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锦都城郊,原本是座大学的隔离区外搭起了几座临时建筑,四周被士兵和军绿涂装的机器人重重守护。
建筑里一号正微微笑着,跟谁握手。笑容很僵硬,眼神很飘浮,握手的动作也很……手完全是在空气里翻腾。
再加上墙壁是绿幕的,头顶灯光十足,这完全是用老式手段拍影视剧的现场。
“CUT!”某人在旁边的摄像机旁手舞足蹈:“主席,目光要专注,要多用想象力,在您面前站着一个有血有肉,能感受到呼吸的小女孩!您不能用接见官员的心态面对她,得慈祥!得怜爱!”
一号没说话,但额头微微暴起的青筋显露了他满心的卧槽,表演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一号擅长的,不管哪一任。
“咱们再来!”导演还中气十足的喊着,却被旁边的机秘陈之焕喊停了:“别折腾了,你们拍完了素材,还要做特效、编辑、合成,明天能搞定?”
他转头对一号说:“还是用演员替身,再用苜宿引擎编辑面部吧?就两三秒,只要大家看到主席是真的到了隔离区就行了,至于细节,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号沉默了片刻,无奈的点头。
绿幕被拆下来,灯具被拉走,不过个把小时,临时建筑里就变了样,隔出了一间跟学校宿舍一模一样的房间,墙壁、天花板、地板,床具,完全一模一样。
几个从锦都少儿影视团紧急选拔来的小演员坐在床上,一号再度迈入房间,他们一跃而起,脸上满是浮夸的惊喜。
“许爷爷好!”
一号半蹲着,跟一个小姑娘握手,这时候脸上终于有了慈爱和怜悯:“小晓好,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
“谢谢许爷爷关心!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小伙伴陪伴,老师也在继续给我们上课……”
小演员仰着头,充满幸福的说着。房间外的电脑屏幕上,她的脸被抹成了空白,换上另一张瘦弱的小脸蛋。
隔离区,一模一样的宿舍里,那张小脸蛋上满是惶然,她刚照着提示念完了台词,对方就切断了联络。
“方姐姐,这样我就能早点出去了吗?”,她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旁边的白衣少女。
小萍沉默,她今年也才18岁,顶着小姑娘这般纯真的目光,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她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让方姐姐为难了”,小姑娘很懂事,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失望。
“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是我们”,小萍将小姑娘搂在怀里,低声叹着,再笑道:“我们正在想办法治你的病,等你病好了,就能出去了。”
“嗯!”小姑娘高兴的点头说:“那等我出去了,一定要当医生,去治更多的人!”
小萍暗暗心酸,等小姑娘再长大一点,知道自己经历的到底是什么,还能守住这样的心吗?
这座隔离区收容了两万多名星门综合症轻度患者,到现在每天都有几十人转为重度,然后被处置。如果不是这种病症在患者之间无法叠加传染,这两万早就死光了。
黎小晓在这两万人里不是病情最严重的,却是最出名的。
她出名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她凄惨的身世,她的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外加一个姐姐,全都因星门综合症丧生,一家只剩下她一根独苗。
另一个原因是她在太赫兹扫描仪,以及感应器下并没有发现异常,但跟她有过视线接触的人,包括医生、警察、邻居,也都中了招。尽管这些人有可能是被其他途径传染了,众口一词之下,她也被送进了隔离区。
在这个非常时刻,人们当然会贯彻“宁杀错,勿放过”的原则。而根据星联特勤和她接触的感应来看,这个小姑娘的确也得了星门综合症,但大脑变异状况很轻微,应该不具备传染性。
她的经历被媒体曝光之后,就成了星门综合症患者的代表形象之一。一号来隔离区慰问,自然选择了她作为直接接触的慰问对象,
当然,基于安全,一号不可能真的跟她直接接触。非要用技术手段编辑成这样,不过是让隔离区之外的人安心。
“一号走了,小萍,我们也该走了”,苏玉进了房间,她和小萍今天带着一个小队过来,就是配合一号的慰问行动,为此耽搁了太多事情。
坐上直升机,小萍问苏玉:“苏姐,像小晓这样的,我们星联不能收容吗?”
苏玉摇头:“小夏正在想办法,不过小晓是明星了啊,华夏会轻易放她走吗?”
小萍很不解:“为什么不放她?”
苏玉看了看小萍,无奈的道:“你以后会懂的。”
另一架直升机上,陈之焕低声对一号说:“夏鸣给我发了消息,问国内现在的舆论是怎么回事?我要怎么回答?”
一号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更阴沉了:“他真把我当成金口玉言的皇帝了啊!我还想问那些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照实说吗?”陈之焕也很无奈,一号虽然借星门战争和EI推广,渐渐收拢大权,但下面各派有多年的深厚积累,也不是可以随意揉搓的。
星门综合症爆发后,一号跟星联及早联手,控制得比较好,一时声望猛增。不过随着美国那边的星联阴谋论渐起,国内也开始有了呼应。
有攻击政府措施不力的,有攻击政府在处置过程中不讲人-权的,这都还只是障眼法,引来更多人关注话题的寻常手段。另一方面,有人炒作星门综合症是星联阴谋,是夏鸣研究出来的“精神瘟疫”,还有人追问星联早知道星门里有精神侵害,还为此事先做了防范,却为什么没有向世人通报。
这两面舆论是预热,是让公众产生两个印象:星联是有问题的,政府是有问题的。
下一步呢,说不定就该追问他跟星联,跟夏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连,现在已经有怀疑政府跟星联走得太近的言论在冒头了。
“照实说了,夏鸣会来帮我?”
一号冷笑:“恐怕他也看作是绝好机会,正好瓦解国家对技术和舆论的控制呢。”
陈之焕无语,说的也是,这真是两面受风啊。
“现在……内部不能乱,舆论,需要引导”,一号缓缓道:“两边都要做点事情,表个态,让大家看到,中央的真实立场是什么。”
安塔尼亚,夏鸣对某个人的虚拟影像说:“那你有什么打算?要不……直接到星联来?游匡马上要去星门那边,我正愁UNOC的观察员席位没合适的人选。”
对方正是邢天民,他沉吟了片刻,摇头道:“我不甘心,不甘心这条路是这么绝了的。”
“所以啊,你赖上我了”,夏鸣笑笑,邢天民用行动证明了,他依旧还视夏鸣为倚靠,之前已经通报了华夏高层的变化。现在,新的变化让他不得不求助于夏鸣。
邢天民也耍起了赖:“是啊,我可是被当作星联的奸细被推出来的,不找你负责找谁负责?”
一号准备做的一些事情已经放出了风,邢天民将被免职,这是给质问政府立场的舆论一个交代,是一号并没有勾连星联,出卖国家利益的表态。
另一方面,舆论将会严加控制,之前不管是散播星联阴谋论,还是政府有问题的那些媒体,以及一些自媒体,都会被追究刑责。这也是一号警告下面某些人不要得寸进尺,不要妄想把此事当作挑战中央权威,谋取更大利益的跳板。
“这个罪名也不算冤枉你”,夏鸣开了句玩笑,叹道:“你们啊,成天就搞这些小九九,不烦吗?”
邢天民没好气的说:“你是科学家,哪懂政客下棋的乐趣?”
“所以啊,我正在琢磨怎么用技术来取消政客这个职业”,夏鸣的话让邢天民脸色大变:“当年我在美国发布EI的时候,美国媒体问过我一个问题,EI可以替代总统吗?那时候我还不太肯定,不过现在……也许是时候了。”
看邢天民两眼圆瞪的模样,夏鸣再笑道:“别那么紧张,又不是一步到位的事情,至少我得拿出范例,这才有说服力。”
“你这是……真的要让星联变成地球联邦了吗?”邢天民真的没想到,夏鸣变得这么没有耐心了?
夏鸣摇头:“家长里短,恩怨纠葛,科学家才没耐心去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更没兴趣当居委会大妈。”
他把话题转到邢天民身上:“我觉得你暂时退一下也好,专心去做点积累,这几年里,你的根基全在技术上,这不足以让你再进一步。”
邢天民愣愣的看了他好一阵,也摇起了头:“你还说你是科学家?这种政客才懂的道道,你是随口就来啊。”
“社会科学,也是科学,但跟政客不同,政客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科学家是为了解决真正的问题。”
夏鸣也随口胡掰着,科学家又不等于政治白痴,跟UNOC、美国政府、华夏政府这么一路撕逼下来,多少也懂得政治运作的门道了。
“行,我听你的,这次我就忍辱负重了”,邢天民想了想,毅然点头,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要是后面起不来,你可得给我留个位置啊。”
既然有星联这条后路,邢天民也乐得赌一把。
断开了通讯,夏鸣想了想,呼叫小欢:“走,跟我去逛街!”
“阿鸣,我正忙着呢”,小欢埋怨道:“那几部纪录片得好好的做,不然震不住他们,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拉我去逛街……”
她转着趣÷阁,眼里的光芒聚成两团涡流,似乎要把人心吸进去:“难道你终于暴露了本性,要上街装逼了?”
小欢也成熟了啊……
夏鸣笑着说:“是啊,打扮得漂亮点,吊出几个不长眼的来调戏你,然后我跳出来狠狠刷经验!”
“嘁!”小欢把趣÷阁抛到半空,不屑的说:“才几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