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平时，这成绩真能让柳勤激动得死去活来，毕竟她算是零起点冲刺，短短两个月时间能冲上大榜前十，这绝对是个奇迹！哪怕二高只是个普通高中；文理科并未分班、文科成绩还不算准确的情况。
突然，柳勤怔住，内心的温热一片。
她想起从前学过的一篇课文，欧亨利的《麦琪的礼物》，讲的是夫妻二人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换成对方最渴求的礼物，却以遗憾和感动收尾。
她和蓝雨祁不正是如此？
她赌上自己最在乎的学业，而蓝雨祁最关心的却不是自己的成绩。
有朋友如此，她真的知足了。
哪怕蓝雨祁真得输了，她被迫退学，也心甘情愿。
周围有六班的同学看见文科大榜第九名是柳勤，也是议论纷纷，有人道，“恭喜你柳勤，竟然冲到大榜前十。也恭喜你蓝雨祁，登上大榜四十一。”
祝贺声打断了柳勤感动的思绪，她立刻迫不及待地看向大榜第四十一名。
别责怪她为什么不一目十行，只因太过紧张和在乎，她真的做不到。
果然，在第四十一名的地方，发现了蓝雨祁的名字。
百感交集。
周围同学发现柳勤突然捂了脸，过了没一会，在吵嚷的人声中，竟隐约听见了哽咽声。
“柳勤怎么哭了？”
“是太激动了吧？”
“大榜第九，要我，我也哭。”
“不过说真的，柳勤哭吓我一跳，我觉得柳勤不像是会哭的人。”
“你傻了吧？是人都会哭。”
柳勤哭了，蓝雨祁没惊讶，只是伸手揽住柳勤的肩，随后捏了捏，表示安慰。
大概一分钟的时间，柳勤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之后表情淡定地继续看大榜，除了红红的眼圈和鼻头，那淡然的神情根本看不出曾经哭过。
“你很厉害呀。”柳勤轻声道。
“你更厉害。”蓝雨祁答。
两人重新看了一遍文科大榜，见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却没有冯尉的名字。
“冯尉果然没进大榜。”蓝雨祁道。
“嗯。”柳勤随意答了一句，眼神已经转到了上方的理科大榜上。
当看清第一名的名字时，柳勤惊呆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大清早看榜单的人这么多、议论声这么大，这种情形和上一次月考截然不同，肯定不是因为她考上了文科第九、蓝雨祁考上了文科四十一，她们两人的影响力还没这么大。
真正的原因是理科大榜第一名——张希铭！
竟然是张希铭！？
贺一凡不应该常驻第一名吗？
再看第二名，写着贺一凡的名字。
“难怪……”
蓝雨祁问，“难怪什么？”
“难怪贺一凡最近情绪不好，原来是考砸了。”柳勤道。
蓝雨祁微微皱眉，用更小的声音，“如果我说，在我心里第一名本来就是张希铭的，你会不会认为我马后炮？”
“呃？”
“所有人都认为贺一凡成绩好，但我却认为张希铭在隐藏实力，那家伙的实力……深不可测。”
“……”柳勤也开始认同，“是啊。”
“司亦瑾没上大榜。”蓝雨祁道。
“呵呵，他这次能上大榜就怪了，他满脑子都是篮球，一场球赛把他注意力分散得干干净净，”柳勤的声音顿了一下，“以后，他怕是也上不来大榜了。”
蓝雨祁没说话，垂着眼，令人猜不透情绪。
“所以说，早恋耽误事。”柳勤笑道。
蓝雨祁的心抖了一下，“你是说司亦瑾？”
“不，你们两人算什么？”说着，柳勤小声道，“你看理科榜单四十三是谁。”
蓝雨祁顺势看去，“苏若馨？”
“如果我没记错，苏大才女从前的成绩都在前二、三十左右吧？这次快要掉出大榜了。”柳勤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蓝雨祁收回视线，“你还看吗？我想回教室。”
“我也不看了，我们一起。”柳勤也跟上。
两人上了楼，慢慢走。
在靠近教室门口时，柳勤突然问，“这几天你考虑的事，到底是什么？”
蓝雨祁怔住，“再给我两天时间，周一之前，一定给你答案。”
柳勤哭笑不得——什么答案不答案的，她现在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好。”
两人刚进教室，教室里便瞬间安静下来。
本来正热烈讨论的众人都看向两人，就好比县城巴掌大的小动物园突然来了熊猫一样，火辣辣得热情视线将两人看得后脊梁发凉。
白泉高声道，“柳勤祝贺你呀，冲进来大榜前十，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在白泉的带动下，一群同学也开始夸起来了，“是啊，柳勤你真是太厉害了。”“柳勤你是不是磕了药了，怎么这么能考？”
白诗诗冷哼不已，翻了几个白眼，在铁铮铮的成绩面前，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扫兴话。
赵冬妮看见柳勤的成绩，再想到上一次月考在苏若馨的煽动下栽赃，面红耳赤。
苏若馨心情糟糕……四十三名！？为什么？她的成绩怎么会这么差！？
贺一凡呢？
贺一凡的脸色要多差有多差，这是贺一凡第一次没拿到第一。
在众人的调侃恭维中，柳勤深深看了一眼贺一凡，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随后掏出书本。
蓝雨祁身旁也围了一群人。
路兰兰道，“雨祁你太棒了，竟然上了大榜前五十，太牛气了！”
“对对对，”张梦伊也掩饰不住的喜悦，“你知道吗，我真是怕你没考好，我怕你和勤勤一起退学。”
邓倩拉着蓝雨祁的胳膊，“我们真舍不得你，好在困难都熬过去了。”
因为一次啦啦队比赛，班里女生们对蓝雨祁的印象发生三百六十度转变，从前有多怕、现在就有多爱。
蓝雨祁僵在女生们的中央，不适应被这样莺莺燕燕的环绕，不知如何表现。
司亦瑾偷眼看着蓝雨祁，心中激动不已，再看身旁安静看书的某人，嘴角抽搐道，“我说，柳勤，考了前十，你不兴奋吗？”
“还好。”
“非要考第一才高兴得蹦起来？”
柳勤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你就这么想看我蹦起来？如果你要求强烈，我现在就蹦给你看。”
“不……不用了，”司亦瑾无语，“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我问你哈，蓝雨祁心情怎样？”
柳勤翻了个白眼，“所以说，下回别假惺惺的关心我，开门见山就行，”突然，语调一转，“她应该是开心吧，但好像有心事，却不肯说，只说周一前会给我答复。”
司亦瑾想了想，随后点头，撕下一条纸写了一串数字，“这个是校长爷爷家的电话，蓝雨祁家有电话吧？如果遇见什么突发情况就打电话给我，蓝雨祁家我也认识。”
柳勤心中暗惊——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真喜欢上了？人家蓝雨祁明明什么都没做，这样也行？
想归想，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收下，“知道了。”
很快，班主任崔明泰来了。
大榜公开，作为班主任自然要来开个班会。
“大家静一静，我们开个小会。”崔明泰敲了敲黑板，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今天月考成绩出来，大榜也公布，大家都看见自己成绩了吧？总的来说，这次考试大家表现得都很好，大部分同学都进步了，作为班主任，我为大家高兴、骄傲。”
崔明泰语调激昂，带着煽动性。
同学们兴奋地拍手鼓掌起来。
于松借机大声说了一声，“我们六班的进步，都因为崔老师指导的好。”
崔明泰洋洋得意，但同学们却愣了一下——理智告诉大家，这个时候应该用更热烈的掌声表达谢意，毕竟这是套路。但，在大家成绩进步中，班主任确实没什么功劳。
一阵尴尬的沉默。
柳勤轻轻撇了一下于松的方向，嘟囔道，“这世上还真有**舔上瘾的人。”
司亦瑾听见，直接笑了出来。
周围人没听见柳勤的声音，却听见司亦瑾的笑声，一时间气氛更尴尬了。
于松狠狠瞪向柳勤，咬牙切齿。
一些同学反应了过来，开始“抢救性”拍手，却依旧有些耿直的同学坚持不拍手，最后这掌声稀稀落落，还不如压根不拍。
崔明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边埋怨于松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边又将柳勤记恨在心里。
但恨又有什么用？蓝雨祁考上了大榜前五十，他连赶人的理由都没有。
提到“进步”，贺一凡便敏感，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苏若馨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因为她自己也退步得厉害，精致的小脸上一片惨白。
别以为崔明泰就这么善罢甘休了，只听他语调一转，“今天早晨，我们教师也开了个关于这次月考的小会，月考有几人成绩进步得离奇，完全超出常理。”
因为崔明泰一句话，稀稀落落的掌声也没了，大家都竖起耳朵静静听。
柳勤皱眉——这小人又要耍什么花样？
苏若馨抬眼，飞速看了讲台上的崔明泰一眼，眼底闪着得意。
崔明泰也回给苏若馨一个邀功的眼神。
“所以，批卷老师们打算重新核对这些同学的题纸，主要检查其与其他同学题纸的雷同程度、判题以及合分对错，不过大家不要担心，我给大家偷偷交个底：就算是有些同学出问题，为考虑到影响，也不会公开，只会私下找他谈话。”说着，眼神若有若无向柳勤的方向看了一眼。
众人议论纷纷。
蓝雨祁的面色立刻就变了——只要不傻，都能听出来崔明泰的画外音，而崔明泰这个小人却不直说，好像生生喂人吃个苍蝇，让人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柳勤缓缓起身，慢悠悠道，“老师，我有一点不懂：既然不打算公开，你又为什么把消息公开告诉我们？这不矛盾吗？”
众人哗然。
司亦瑾暗暗拽了拽柳勤的衣服，提醒其别和班主任硬怼，别被穿了小鞋。
崔明泰也没想过柳勤能直接说出来，毕竟前一天晚上苏若馨吩咐他这么做时说过，正常人不会把面子挑破，只会吃了哑巴亏，让所有人误会。过一段时间，也就背了黑锅。
然而，柳勤是正常人吗？
“这个……其他老师确实不让说出去，但……我这不是为你们着想吗？”说着，崔明泰还煞有其事，“关上门都是一家人，你们可千万别出去多嘴，否则以后再有什么小道消息，老师可不能告诉你们了。”
柳勤勾唇，轻声道，“崔老师，你不觉得这些更像是女生的手段吗？”
“你说什么？”
声音不大，但也不算小，一些有心的人都听清了。
“没什么，”柳勤语调一转，“不知崔老师有没有时间，一会陪我去趟校长室吧？”
“去校长室做什么？”崔明泰一愣。
柳勤冷笑，“我观察了下大榜，这次月考有三人进步最快，一个是我、一个是蓝雨祁，还有一人则是一班的张希铭。无论我们三人谁出了问题，都与校长息息相关不是吗？”
所有人都懵了——好好的，怎么扯到校长身上了？
就连贺一凡也直接扭过头，吃惊地盯着柳勤。
崔明泰心中暗暗着急，“怎么就和校长有关？柳勤你这同学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动不动就找校长，难不成学校是你家开的？校长专门为你自己服务？你知道校长多忙吗？”
“崔老师怕是记错了，找校长最勤的是您不是我，不是吗？要不要我帮老师回忆一下，因为我而找校长的次数？”
“你……谁陪着你胡搅蛮缠，我们都很忙。”崔明泰气急败坏。
柳勤耸肩，“崔老师别急，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找校长吗？首先，蓝雨祁曾向校长许诺，若考不进大榜就连同我一起退学，所以我们的成绩与校长有关吧？其次，张希铭考得第一，如果张希铭的成绩作假，那么第一就属于贺一凡的，与贺校长依旧有关系。”
贺一凡面红耳赤，怒吼道，“张希铭考得怎样和校长无关，这次月考是我自己没发挥好。”
所有同学都为柳勤担心，怕柳勤因为怼班主任而得罪贺一凡。
柳勤非但没因为失言而慌张，反倒是慢悠悠地瞪了一眼，“没发挥好？呵，因为什么没考好，你自己心里有数。”
众人吃惊——柳勤这是什么意思？要把对班主任的火气发贺一凡身上？贺一凡可没得罪她吧？
贺一凡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柳勤冷冷道，“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因为我都说过。我告诉过你所做一切的初衷，而如今，蓝帮的人退学了、六班的风气扭转了，就连蓝雨祁都考上了大榜，你呢？成绩落后是因为一时发挥不好吗？”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这个时候没人敢说话。
柳勤就好像一枚行走的tnt炸药，随意爆炸，谁敢惹？
同样面红耳赤的还有苏若馨，她猛地站了起来，强压着怒火，“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世上没有常胜将军，一凡一次没发挥好不代表永远考不好，同样，柳勤你偶然一次考到大榜前十最好也别沾沾自喜，你敢保证你下一次还能发挥好？”
柳勤冷哼一下，没直接回答苏若馨，反倒是问向讲台上的崔明泰，“哦对了，刚刚崔老师说，月考时有几名同学的分数异常，我倒想问问老师——突然进步算异常、突然退步算不算异常？如果突然进步就有抄袭的嫌疑，成绩退步的人是不是就没有嫌疑？按照这套逻辑，学校是不是鼓励大家成绩退步，而防止成绩进步呢？”
“这个……”崔明泰语噎，“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我哪里强词夺理了，我只是顺着老师您的逻辑来说的嘛，”柳勤一摊手，“如果你今天早晨不多此一举地扔黑锅，此时怎么会下不来台？老师您也是几十岁的人了，下回说话做事之前请先考虑清楚，想想后果再说话，我们未成年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众人哗然——知道柳勤生猛，却不知道这么生猛，就敢公然怼班主任，太吓人了！