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他来过,世界都变得光明,悦糖心再次坐在木板床上,低落一扫而空,她的腿晃晃悠悠地荡着,思路也开阔起来。
不就是楚瑞泽,他的把柄还少?到时候自己当着众人的面说漏几句话,就足够他们折腾几天了。
正这么想着,吱吱去而复返,身上挂了一小纸包的糕点,拍开凑上去的几只小老鼠,这才到了悦糖心跟前:“喏,大王八担心你饿。”
“我的好吱吱。”悦糖心拆开纸包,里面躺着几块点心,正打算拿一块喂它,便见猫儿又匆匆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它又带了一小瓶牛乳进来,玻璃制的牛奶瓶,拿油纸封了口,还是温的,猫儿又道:“喏,大王八担心你渴。”
再迟钝,悦糖心也反应过来,吱吱这是又在为大王八鸣不平了,她失笑,吱吱的声音是童声,那么智商大约也是孩童时期,会很容易被人小小的善意打动,而她可不是。
“大王八怎么不亲自来送?”她确实又饿又渴,一边慢慢咬着糕点一边问道。
“他大约是觉得,大男人进来送这个,很没面子。”吱吱看着面前凑过来的牛奶瓶,忍不住舔起来。
吱吱留下来陪她,悦糖心就半坐在木板床上,拿手撑着脸,睡了过去。
隔天一早,总算有人给她送饭,一碗水,一碗杂米粥,粥泛着酸气,显然是酸了,悦糖心没动,她看着外面大明的天色,阳光灼热且刺眼,这样的天气,适合洗清冤屈,她把吱吱放了出去。
三天后的日落,章天派人把她放了出去。
黄昏的风带着一丝凉爽,悦糖心看着绮丽的晚霞,有种陌生的感觉,监狱外面,足足站了十几个人,阿爹阿娘在最前面,再是钟云,江家夫人以及江家的佣人司机之类。
见到女儿愈发瘦削的面颊,高秋娘便是鼻腔一酸,拉着她的手强忍着情绪安抚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阿娘,只是抓错人了,这不,查清楚了就把我放出来了。”悦糖心看着阿娘脸上的皱纹心中便是一痛,这几天,她肯定担心坏了。
江夫人的神情不太自然,欲言又止似的,频频看向她,眼底带了暗示,悦糖心会意,让钟云陪着阿爹阿娘稍坐,上了江家的车跟江夫人说话。
“姆妈,这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外头都在盛传,你就是林家五子的未婚妻。”
“什么?”悦糖心难以置信,“谁传的?别是有心人编造的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怕督军府听说了这莫须有的传言,怪在你身上,便亲自去了林家拜访,想着打听些消息,督军夫人亲自把我请了进去,看那话茬,竟是要让你作为江家的女儿,跟林家五子订婚呢。”
督军夫人给了准话,那便是确有其事,难道,林溪岑是靠这个法子将自己从监狱里救出来的?悦糖心重重咬唇,眉头拧得紧紧。
她本就几天都没好好吃饭睡觉,这下子更是面色苍白,江夫人担心,便道:“好孩子,你先好好休息几天,等我再问问情况。”
到了家,悦糖心洗过澡便被高秋娘严肃地叫到一边,她脸上的皱纹愈发深邃,几天的时间便有了疲老之态,郑重道:“糖心,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人?”
“阿娘,你说什么呢,我一个小姑娘有什么仇家。”
“真的没有?”高秋娘一向温和,话里难得地带了强硬。
作为母亲,她是最能察觉到女儿异样的人,糖心所做的事,以及性情上的变化,凡此种种,她都可以包容,但是不能包容危险。
上次雨天失踪,这次被警备厅抓起来,每次都是神神秘秘,高秋娘心中的疑虑也越来越深,是不是糖心遇到了什么危险?
“没有的。”她笑着摇摇头。
悦糖心强撑着没睡,她半坐在沙发椅上看医书,一直等到了午夜,才等来了林溪岑,他照旧翻过院墙,扒着墙上了小阳台。
夜风吹起纱帘,送进来一股清香,悦糖心抬眼,便见他一身灰蓝色军装,立在纱帘之后,身姿挺拔。
经过监狱的事情,两人的关系似乎亲近起来,悦糖心随口道:“来了。”
“嗯。”
夜风忽地大了起来,吹得她的黑发飘扬,长发披散着,没梳发髻,便戴不上梳篦,悦糖心没动,她捏着医书的食指紧了紧:“谢谢你救了我。”
“没什么好谢的,保护小糖心是我该做的事情。”林溪岑极为随意地坐在她身侧的沙发椅扶手上,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城里有了传言,说,你有了未婚妻。”她侧脸过去,只能看到他胸前军服上的黑曜石扣子,再往上,便是纤细的脖颈,凸起的喉结妖娆且性感。
“城里有了传言,说,你有了未婚夫。”他把话原封不动地送还。
“林溪岑,这是怎么回事?”目光再往上,便跟他的视线对上,剔透的眼睛里映着一个小小的她,面上是说不尽的温柔深情。
“两情相悦,而后订婚,再结婚,有什么不对?”他的手指捻着她的发丝,说话语速极慢,便带了些缱绻的意味。
“我是厨娘的女儿,也做过女佣,督军夫人不会同意的。”悦糖心移开眼,藏住目光里的闪躲。
“小糖心,你只需要喜欢我,其他的,我来做。”他的右手搭在悦糖心的肩膀,便好像是把小巧的少女围在怀里,这几天的桩桩件件,都让他心情大好。
发丝似乎在被轻柔地拉扯,悦糖心看不见,任由他动作,没一会儿,他便停了手,拍拍她的肩:“小糖心,去照照镜子。”
梳妆台就在一边,悦糖心站起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发被挽起成一个低低的圆髻,上面插了珍珠梳篦,少女本就清淡高远的眉眼因此更添稳重,他居然梳头梳得这样好。
似是瞧见她眼底的惊艳,林溪岑低笑:“小糖心,你没诚意。”
“嗯?”悦糖心见他盯着自己的头发看,也明白了几分,他是说自己没提前梳头,没诚意。
“不过没关系,我帮你梳也是一样的。”说完,他又笑起来,笑意似盛绽的花,蔓延至嘴角眉梢,将那份嚣张的俊美染得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