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峥，你说东升他爸有没有可能是故意吓唬人呢？这都过去个把月的时间了，一点动静也没看见啊。”
驾驶汽车的陈志高侧身扭头看着苏峥，眉宇间带着困惑，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焦虑感觉。
“那你是希望有动静，还是希望没动静？”苏峥玩味看着陈志高，最后调侃道，“别跟我说你后悔了。”
听到最后这句话，陈志高干笑一声，“后悔倒没有，就是觉得不正常，不能像以前一样雷声大雨点小吧？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都是吓唬吓唬人，最多也就是抓两只臭鱼烂虾充个数。”
“这种事情我还没你知道得多，你问我可真是问错人了。”
苏峥摇头错开这个话题，“磁带厂搞得怎么样了？”
提起磁带厂，陈志高脸上多了一抹得意笑容，“基建快好了，就等设备回来安装，我特意从岛国高薪借用了两个技术人员。”
“我老家有几个朋友要出来做生意，地方已经找好了，现在先卖着健美裤，等磁带厂开工之后，能不能给他们一个区域代理权？”
“你都开口了，我能不答应？”陈志高满不在乎笑了一声，“对了，你招来的那两个人如果好用，接下来打算生产什么衣服？”
“我还没想好呢，先看看他们的水平再说。”
回到服装厂，苏峥从后备箱里抱出一个纸箱子，纸箱子里装着录像机和功放机以及几盘录像带。将这些东西抱进新腾出来的厂长办公室，把冯东方和孔莹两人叫过来。
“怎么样？在这边习惯吗？”
“除了比老家热一点，其他都还好。”
冯东方笑着坐下，注意到办公桌上的纸箱子，眼里闪过一丝好奇。
孔莹在冯东方身边坐下，表情丰富许多，“这边衣服款式确实比内地多，好多款式内地都没有见过，我昨天还跟苏厂长说想去这边的百货商场看看。”
孔莹的话让苏峥点头发笑，“可以，只要没有任务在身，你们可以随意溜达，多看看衣服款式对咱们的生产工作也有帮助不是。”
说着，苏峥将纸箱子推向冯东方，“五月初那场明星演唱会你们知道吗？”
“在报纸上看到过报道，一直没机会看到录像带。”冯东方稍显惋惜说了一句，而后眼含期待看着苏峥问道：“老板，这里面是演唱会的录像带吗？”
“对，这里面不光有五月份那场演唱会的录像带，还有不少港岛明星演唱会的录像带。”苏峥肯定点头，收敛笑容认真说道：“五月份那场演唱会就像是推开了一扇窗子，其他方面的影响不说，单说演唱会上各种新颖的衣服就让人觉得惊艳。”
“据我所知，已经有人开始着手仿制明星服装，对咱们厂来讲时间紧任务重，我希望两位能够尽快从录像带中挑选出适合大众穿着的衣服。”
冯东方和孔莹重重点头，孔莹似乎想到了什么，“老板，我发现咱们厂生产的健美裤尺寸比较单一，都是针对中等身材人群的，这样会不会照顾不到不同身材的顾客？”
苏峥闻言笑了笑，健美裤的生产情况他还是了解的，“你是想说没有适合身材肥胖人群穿的尺寸吧？”
孔莹疑惑看着苏峥，这种反应证明他早就知道这一点，为什么不做调整呢？
“孔莹，你是女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应该比我跟东方对审美更加敏感一些才对。你好好想想看，健美裤穿在胖人身上好看吗？个子高一些倒还好说，万一遇到矮胖的顾客，她们穿上健美裤后会是什么效果？与其这样，还不如穿着宽松的裤子。”
冯东方会心一笑，点头赞同苏峥的说法，都是男人，他很容易理解苏峥话里的意思。
孔莹很快反应过来苏峥话里的意思，没敢对苏峥抱怨什么，不满瞪了冯东方一眼，“咱们是设计生产者，应该照顾到所有人，你们这样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不好。”
苏峥暗暗摇头却不说话，后世在网上卖衣服那些人为什么害怕遇到奇葩买主晒效果照片？甚至花钱要求对方删除照片，不就是怕那些没有购买的潜在客户看到丑照后打退堂鼓嘛。
好的效果能带动更多人跟风效仿，同理，坏的穿着效果也具备劝退效果。
一旦有人把某一种款式的衣服穿出不好效果，她身边的人肯定会犹豫嘀咕，哪怕是明知道两人身材不同，穿出的效果不同。
我穿在身上很漂亮的衣服，被你穿出让人厌恶的效果，无形之中像是我品味有问题似的，这种感觉谁受得了？
当然了，现在还没出现这种情况，苏峥也没必要跟孔莹详细解释。
“抓紧时间去看录像吧，记得多从女同志的角度考虑。”
等他俩出去，苏峥起身从办公室出来，把车间仓库挨个巡视一遍。
工人们干活劲头儿很不错，车间仓库都是一片紧张忙碌景象，让苏峥疑惑的是这一圈转下来没有看到大哥大嫂的身影。
来到温娟办公室询问情况，温娟快速回道：“桂枝姐说你还没尝过她的手艺，拉着苏厂长去买菜了，应该快回来了。”
苏峥无声笑了笑，物资匮乏的年代，普通家庭都以家常便饭为主，哪有多好的手艺可言。不过，嫂子这份心意必须得接着。
“老板，你跟秦老师啥时候领证啊？”温娟好奇看着苏峥。
“说是放暑假跟她回去见父母，还不知道能不能让她父母满意呢。”苏峥略显忧心道。
“老板你这么能干，秦老师家人肯定满意。”
温娟的安慰非但没能让苏峥轻松，反倒让苏峥更加担心。如果换做普通人家，以自己的条件肯定没得说，可秦慕烟家里情况不一样。
“小二，小二……”
听到大哥的声音，苏峥赶紧起身往外走，正好看到嫂子从三轮车上跳下来，手里掂着一个鼓囊囊的蛇皮袋，蛇皮袋里似有活物在挣扎。
“我先去收拾这些东西，等做好之后叫你们。”
胡桂枝双手用力将蛇皮袋甩到背后，快步朝职工食堂走去。
兄弟俩进入办公室，苏峰笑着说道：“你嫂子会缝衣服，她现在也在车间干活，要不是你过来，她还没下班呢。”
“又不差她一个人，用得着吗？”
“那也不能闲着啊。”苏峰无所谓地笑着，“你这次过来停多长时间？”
“看冯东方和孔莹的效率，把新产品敲定之后我就回去，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我得跟秦慕烟一起回趟京城。”
“嗯，这是大事儿。”
苏峰点了点头，又是问道：“你想生产什么衣服？”
关于新产品，苏峥其实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只不过他想看看冯东方和孔莹的眼光和判断力。现在大哥询问，自然没有必要隐瞒。
“裙子……”
“老板，隔壁陈老板打电话喊你一起吃晚饭。”
苏峥刚说出裙子两字就被突如其起的声音打断，扭头看向温娟：“跟他说晚上不出去吃饭了，他要是有兴趣就过来吃点家常便饭。”
等温娟转身离开后，苏峥接着说道：“颜色鲜艳的裙子，越鲜艳越好，连衣裙和短裙都得有。还有衬衣，适合女人穿的衬衣。”
苏峰不解看着苏峥，“啥意思？衬衣不都一个样嘛，还分男女？”
苏峰没说错，这年头的衬衣基本上都是略显肥大的那种，这是长期形成的宽松穿着风格。
“不一样的……”
“老板。”
冯东方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苏峥招手让他进来，等他坐好之后问道：“看完了？有没有收获？”
“老板你不是说要从女同志角度考虑嘛，小莹说裙子正适合现在的季节，她让我过来征求一下老板的意见，她还在反复看录像，想从里面挑一些好看的款式出来。”
苏峥点头笑道，“可以，除了裙子还有别的吗？”
冯东方摇头，纳闷看着苏峥，夏天适合女人穿的除了裙子还能有什么？
“行，你们抓紧时间吧。”
等冯东方离开之后，苏峰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直接跟他说还有衬衣不就行了嘛，非要卖关子。”
“这哪是卖关子啊？我这是充分调动他们的主观能动性，健美裤刚出来就有人仿制，跟咱们同样心思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单靠我一个人来选择新产品方向肯定不够用。”
苏峥摇头否认大哥的说话，最后笑道：“老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俩还是专业人士，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工资岂不是白给了？”
“我这不算蹭饭吃吧？”
陈志高拎着两瓶酒大跨步进入办公室，“你们聊什么呢？”
“说新产品呢。”苏峰顺嘴回道。
陈志高转头看向苏峰，“你不是说没想好吗？”
“刚有想法。”
苏峥面不改色说了一句，不等陈志高再次说话便主动把刚才聊的内容重复一遍。
“我对这东西不懂，反正只要你觉得能行就行。”
裙子衬衣都是稀疏平常的东西，陈志高不知道苏峥能搞出什么花样，他也不准备细问，反正已经入股服装厂了，只要苏峥能赚钱，自己就能跟着赚。“饭菜什么时候能好？”
“我去看看。”苏峰起身往外走。
“你给东升打电话没有？”陈志高看着苏峥问道。
“你没打？”
陈志高撇嘴道：“你俩都快成一家人了，还用我打电话？”
不过半个小时，楚东升来到工厂。
“我是按照卖鱼老板说的方法做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们别嫌弃。”胡桂枝端着最后一道清蒸鲈鱼进入办公室，放下之后转身就走。
苏峥愣了一下，看向大哥问道：“不是说最后一道菜吗？嫂子又去干嘛了？”
“她自己留好饭菜了，不跟咱们一起吃。”
苏峰随意说了一句，而后招呼陈志高他们动筷。
“这都哪跟哪啊！我去把嫂子喊回来。”
苏峥知道有些人家有待客时女人吃饭不上桌的规矩，可自己家并不讲究这些，赶紧起身朝外走，追上尚未走远的胡桂枝说了几句。
“没事儿，我都留好饭菜了，需要添什么东西跟我说一声就行。”胡桂枝摆了摆手，继续往食堂走。
“他俩去沪市时跟咱爸妈一起吃过饭，就没有说女人不上桌的，咱家不兴这一套，你别让人家笑话咱守着旧规矩过日子。”
拉着胡桂枝回来坐下，这才开始吃饭，只是没过一会儿胡桂枝就以吃饱为由出去了。
屋里剩下四个男人，苏峥这才察觉到好像少了一个人，看向苏峰问道：“怎么不见红兵？”
苏峰微微一怔，轻叹道：“肯定又出去玩了。”
“今天没去发货吗？”苏峥眉头皱得更紧。
“发了，最近几天都是第二天早上过来交发货票据。”苏峰说话时瞥了陈志高一眼，欲言又止。
陈志高神色一怔，赶紧说道：“兄弟，你有啥话就直说。”
“红兵就是跟着赵龙一起出去的。”苏峰下意识地朝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赵龙带着红兵去找女人了。”
陈志高当即松了一口气，不以为然道：“就这？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男人找女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苏峥意外看着苏峰，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只能无奈笑道：“那也不能天天都去吧？”
“肯定是刚尝到滋味，正上瘾的时候……”楚东升话说一半意识到不对，赶紧闭嘴低头夹菜。
“你怕什么呢？”
陈志高坏笑调侃楚东升，“要怕也是他怕你这个小舅子，哪有你怕他的道理。”
楚东升哼哼一声，翻眼瞟了苏睁一眼没说话。
苏峥没接这茬话，冲着陈志高不满道：“你回去跟赵龙交代一下，让他少带红兵去那种地方。好好的员工让你们的人带坏了，现在都学会懈怠了。”
陈志高撇了撇嘴没说话，这事儿哪有被人带坏的说法？我都喊你多少次了，也没见你同意一次。
“东升，你爸妈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楚东升抬头，看着苏峥脸上虚假的笑容，没来由的心情烦躁，“你想干什么？”
“那还用问，肯定是想讨欢心呗。”陈志高趁机说了一句，“他肯定是要见你爸妈了，想从你这套话。”
苏峥狠狠瞪了陈志高一眼，再看向楚东升立刻换上笑容，“你姐说暑假领我回去见叔叔阿姨，第一次登门总不能空着手过去吧。你跟我说说二老都有什么喜好，这事儿要是办好，我送你一辆汽车。”
“送我汽车？”
楚东升不由睁大眼睛，盯着苏峥看了几秒，忽然嗤笑道：“你自己都没汽车，能那么大方送我一辆？你哄小孩儿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