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现实之中,大雨还在继续。
密集的雨滴重新落回到了地面,青石板上也是重新积聚起了一层薄水。
云秋水与姬颜在大雨之中,对峙而立。
先前对他们两个避而不敢近其身风雨,到了此刻却是变得极为嚣张起来,非但是吹乱了他们两个的发冠,更是将他们两个的衣衫尽数打湿……使得本来气质的非凡二人,此时皆是显得有些狼狈。
姬颜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云秋水,随即视线转移到了他手中的山河剑上。
只见,山河剑上先前淡金色的光芒已然消失不再,露出了剑身的真容,剑身上面的刻画的日月星辰也已停止了流转,只有上面的大河河水依旧在缓缓流动,只是流动的大河已不再清澈,而是变成了一条血河。
姬颜的视线在剑身上的血河里停留了一瞬,随即便离开山河剑重新落回到了云秋水的身上,继而转移到了云秋水手中的幽冥剑上。
“这是什么剑?”姬颜缓缓开口问道。
云秋水不知道姬颜为何会在这个时节,还有心思关注自己的剑?不过,就算她知道缘由,恐怕也是懒得去与他相说。但是为了给自己拖延一丝恢复真元的时间,她还是冰冷地回应了一句:“要你命的剑。”
听到这个回答,姬颜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是唇角弥漫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看着云秋水继续说道:“朕不得不承认,朕很欣赏你。当年你的境界要远低于林秋离,却想不到你竟能先林秋离一步迈出那一步,且还能找到一柄不弱于山河剑的好剑。而更令朕出乎意料的便是,你的洛水剑经竟然能够遇水暴涨,借助于今夜这场大雨,先前那一剑,竟是让朕都感觉到一丝久违的恐惧……为了今夜能够杀朕,你应该准备了很久,也准备的很辛苦对吧?”
见云秋水双唇紧抿,不愿理会自己,姬颜突然开始大笑起来,笑的极为快意、张扬。
不知过了多久,姬颜敛起了自己笑声,他看着云秋水嘲讽的说道:“只是准备了这么久,你最终却还是没有杀死朕,反而还要赔上你的一条性命,此时想来,便是朕也替你感到几分不值……”
见云秋水依旧不为所动看着自己,姬颜继续开口说道:“朕知道,朕的剑意已经侵入你的体内,纵使你此时能够强行压制的住,但你又能压制到几时?”
似乎是为了应证姬颜的这句话,只见,云秋水洁白无瑕的白衣上面,突然渗透出了一道殷红的血迹,紧接着白衣上面血迹越来越多,刹那之间,本来素无一物的白衣上面,便被种上了无数朵殷红的血梅……与此同时,云秋水的脸色也是瞬间变得煞白如纸,身体开始轻微的摇晃了几下,若非她及时以幽冥剑当作拐杖拄地支撑住自己身体的话,恐怕她此时已然摔倒在地。
看着这一幕,姬颜刚刚才敛去的笑意又是重新挂回到了脸上,他看着云秋水轻蔑说道:“原来,你的伤比朕想象的还要重?”
云秋水抬起头来,不无怨恨的看着姬颜。刚刚那场战斗之中,她已然耗尽了自己体内的所有真元,更是被姬颜的剑意侵入了体内。虽说刚刚泄出了部分剑意,但还有一部分剑意存留在她的体内之中,致使她此时根本再无力出剑……看着面前若无其事、且还有心思猫戏耗子的姬颜,云秋水心中也是不禁产生了疑惑,心道:“难道,自己先前藏在母剑之中的子剑也不曾重伤姬颜吗?”
“你在想什么?”姬颜突然开口问道,随即却又是微微一笑,冲着云秋水说道:“朕此时不杀你,不是因为朕此时无力杀你。而是因为朕与他兄弟一场,不愿手上沾染他女人的鲜血。不过,朕也不会轻易放过你,朕要按照秦鹿帝国的律法来治你之罪。擅闯皇宫、滥杀羽林军,更是要挟皇后、斗胆刺君,这几条大罪叠加起来,已经足够将你杀死好几次了……”
就在此时,云秋水却是突然察觉到了大雨之中的元气有着细微变化。云秋水知晓,这是皇宫之中蓄养的修行者正在往此处赶。眼见今夜再无机会杀死姬颜,云秋水也是萌生出了几分退意,悄悄握住了当时林秋离交给她的那一件东西。
她其实并不怕死。
当然,如果真怕死的话,她今夜便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之所以决定先退,乃是因为她现在连拉着姬颜同归于尽的把握都没有。
她不怕死,只是怕她死之后,再无一人能够不顾一切的敢来刺杀姬颜。反之,只要她活在这个世上一天,姬颜便会终日感觉如鲠在喉,时刻也不敢安生。
打定主意之后,云秋水看了一眼,开口说道:“我还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云秋水便已从原地凭空消失。更为奇怪的是,梧桐殿四周并未有任何真元运行轨迹残留下来,只有在遥远的夜幕之中,隐约间好似有一道白光一闪而逝。
“白鹿过隙。”姬颜仰望着刚刚那道白光消逝的地方,一字一言道。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握着山河剑的那只手亦是青筋暴起……而他此时心头的怒意,远比外表显露出来的还要多的多。
“参见陛下。”就在这时,先前奉命封锁四周的修行者们,也是纷纷来到了此处。
看着除了秦鹿帝之外空无一人的场中,他们也是不禁犯起了嘀咕,难道说刺客已被陛下毁尸灭迹?不过,猜测归猜测,他们却是并无一人胆敢开口询问。
场中一时之间变得很是寂静,除了不受人为管制的风雨声之外,再无任何声音。
姬颜突然开始咳嗽,脸色也是变得极为痛苦、难过。
姬颜继续连声大咳,好似快要将肺咳出来一般,而就在他咳嗽的时候,他的嘴巴里也是不断有鲜血伴随而出。同时,他的胸腹处迸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口子虽不大,可是从口子中喷涌出来的鲜血却是不少,不一会功夫便将姬颜的衣服浸透,伴随着雨水流淌到了地上。
姬颜看着不停淌血的伤口,眉头紧蹙,却是又并未做止血举动,反而像是陷入沉思。
“陛下受伤了,快传御医。”就在此时,有一太监惊恐地尖叫道。
姬颜的思绪被尖叫声拉回,他缓缓抬头看向了那名太监,手中山河剑一扬……便见一颗未曾瞑目的脑袋跌落在地。
“皇后呢?”姬颜开口问道。
“皇后娘娘已然被安置妥当,只是皇后凤体周身气窍被封,属下等人不敢……”
“嗯。”
姬颜点了点头,随即又吩咐道:“召苏百龄进宫。”
“遵旨。”
————————
白鹿洞中。
林秋离正站在那座倚天拔地、四面如削的最高峰顶端上,远远的眺望着秦鹿帝国皇宫的方向。
“大师兄,怎么这么晚了,你还不曾休息?”林秋涯不知何时竟也是出现在里。
林秋离闻言,回过头来,然而却是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语,而是直接开口问道:“你呢?你怎么也没睡?”
“睡不着,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今夜会有不平常的事情发生。”林秋涯回答道,走到林秋涯面前与其并肩而立。
林秋涯顺着林秋离刚刚视野朝着远处望去,却发现除了漆黑一片之外,根本看不到别的什么东西,不禁有些迷惑于林秋离此夜的怪异。但等到他开口之时,却是问道了别处:“对了,大师兄,云秋水跟二师兄到底是何关系?为何上次,他在听你提及二师兄的名字之时,会对我手下留情?”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林秋离有些疑惑地望着林秋涯。
“也没什么?只是上次我在她面前搞得如此狼狈,心中难免有几分不舒服。虽说,她如今的境界要高于我。但我终究也会有赶上她的那一日……若她真与二师兄有什么亲密关系的话。这个场子,我不找也罢。”林秋涯开口解释道,似乎云秋水与他二师兄有没有密切关系这件事,对他而言极为重要。
林秋离闻言,笑了笑,开口说道:“我的傻师弟啊!你没有被云秋水那一剑磨平心志,反而有追其胜之之心,为兄很是欣慰。只是,这个场子你恐怕注定要找不回来了。因为,你二师兄活着的话,在她面前也是只有招架的份儿。”
“什么?大师兄你说她比二师兄还要强?这怎么可能……”
林秋涯出言反驳道,却是突然恍然大悟,于是尴尬一笑道:“怎么这件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
林秋离笑了笑道:“那些年,你一直忙于修行。而这事,你二师兄也只是在信中提及过一次……”
“怪不得她这么厉害,原来是嫂子啊!”林秋涯喃喃自语道。
“怎么,现在不生气了?”林秋离笑问道。
“大师兄你就别逗我,早知道她跟二师兄有这层关系的话,我那日又怎么可能会对她不敬?”
林秋涯讪笑道,看着身边不断落下丝丝雨滴,却是突然联想起了云秋水那天说她来取剑……以及今夜林秋离的行为,他不禁开口问道:“大师兄,你刚刚一直盯着秦鹿皇宫方向看,难道是……?”
“不错。”
听到林秋涯这样询问,林秋离脸上的笑意也是瞬间被敛了回去,浮现出一抹担忧。
林秋涯见林秋离这般模样,不禁转身就走。
“站住,你去做什么?”林秋离喝止住了林秋涯。
“我得帮她。”
林秋涯开口说道:“虽然她比我厉害,可是皇宫之中高手如云,更别说姬颜那厮也早已到达第八境……”
“你既然知道连她都不一定是姬颜的对手,你去又能做什么?”林秋离阻拦道。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去。若她真出了点什么事情,而我却无动于衷的话,将来等我死后,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二师兄?”林秋涯声音急促道。
“放心吧!就算她不能成功,但全身而退至少还是可以的。”
林秋离解释道,似乎怕林秋涯不信,又补充了一句:“那日,我将白鹿过隙交给了她。”
听到林秋离将白鹿过隙交给云秋水后,林秋涯也是长松了一口气。因为白鹿过隙乃是白鹿洞的镇洞之宝,一旦催动白鹿过隙这件法器,持器之人,便可在一定范围内隐匿踪迹、来去自如,且无视于任何阵法阻拦。
“以后做事莫要再这般毛毛躁躁……”林秋离看着林秋涯苦口婆心道。
“是,大师兄。”林秋涯恭敬的答应道。
“可是大师兄,姬颜也是出自白鹿洞,他自是识得白鹿过隙,你这样做的话,难道就不怕他找我们白鹿洞的麻烦?”林秋涯不禁问出来自己的疑虑。
林秋离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望向远处的秦鹿皇宫,开口说道:“你刚刚说的很对,若是她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情的话,将来我死之后,也无面目去见二师弟。”
林秋离这些年过度操劳,身体早已有了几分弯曲,然而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林秋涯只感觉到他的身姿无比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