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柳勤突然定住脚,睁大双眼盯着姚香林。
她不懂中央音乐学院在音乐界的地位,但单凭“中央”两个字,就判定其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没跑。
如果她能逼着姚香林学习而考上顶尖大学,也不枉费她的苦心。
“真的……呃……勤勤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害怕。”姚香林只觉得后脊梁一层冷汗。
柳勤突然笑了,笑靥如花,“我知道了。”
“呃?啊?你知道什么了?勤勤你可别吓我。”姚香林哪能想到,自己随口乱说就这么捅了马蜂窝,一年后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悔恨不已?
“没什么,我们走吧,前面就是的四婶的店了。”
这一次,是柳勤健步如飞。
……
当两人进四婶的服装店时,发现店里有三名客人,四婶正口绽莲花的给三人讲解。
有一人离开,两个人试衣服,最后一人还价完掏钱就买了。
柳勤和姚香林两人偷偷站在角落装客人没打扰,姚香林将柳勤拽到一旁,用两人能听见的小声道,“四婶嘴巴真厉害,对方根本讲不下价。”
柳勤小声道,“四婶嘴巴厉害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四婶的形象气质够实在,淳朴说话有可信度。”
姚香林了然,环顾四周,“不过说真的,四婶店里的衣服真是越来越难看了,我能看上的都少。”
柳勤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四婶是个聪明人,刚开始开店没经验便听我们的建议,但随着做生意时间越来越长,逐渐有了自己的见地,也发现客户的喜好和自己擅长出售的服装种类,在上货时自然就偏向自己更擅长的种类。”
姚香林恍然大悟,“难怪,店里的衣服都是胖人衣服居多。”
“胖人衣服多难听?这个叫大码服装,”柳勤轻声解释,“别小瞧了四婶,四婶有本事让人生生藏进去的二十斤肉在衣服里,我们未必行。”
客人付完钱,拿着心爱的衣服高兴地离开,林秀海这才倒开空招呼两人,“勤勤,香林,你们来了?快坐,想吃什么,让你四叔去买。”
姚香林道,“四婶你也坐下休息吧,大着肚子还得做工作,太辛苦了。”
林秀海笑声清脆爽朗,“这算干什么活呀?在我们村,大肚子不也得下地干活?有的家里没劳动力,还坐什么月子?生完第二天就得下地干活,不干活怎么办?菜老了卖不出去,麦子被打坏了就白种了。”
姚香林点头如捣蒜,“四婶最厉害了,四婶真棒。”
林秀海忍不住稀罕,在姚香林面颊上捏了两下,“就我香林嘴巴甜,回头四婶给你生个妹妹,你没事多教你妹妹说话,就要这么嘴甜的闺女。”
一旁的柳奶奶听说林秀海要生女儿,气得直翻白眼。
东山省的重男轻女,全国闻名。
林秀海道,“诶?姜越那小子呢?”
“姜越集训去了,”姚香林将放在门口的袋子拎了过来,“四婶,这是给你的。”
林秀海看见大包小包,说不高兴是假的,但还是拒绝,“不行,四婶怎么能要你的东西,你还是学生呢。”
“四婶必须要收下,这都是心意。”
“好意心领了,但东西不收。”
“问题是,买都买了,全是小孩子用的,难不成留到我自己生孩子?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林秀海的嘴皮子厉害,姚香林更是牙尖嘴利,互不相让。
柳勤也没掺和,来到柳奶奶身边,轻声问道,“奶奶,你最近怎样?”
柳奶奶慈爱地看着自己懂事的孙女,“奶奶挺好的。”
“挺好什么?”林秀海抽空说了一句,“你奶奶一到后半夜就腿疼,我和你四叔让你奶去医院很多次,他都不肯去。”
柳奶奶忙道,“老毛病了,不碍事。”
“奶,你还是尽量去医院看看吧。”柳勤劝道。
姚香林也道,“是啊奶奶,我妈在县医院,骨科大夫王叔叔和我妈关系可熟呢,让王叔叔给你看看,最多拍个片子,花不了多少钱,能不拿的药咱们就不拿。”
柳奶奶内心乐开了花,一个农村老太太哪想到有一天会这么受照顾,“奶奶谢谢香林丫头了,奶奶真没事,老毛病了。”
林秀海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别劝了,你奶奶就这样,固执着呢,”语调一转,“要不然这样吧,香林你花了多少钱,四婶都给你,就当你帮四婶跑腿了还不行?跑腿费不给你了,就当你给四婶的心意。”
柳勤心中暗道——四婶就是四婶,真能说!每次她接受好意的时候都拘谨得很,除了表达感谢也不知道说什么。不行,她得好好学学!
然而,一山更比一山高。
姚香林直接咧嘴一笑,“好吧,就用一元钱。”
“什么?”
“一元呀,四婶要是不想欠我人情就给我一元,要不然就把好意领了就行了。”
柳勤十分怜悯四婶。
“再说了,”姚香林再接再厉,“这些钱也不是我父母的,我每次参加比赛都有奖金,每年过年也有压岁钱,根本花不完的,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钱。”
四婶也无奈,“四婶算是服了你这孩子了,说不过你,行了,这心意四婶领了,谢谢了。”
最后两人的争夺以姚香林的胜利为终点,随后便喜气洋洋的为四婶讲解这些婴儿用品的用法。
柳勤紧紧拉着柳奶奶的手,轻轻揉着,仿佛要用自己满是胶原蛋白细腻的皮肤将奶奶手上粗糙的褶皱抹平一般。
“奶奶,要不然我们还是去医院检查下,怎样?”
在姚香林和四婶聊婴儿用品时,柳勤轻声道。
柳奶奶叹了口气,小声道,“奶奶知道你的孝心,但去医院肯定会拿药,奶奶一把年纪心里有数。你上学需要钱,盘这个店已经把你四叔家掏空,你四婶现在还怀孕,货还压着不少呢,怎么去医院?”
柳勤想到当初自己劝四婶拿了一批岛单t恤的货,只想着垄断这一批稀有货来年继续卖,却忽略了压货的成本,心中内疚不已。
如果四婶埋怨几句,她心里却能好受些,问题四婶却从来不提,让她更内疚。
“是我的错,我应该赚钱。”柳勤闷闷道,鼻音也重了起来。
柳奶奶急了,“不行!你这傻孩子可不能胡闹,你绝不能耽误学业听见了吗?孩子你还小,不懂读书的重要性!你要是实在不懂就想想你大伯家,你大伯家为什么能搬到省城?为什么你二伯家、你家和四叔家依旧留在柳家村,还不是因为没文化吗?”
说着,柳奶奶就抹了眼泪,“你二伯和你爸学习不好就算了,你四叔本来学习不错,但就因为我们家没钱,你四叔又太懂事,自己跑去退了学,为了这事儿,你爷爷还狠狠揍了他呢。”
从二楼拿了钱刚下楼的柳文华听见,赶忙道,“娘你别多想,我当时是自己不爱读了,不是因为别的,”之后又对柳勤道,“四叔刚刚好像听说你要去赚钱?不许瞎胡闹,没钱了还有我和你四婶,咱们家有这么大的店还怕没钱供你读书?听四叔的好好学,考个好大学,听见了没?”
柳勤紧紧抿着唇,哽咽着点头。
“乖,四叔给你们买排骨去,一会你和香林就留下吃饭。”正准备走,柳文华又扭头叮嘱,“还有,我听说你们这些高中生流行什么打工,你可不许去打工,读书就是好好读书,你听见了没?”
柳勤哭着点头。
林秀海回头瞪了一眼,“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没事说什么孩子?快去买你的排骨。”
柳文华对着自己婆娘憨笑了笑,便快步离开了。
林秀海吼柳文华习以为常,柳奶奶却气得不行,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她腿脚不好撑不起家,有出息的老大去了省城,一年到头都回不来几次,老二、老三都不争气,没人撑腰。本来老四媳妇就泼辣强悍,因为有了这个店,说话更硬气了。
柳奶奶小声对柳勤说,“勤勤你可得多读书,要是不读书就像你四婶这样,泼妇!”
本来柳勤本来忍不住要哭,被柳奶奶这一句话逗笑了。
“奶奶你不懂,乱世出英雄,打江山需要武、坐江山需要文,现在我们家正是打江山的阶段,四婶泼辣能干点才好,等以后家里有点积蓄了、四婶也生了孩子,性格也就柔顺了。”柳勤安慰。
柳奶奶听说“孩子”,气才消了一些,“算了,算了,要不是她怀孕,我真……”后面的声音很小,外人听不清。
柳勤笑笑没接话,她也知道柳奶奶只能撂撂狠话,实际上不能拿四婶怎样。
再者说,就如同她所说,这个家没有四婶的泼辣还真不行。
四叔的文雅温和,在城市里、白领里还很受欢迎,在农村就是……挨欺负的。
农村、尤其是早些年的农村,真真正正地体现了一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所以说,这个家必须得有四婶来撑腰。
这件事便过了去,林秀海知道婆婆对她不满意,然而她有她的委屈和不甘,于是也懒得补救什么婆媳关系。
林秀海拉着姚香林两人聊,还唱了两句让姚香林指导,两个人惺惺相惜,很是投缘。
突然林秀海又想到一件事,“诶对了勤勤,蓝雨祁那丫头呢?”
林秀海对蓝雨祁的印象也很好,毕竟钱多话少的人实在可爱极了,一声不吭直接钱砸,还拒绝还价。
“她有私事,就没来……”柳勤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私事!?会不会是这几天考虑的事?
“勤勤你怎么了,想到什么了?”林秀海追问。
“哦,没什么。”柳勤调整了表情,装成若无其事,但心里却开始担心起来。
半个小时后,柳文华回来,还买了不少排骨。
正如柳奶奶所说,林秀海这里看起来风光,实际上没有半分钱了,积蓄拿来盘店,剩下的钱都用来上货,就算是平时卖出一件两件衣服,也要用来进下一次货,就连生活也是紧紧巴巴。
这便是做生意、尤其是做服装生意的状态。
一顿排骨,欢天喜地。
虽然有个二层,但二层堆满了货,做服装最怕油烟,林秀海便拎着电炒勺到外面烧菜。
柳勤想抢着烧菜,却被柳奶奶等人拦了下来,说什么也让她等着吃。
林秀海手艺也不错,烧了三个菜——红烧排骨,排骨山药汤和炒白菜,又拌了个香辣萝卜皮和拍黄瓜,五人便支开小桌吃了起来。
林秀海向柳勤和姚香林的碗里猛夹排骨,“你们两个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柳勤赶忙拒绝,“四婶你怀孕,还是你多吃。”
姚香林也夹排骨到柳奶奶碗里,“奶奶您不愿意去医院暂时就不去,但骨头要多吃,所谓吃什么补什么嘛。”
一时间欢乐融融。
姚香林凑到柳勤身旁,小声道,“我想到下回来要买什么了。”
“什么?”
“排骨。”
柳勤了然,“没问题,下周或者下下周我们再来,排骨我买我烧,用保温袋带来。”
姚香林却不高兴,“不嘛,四婶家的排骨我来买,你的排骨聚会时候烧好不好?我好想再聚会嘛,求求你了,就当蓝雨祁考好了的表彰还不行?要不然你给我定个目标,下次月考我也努力,考好了奖励我聚会就行。”
柳勤无奈,“你怎么和司亦瑾一样,天天想聚会。”
“好不好嘛。”姚香林星星眼。
柳勤还能说什么,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该死的……她好像占全了。
柳勤的沉默鼓舞了姚香林,欢呼起来,“你算是答应我了是吗?太好了,太好了,勤勤我真是爱死你了,一想到我们聚会打牌,吃你和希铭烧的菜,我就向往得很。”
一旁的林秀海好奇道,“香林你高兴什么呢,给四婶讲讲。”
姚香林道,“是这么回事,四婶。我们几个人之前在蓝雨祁家聚会,有我、姜越、蓝雨祁、司亦瑾,还有勤勤和希铭,聚会特别好玩,我、姜越还有蓝雨祁、司亦瑾买菜,勤勤和希铭烧菜,特别开心。”
众人了然。
“司亦瑾?这又是谁,新加入你们的小伙伴儿?”林秀海好奇问道。
姚香林挤了挤眼睛,语气暧昧,“四婶你估计忘了,之前我好像提过一次,是一个从帝都来的贵公子,又帅又有钱,陪着贺一凡来咱们锦县二高体验生活,蓝雨祁一直喜欢他,现在……嘿嘿,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这还真不错,有多有钱?”林秀海八卦地问道。
“特别特别有钱,就像电视剧里的港台片一样。”姚香林夸张道。
柳奶奶顿时就急了,“那么有钱的男娃,怎么不留给我们勤勤呢?哎呀小香林,你和勤勤是好姐妹,应该照应着点呀。”
“噗!”柳勤一口排骨汤险些没喷桌子上,好在反应的快,扭头喷到了地上。
更严重的是,柳勤着急解释,就这么不小心被呛了,咳得要命。
姚香林也急了,“这怎么行,奶奶可别乱点鸳鸯谱,勤勤是我们希铭的,不能乱配。”
柳奶奶怔住,“是这样呀?”之后心中的小算盘开始敲了起来,“哎呀,张公子我也看过,家境是不错,但……和帝都来的贵公子比……”
姚香林耐心解释,“奶奶你错了不是?希铭可比司亦瑾有潜力。”
“哦?怎么个有潜力法?”柳奶奶问。
“首先,司亦瑾那贵公子虽然不花花,但学习不好,整天除了拽着希铭和我们家姜越打篮球就没别的爱好,但希铭就不是。希铭考了大榜第一,第一您知道吗?从前的第一一直是校长的孙子贺一凡,校长非让他天才孙子来二高考京华大学破纪录,现在希铭比贺一凡成绩还好说明了什么?”
众人吃惊。
林秀海惊讶道,“张公子学习那么好?”
“当然!”姚香林干脆放下碗筷,专心讲了起来,“我和希铭是发小,在初中时他就是大榜第一,当时考一高是稳稳当当的,但中考那天却发烧到39度多,所以发挥失常。阿姨想找关系让希铭去一高,叔叔非不让;阿姨要花钱让希铭去实验高中,叔叔也不让。叔叔非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既然得了这些分数,就要承担后果,你说说气人不?”
林秀海差点把筷子捏断,“就是张警官?真看不出来!之前看着还挺明事理的,怎么对自己儿子这么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