剧。祁慕向来不喜欢那些酸溜溜的文艺爱情片，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咳咳，来学习一下。”祁慕弯了弯嘴唇。
学习什么？恩？
温粥一头雾水，看他拿着一桶大号爆米花和两罐可乐回来，更懵了，“你这是饿了么……”
祁慕没好气地把爆米花塞给她，“给你的！”
然后在她旁边坐下，看了眼四周，这才满意地笑了。
温粥察觉到，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有些明了。
下一场就是他们的场次，现在等着进去的大部分都是情侣，女孩子们手里无一例外抱着爆米花，有一对坐在靠墙的沙发上还互相给对方喂……温粥无奈地摇摇头，看了眼旁边一脸淡定的人，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在一起一年多了，祁慕什么性子她已经差不多摸透了。
在恋爱里，有时候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孩。
还是那种及其热衷于装腔作势，拿乔傲娇的臭小孩。往往他不会直接跟温粥说自己想要什么，而是会通过各种明示暗示……
温粥心底隐隐有了某种预感，她先扫了眼周围，目光最终定在手里的票根上。
……情侣座，最后一排。
角落。
祁慕，你好样的。
然而，还不止这些。
一个小时后，坐在漆黑影院角落里的温粥，内心是一个大写的崩溃。
有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爱情文艺片还会有这么激情的限制级画面，确定这是过审的影片吗……
大屏幕上，指间男女主人公身体紧贴，正倒在床上激烈地拥吻着，粗重的喘息传遍整个放映厅。暗淡的光线下，隐约可见前面情侣座上的一对已经忘情地亲吻在一起……
温粥别开眼，不自然地咳了声。
祁慕立即握紧她的手，关切地回过头，神色淡定坦荡，“要喝水吗？”
“不喝。”她揉揉鼻子，等着这部分过去。
可是已经五分钟了，竟然还没完。
空气里都是唇齿交缠的声音，温粥听着听着，也面红耳赤起来。
她想去拿爆米花来掩饰这一刻的尴尬，谁知一伸过去就摸到了他的手指。祁慕弯着眼看她，眸光湛亮，唇角扬起细小的弧度。
“……”
祁慕慢慢握紧她的手，把爆米花放在一边。沙发宽大柔软，他两手都握着她的，在满室的暧昧里，一点点凑近她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气太足，温粥觉得整个人都热得像要烧起来，她才动了下，就被他一把按住，薄唇顺势贴在她耳旁，“别动。”
“祁慕……”
“粥粥，”他闷声笑了下，“别打我。”
“……”
果然是早有预谋……
“电影是许瑞推荐的，”他眨眨眼，唇一点点移到她鼻子上，若有若无地蹭着，嗓音沙哑，“不要浪费他的好意……”
尾音消失在唇齿相贴的那瞬间。
温粥被锁在他和沙发之间，整个人深深陷进沙发里，两只手都被祁慕强势霸道地扣住。他轻而易举地攻城略地，呼吸被夺走，温粥本来就感冒，这时候气都喘不过来了，睁大眼睛小声呜咽着反抗。
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他松开她的手，只是额头仍然抵着她的，轻喘着气低低“嗯？”了声。
“我透不过气了……”她低下头，脸蛋红扑扑的。
祁慕轻笑了声，捏捏她软软的脸，手指沿着脸廓上移，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肩上。然后说：“睡吧。”
温粥懵懵的回不过神，“啊？”
他垂下眼，眸光落在她隐约透着青黑的眼底，“最近没少熬夜吧？”
唔……被发现了。
高考越来越近，她有点焦虑，只能通过通宵做题的方法来缓解这种紧张又难以排遣的情绪。
见温粥点头，祁慕默了会儿，压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沙哑，“心疼死了。”
“还好啦……也没有到很晚。”温粥吸吸鼻子。
祁慕适时找出纸巾给她，然后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睡一会儿，电影结束了我叫你。”
“不用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她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在轻柔的背景乐里，身心逐渐放松下来，不自觉闭上眼睛。
温粥最近是真的很累，很快就睡着了，手指还揪着他外套上的扣子。
祁慕低头看着怀里安静乖巧的睡颜，心念一动，凑过去一下又一下地轻吻。
“好好睡吧。”
“唔……”她在睡梦中似乎听到，模模糊糊地应了声，小奶猫似的。
祁慕忍不住扬起唇，眼角眉梢都是浅而柔的笑。
满足得不行。
手机震动了下，他小心翼翼抽出一只手打开来看。
是许瑞发了信息过来，“怎么样，电影好看吧？”后面跟了一个邪恶的表情。
祁慕瞟了眼荧幕上的画面，快速回过去：“好看。”
“嘿嘿嘿，看来……嗯嗯嗯？？？/坏笑/坏笑/坏笑”
“恩，她睡得很好。”
两秒后屏幕上出现了好几个黑人问号脸。
祁慕笑笑，没有再回。
这种幸福，许瑞才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