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群正在河岸觅食,近千年以来,西伯利亚的气温越来越高,让这群生活在冻土上的庞然大物有些难以适应。
冰河世纪,为了应对北境恶劣的环境和终年冰冷的气温,毛象们演化出了内外长短两层毛发,还有厚重的脂肪层,这副装甲能保护它们不被冻伤,使它们在冰天雪地里安然生存繁衍。
但现在环境已不是近万年前的模样,猛犸们不能褪去那一身密集毛发,只得被迫忍耐燥热。
值此春回大地之际,温度缓缓上升,为了觅食,同时保持正常体温,象群会经常徘徊在河边,清凉的河水能够帮助它们降低体温,让它们的每一天都过得没有那么炎热。
和往常一样,阿宝站在队伍的最前沿,身后是三头雌象,四头成年猛犸中间低着头卷着鼻子玩弄野草的正是小象丘陵。
天鹅在河水中游弋,抻着长长的脖子,引吭高歌,它们年年南来北往,早就见惯了这群大象,知道猛犸们性情温顺,是食草动物,即便模样有些狰狞却不能使它们惊慌害怕。
行走在最前沿的阿宝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体望向对岸,它长长的鼻子抬了起来,宽阔的头颅间,两根粗大的象牙向中间弯曲,末端尖锐,那双隐藏在毛发中的小眼睛里透着些许不善。
猛犸象的嗅觉异常敏锐,别看隔着川流不息的河水,还有芦苇荡遮掩,它依旧能够嗅到对岸孟焦的气味,掠食者食用生肉,饮毛茹血,生来便带有一种令食草动物反胃的味道。
另一边,正欲下水猎杀天鹅的孟焦几乎愣住了,它双眼瞪的圆滚滚,满脸震惊。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时间段处于古代,但生活在原始森林里那么久,孟焦所见到的生物群系并没有让它觉得异常的地方,它一直以为顶多是古代三四千年前,人类生活的轨迹还未蔓延到遥远寒冷的西伯利亚。
没想到,这世界竟然还有猛犸象这种巨兽的存在,而且是成群出没的。
孟焦不知道眼前这几头猛犸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草原上唯一的几头猛犸了,它还以为这样的巨兽在这片草原上司空见惯,因此不由将自己心中预计的时间向前推移了近九千年。
也就是说,此时孟焦心中的世界,已经是一万三千年前的世界了。
在博物馆里见过多少这种巨兽的骨架还有复原图,都不如此刻直面猛犸象带给孟焦的震撼大,这群庞然大物的体型比非洲象稍大一些,为首的那头公象在猛犸中也是大体型的“巨人”。
因为整个身体都覆盖着毛发,猛犸象带给人的视觉冲击感远比毛发稀疏的非洲象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强,尤其是它们那对巨大且扭曲的象牙,比现代象的长牙壮观得多。
高耸的肩头,柱子一般的象腿,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山,隔着河面,半个身子隐藏在芦苇中的雄虎和猛犸遥遥相望。
阿宝沉默无声,用眼神威慑着孟焦,它的身后是小象丘陵,面对这种凶残的掠食者,作为象群领袖的它必须保护好脆弱且未成年的小家伙。
丘陵被阿宝墙一样宽厚的身体挡住了视线,它有些好奇,阿宝在看什么。
于是孟焦看见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从阿宝身后探了出来,尽管丘陵很努力的掩藏自己的身体,但它毕竟是一头猛犸象,即便现在年纪并不大,身体也好似一头马鹿那般巨大。
幼年的猛犸象身上的长毛并没有成年猛犸那样密集,稀稀疏疏,像是有些秃头一样。
随着年龄的增长,丘陵的发色也不再像幼年期那样呈现棕褐色,从头顶开始,一直到脊背上,所有毛发都呈现出些许闪亮的金色。
那是它父亲留给它的礼物,丘陵并不是阿宝的孩子,它的母亲早已离开象群,它的父亲不知所踪,自断奶后,一直是象群中这几头雌象照顾它。
好在丘陵身体强韧,从小到大从没闹过什么毛病,除了有些好动,经常因为强烈的好奇心东瞅细看不太令这群家长们省心外,其它坏事倒是没干过。
对岸芦苇丛郁郁葱葱,丘陵隐约看见一个生长着斑纹的它从未见过的动物在草梗中闪烁了一瞬,便被身后的雌象拽了回去。
那可不是温顺的食草动物,雌象们不想丘陵因为过度旺盛的好奇心受伤,它们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在它们眼里,丘陵就是它们的孩子。象的智力很高,它们的感情丰富,正因如此它们对同类的包庇和看护要比其它动物严密的多。
猛犸繁衍困难,任何一头小象都是异常珍贵的财富,象群为了保护小象甚至能豁出性命,当一群几吨甚至十多吨重的巨兽发怒,开始冲锋,整片草原没有任何动物敢敛其锋芒。
实际上孟焦也不敢打猛犸象的主意,就算它再膨胀,也不会以为自己能够在一群巨象的看护下单杀一头小象,就算那头小象能满足它一周的粮食消耗,它也不会为了今后一周不必觅食而冒着丢掉生命的风险招惹象群。
大象的性情较为敦厚温顺,一般来说,只要不主动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突然展开攻击,震惊过后,孟焦还是打算将那几只肥硕的大天鹅捕杀,祭祭五脏庙。
瞥了对岸正紧盯着自己的高大雄象一眼,孟焦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它要干正事了。
小象丘陵头一次见到这种稀罕的动物,很是好奇,它不知道孟焦有多么危险,一门心思想摸摸孟焦的毛发,就像它抚摸黄羊野马的毛发一样——阿宝曾经带着它在一处湖泊旁与草原上的食草动物亲密接触过。
然而严厉的象群领袖和几位阿姨显然不可能让阿宝冒这个险,它们伸出长长的象鼻,不约而同地推攘着小象丘陵,使它远离河边。
那头老虎已经下水,若是心怀不轨的话,极有可能从水底潜伏过来,发起突袭,猛犸们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虎并不是狼,它们是最顶尖的掠食者之一,即便占据绝对的体重优势,象群依旧不敢大意,有些时候,应该给百兽之王必要的尊重。
猛犸们离开了……
孟焦还在水底,它不知道那群巨兽已经迈开步子远走,它对猛犸的动向不感兴趣,现在唯一值得它上心的事只有填饱肚子。
整张虎脸都皱了起来,孟焦的耳朵紧紧压在头顶,眼睛睁开,鼻孔紧皱,虎口微微张开,四条虎腿推动水流。
脚踝变异附带产生的脚蹼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因为脚趾之间生长着薄薄的皮膜,孟焦每一次蹬水的动作都能前进的更远。
远远的,孟焦看见了在水面悠闲游动的大天鹅,别看这群洁白的生灵漂浮在水面上异常高贵典雅,实际上它们水下的脚丫子倒腾的可不满,拨弄着水流,吸引着孟焦的注意力。
闭气潜泳在水中的雄虎好像一条狡猾的鳄鱼,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的猎物。
大天鹅们还在高声歌唱,这个季节的河面上没有任何危险,这是它们共同的认知。
草原上的掠食者很少有擅长涉水捕食的,即便是饿红了眼的狼群,也鲜少打天鹅的主意,这样安逸的生活环境促使天鹅们全部放松了心态,根本没注意到水底缓缓靠近自己的阴影。
俗话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不,它们很快为自己大意的举动付出了代价。
孟焦从水中突然扑出,它非常贪心,盯上了两只并肩游弋的天鹅,突然出击,宽厚的虎掌一边一个,同时按住了两只大天鹅的脊背,这种仅有十多公斤的飞禽怎禁得住孟焦的怪力,毫无反抗之力,直接被孟焦按进了水中。
浪花激荡,冒出来的雄虎瞬间秒杀两个同伴,惊的其它大天鹅完全不敢停留片刻,直接从河面上展翅高飞,只留下一串涟漪还有几根洁白的羽毛。
那两个倒霉蛋沉没的地方,除了些许气泡,再无它物,孟焦的虎爪在水下撕开天鹅的脊背后,水面上很快漂浮上来些许殷红,从出击到结束,不到三秒时间,那两只大天鹅的性命便已经交代掉了。
拖拽着天鹅的尸体,孟焦从河面露头,虽然行踪暴露,但行动已经成功,让不让其它天鹅看见已然无所谓。
留下一行淡淡的红色波纹,湿漉漉的雄虎从较平缓的河岸登陆,前爪勾住的大天鹅尸体也被一道拖到了岸上,羽毛凌乱,并不美观。
好在孟焦对食物的品相没什么要求,只要能吃就行,张开血盆大口,咔嚓一声,一只天鹅的半个身子就被孟焦铡刀一样的牙齿咬断,上面还带着不少羽毛。
迅速吞咽,几乎看不到孟焦有咀嚼的动作,它对天鹅的味道很满意,最起码,比那死棕熊柴巴巴的肉好吃多了。
两只天鹅下肚,稍微垫了垫底,孟焦并未完全吃饱,但维持到它下一次捕猎绰绰有余。
抖抖毛发间的水滴,吃饱喝足,孟焦寻一处柔软的茅草丛卧在上面,开始耐心地舔舐梳理自己的毛发,不然老是这样潮湿散乱,叫它很不舒服。
肚子里有食儿,舔干净理顺溜毛发,孟焦不由犯了困,抬头看一看天色,太阳已经挪移至地平线上方,蔚蓝色天空隐约能看见些许星辰还有半弯月亮,一天即将过去。
虎臂垫着头颅,孟焦舒舒服服地趴在茅草间,闭上了眼睛。
刚准备睡觉,空荡荡的脑海中立马钻出火箭和虎三妹两个小家伙,才离开一天不到,孟焦便有些牵挂弟弟妹妹了。
“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听我的话,认真锻炼身体,不知道母亲能不能照看好它们。”
“今天它们吃的是什么呢,好不好,吃的饱不饱,要是能再抓住几只天鹅就好了,给它们带回去,小家伙们一定很喜欢。”
迷迷糊糊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雄虎很快进入梦乡。
不久,太阳落山了。
黑暗笼罩大地,未经现代工业污染的天空异常澄澈,星河悬挂,分外美丽。
半夜,孟焦被大地的震颤声唤醒,它腾地一下从茅草丛上起身,睁开眼睛,抖擞精神,迅速恢复清醒状态,竖起双耳侦测周围环境。
“那群猛犸象又回来了?”
感受着大地的震颤,孟焦有些疑惑,除了那般巨大的生物,它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产生这样的动静。
“应该不是,猛犸象一般都是四处迁徙,一边走一边觅食的,怎么可能去而复返,再说我也没招惹它们,它们没必要为了看我一眼去而复返。”
“或许是另外一群猛犸象?不至于吧,这片草原上的猛犸象数量那么多吗?”
孟焦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发出震颤声的动物此刻显然处于一个急躁的状态,脚步声持续不断,听力视界里的波纹好像一记记重锤,强悍有力,传播范围极广。
巧的是,那声源恰和孟焦处于河岸同一侧,相距虽没有几百米那么近,可也说不上远。
来到草原就是为了探查当地的生态环境,今天白天发现一群猛犸已经很令孟焦意外了,夜晚似乎还有惊喜。
迈开步子,孟焦直奔声源而去。
枯草在孟焦脚下飞速掠去,随着距离的缩短,孟焦听到了更多细节。
发出震颤声的并不是一群动物,而是一只动物,与之伴随的还有惊慌的狼群嚎叫,尽管还没到近前,孟焦却已经有了猜测。
草原上的狼群显然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能产生这样声势的动物,最起码也是两吨重的巨兽。
不知道西伯利亚狼犯了什么贱,误将那巨兽惹怒,现在被追的到处跑,说不定已经有几头狼已经惨死在巨兽的蹄下了。
继续前进,一座平缓高坡出现在孟焦身前,它径直登上坡顶,向远处眺望,总算看到了战况。
不出所料,一众公狼母狼被追的宛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不堪,仓皇逃窜。
枯黄的草地上已经有两具被践踏的仿佛肉饼一般的完全看不出是公是母的灰狼尸体,血肉混杂在一起,散发着血腥气。
而发出震颤声的动物,不是猛犸,而是一头披毛犀,它硕大的尖刀似的前角上还挂着一头灰狼,被戳了个透心凉,正随着披毛犀肆意的奔跑上下摇晃,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